第91章 最是偏執愛無則
半晌,李閑羽才從發愣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但其心潮下暗藏的波瀾起伏卻並沒有因此而平復,反而呈現出愈發洶湧的態勢。
確實,就其目前的處境而言,尷尬莫名而來,卻又註定了在可預見的未來常伴其左右。他真心不希望自己活在別人的嘲弄之中,可是命運卻喜歡和他開玩笑,於是,背負著別人不可承受之重成了他修行的常態。
沒辦法的事,也許這就是人生吧。聖人無功無名,從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做著祂們想做的事,不問浮名,不求功果。
還是修行不到位啊,但也沒辦法,畢竟於修行大道而言,他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即便在虛妄中,他意外地勘破了心魔道劫,一步證得大羅道果。
但是虛妄畢竟只是虛妄,現實的風風雨雨從不會因虛妄的善意而減少半分。而且就算是虛妄跨越了維度,在兩者交接的橋樑處,映照進了現實心境,那又如何?
聖人無名,乃混元道境也。大羅道果,仙之極境也。不入道境,強自觀之,猶如隔紗相望,終究是看不真切。
正所謂: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及至三重境,返璞歸真,雖與最初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好似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境界之隔猶如天地之別,同源而異象,差之如極,等閑不可辨也。
於是,聖道之下,皆如螻蟻。凡俗也好,大羅也罷,道下之境,眾生平等。
是故,仰觀混元,如是螻蟻觀天,大羅與凡俗,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不同,皆是苦海掙扎的芸芸之眾罷了。
生活如割,斬人最疼的刀往往藏於無形,你不知道下一刻的切痛來自於哪裡。於是,時刻準備著的煎熬就這樣產生了,默默地承受著所有苦和痛,直至生命里的最後一刻,如是悲歌(被割)……
誠然,李閑羽就是那被生活壓榨的最寫實的主角,但每一個苦海里掙扎的大眾,誰還不是自己故事裡的主角?誰還不是大道下悲劇最真實的寫照?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的悲劇不單是命運的操弄,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他偏執選擇的結果。
生活是一副重擔,他選擇了主動拿起,不為名利與益,不受世道之德,只是最單純的偏愛,哪怕為此痛苦以承。
是的,他就只有最後一個妹妹了,舍道與此,再無其他。親朋及鄰里,三十年匆匆歲月,往來而不去,加之大世之變遷,他本就不多的親友之屬,大浪淘沙下,就只有最後一個妹妹了。
如是炎涼,世間最稀有的真情便成了他眼中的唯一。於是,最極致的偏愛便是除她之外,把所有的情字全都斬斷,無情而又極於情,偏執成狂扶如正。
是故他的偏愛誠是唯一,沒有原則,也沒有負擔,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自己狼狽不堪,但能博她一笑,如此也便值了。
因此,可以預見的是,出於對妹妹的疼愛,哪怕最是尷尬,哪怕社死於大庭廣眾之下,只要是答應了妹妹的事,哪怕是無意識下的答應,他便是拚死也要完成。
誰讓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呢?更何況三十年來她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可以這麼負責人的講,他的命有一半是妹妹撿來的,如此之大恩,卻是無以為報。如此,為她做些讓自己難堪的事,又有什麼不應該的呢?
當然了,他的偏執讓他只能看到他願意看到的人或事物。
在他看不到的維度里,以及那常常被他忽略的角角落落,還有很多關心他的人、事及物。但是,他對此全都視而不見,傲慢地只願相信他自己的淺薄所見。
如此,悲劇也許從一開始就是註定了的,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