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結伴-9

「啪。」

堅硬的劍身熟門熟路的敲上少年的前額。

「你是想指點我該怎麼做么？」李艾爾將幾個鼓鼓囊囊的皮囊背在身上，站起身來，「你以為我明知他們會反咬一口，為什麼還會放走他們？」

黑陽無辜的揉著額頭：「因為你是好人？」

「啪。」又是一下。

李艾爾瞧著少年委屈鬱悶揉著額頭的模樣，心情倏地好了些，不自覺的翹了翹唇角：嗯，這樣看著順眼多了。

「因為我打不過他們。」他慢悠悠的說，「受你的牽連，我受傷了，到現在還沒有痊癒。」

黑陽睜大了眼：「那你剛剛是嚇唬他們？」他伸手去摸劍客裸/露在外的皮膚，「你傷還沒好？也對，之前燒得那麼嚇人，沒可能一轉眼就好了。讓我看看，溫度還有多高？」

「啪。」他的手還沒摸到劍客的臉頰，就被/乾脆的拍了下去。

「……我沒事。只是不能隨便動手。」

少年眼裡直白的關心幾乎是毫不掩飾的，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親近的人，李艾爾再沒在別人眼裡看過這種神色……他最沒轍的，就是這種作弊一般的軟攻擊。嘖，真麻煩，讓他連像樣的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被兩個土系異能者從背後偷襲，他們拚死一擊，將石化異能打入了我體內。」李艾爾壓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煩躁感，飛快的解釋著，「之前高熱是因為我的異能與石化異能在身體里互相爭鬥的結果。現在我已經將其壓制了下去，溫度自然降了下來。」

為什麼他要跟這小鬼解釋的這麼詳細？

李艾爾別過臉，忽視掉少年認真傾聽的眼神，心中的煩躁感才稍微減輕了些，他皺著眉，將話說完：「但石化異能仍然存在。一旦壓制其的力量減弱，它就會反彈。」

「所以你不能動手？」黑陽恍然大悟，「不過你還是好厲害呢！剛剛完全看不出是在虛張聲勢。」

「是他們膽子太小。」劍客冷哼一聲，他討厭虛張聲勢這個詞。

「不過，你可以讓我動手的啊。」黑陽在劍客眼前轉了個圈，像是在推銷自己一樣，「我打得過他們。」

李艾爾涼涼的看他：「你讓我把性命託付在你這樣一個謊話連篇的傢伙身上？」

又在強調他說謊了！

自覺是誠實正直講禮貌的好少年，黑陽終於忍不住問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劍客挑起了眉，一副「你罄竹難書還用多說」的譏諷表情，一條一條數給少年聽：「一會兒說你聞到了什麼味道，一會兒說你是人，一會兒又說你是……」他反應迅速的咬下後半截的話，神色不變的加上結尾，「總之完全不可信。」

黑陽聽完就糾結了……味道什麼的，他該怎麼讓艾爾大哥知道他並沒有說謊？他的鼻子又沒法外借。

至於是不是人類，黑陽小聲嘀咕：「你不是高階風系異能者么？難道還聽不見我的心跳？為什麼還不信？」

說到這個，李艾爾的臉色一黑，不怎麼想承認的低低說了句：「聽不見。」似乎任何異能都無法在這傢伙身上起作用一樣……真是邪門了！

「誒？咦咦？你說什麼？」黑陽詫異的眨巴眨巴眼睛，終於反應了過來，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原來是這樣啊。你怎麼不早說？你也真奇怪呢，連我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跟我相處。」

劍客斜睨他一眼，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會不敢跟你相處？

「既然懷疑，那就親手摸摸看吧。」黑陽很大方的抓起李艾爾的手，往心口一按，「你等等。」

李艾爾也沒有躲開，他也是有那麼一點想知道黑陽究竟是人還是……他抿了抿薄唇，感受著掌心下冰冷堅硬的胸膛——光憑這身體的觸感，黑陽就完全不像是人吧？！像屍體還要多一些。

一秒，兩秒，三秒……李艾爾漠然的抬眼看著黑陽，你耍我？

黑陽真誠的朝他眨眼，紅寶石般的眸子映著火光，耀眼極了：要耐心哦。

李艾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再容忍這小子，冷著一張臉繼續等下去。

莫約十幾秒的時間過去了，那胸腔之中還是如一片沉寂死湖，沒有興起半分波瀾。

再次選擇相信黑陽的他就是一個白痴！

毫不客氣的嫌棄著自己，劍客唇角挑起譏諷的涼意：「一隻喪屍裝什麼人類？這是太想當人，想出幻覺來了吧？」

「真有的！」

黑陽再次拉過李艾爾的手放在胸口上，動作快的連劍客都沒反應過來，劍客的手就貼在了他堅硬冰冷的胸口上。掌心下「咚」的一下跳動，讓想拿劍敲人的劍客驀地停止了動作。

他疑惑的看向一臉「感受到了嗎」開心表情的黑陽：「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黑陽毫不猶豫：「人啊。」

喪屍沒有心跳。他有心跳，所以不是喪屍。不是喪屍那就只能是人了。多麼一目了然的推理？

李艾爾木然的看了缺乏常識的少年一眼，用簡潔的一句話讓少年明白了：心跳得這麼慢的生物，不是喪屍，卻也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黑陽這才茫然了：「那我……」那他究竟算什麼？

果然是經不起打擊的笨蛋。

帶著這樣狀態的傢伙逃亡，絕對會被連累無數次的。李艾爾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漫不經心的擺擺手：「姑且當你是個人好了。」

誒誒？這種事還可以姑且一下的么？

黑陽撓了撓臉頰，長輩說所謂的身份都是別人眼裡的你，失去了別人，身份也就失去了價值。所以說，只要他在艾爾大哥眼裡是人類，那麼他就是人類……對吧？

李艾爾完全不知道黑陽的腦子裡轉了幾個彎，只知道自己的話落沒幾秒，眼前的少年就滿血滿狀態復活了過來……嘖，笑容瞧著真是有夠礙眼。

「艾爾，你真的是個好人呢。」黑陽撲了上去。

「啪。」

劍客從容不迫的閃開，側身而過的時候，劍鞘精準無比的敲上少年的後背，將人打得一個趔趄：「誰准你這麼叫我的？」

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的少年回過頭，無辜的回答：「艾爾，你不是說不要加大哥兩個字的么？」

不叫艾爾大哥，就只能叫艾爾了啊。

「……」

又想拔劍砍人了，怎麼辦？

在稱呼的問題上，黑陽難得執拗了一把，對朋友而言，哪裡有直呼其名的道理呢？光是叫「李艾爾」，這該有多生疏？

而在「艾爾大哥」和「艾爾」上，劍客勉勉強強的二擇其一，選了後者。大哥什麼的，聽著就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你也可以叫我小陽啊。」黑陽體貼的跟劍客做交換，「叫陽陽也可以。家裡長輩都是這麼叫我的。」

他們已經重新出發，沿著幽深濕冷的隧道一路走下去。並沒有撿起火把，對於在黑暗中清晰視物的黑陽，和高階風系異能者的李艾爾而言，即使沒有照明，他們也能順順噹噹的走下去。

李艾爾已經在關於自己的稱呼上跟黑陽扯得頭暈，對於一個油鹽不進，視殺氣冷氣如無物，敲得額頭都腫了還執拗的不改口的傢伙，劍客自動採取了無視政策。

他這時才發覺，原來自己的氣勢還比不上自己的師父，看，連一個小鬼都震懾不了。

「再多話，就各走各走的吧。」李艾爾最後冷著臉下了最後通牒……他居然會有一天用上這樣幼稚的威脅手段？

「可是艾爾，我們這是去哪兒？」黑陽的心情還是很好。

「去海邊，看海。」這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大米之森給他的任務，不過現在又多出了預料外的變化，他看了一眼行走在黑暗中，步伐輕快靈敏的少年，再補充了一條，「順便躲開兩撥追殺的人。」

一撥來自人魚之歌的。

一撥……李艾爾想起讓他此刻還重傷未愈的那伙人，目光冷冽如刀……那些才是真正的硬骨頭。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毫無壓力感的黑陽，這小鬼是怎麼招惹上那些人的？

……到最後，他還是把這個麻煩聚合體攬到了自己的身邊。果然是重傷狠了，連腦子都不清醒了吧？

嘖，真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