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祭

話說在神洲大陸上，有許多強大的宗派能在虛空中開闢空間。而蜀州的霸主玉冥宗，也在此列。

玉冥上界，玉冥宗道場。

一條巨蛇青首黑鱗，長約三十丈，蜿蜒爬入道場北部。此地的玉冥宗弟子不驚不異，任那高過頭頂的蛇軀擦身，目不斜視。

此蛇名巴蛇，《山海經》載:巴蛇吞象，三年出骨。此蛇性情凶戾，此刻卻靜靜的趴在人群中，不時嘶嘶的吐出口信，黑寶石般的蛇瞳似是不甚清明。

原來巴蛇小汽車般的蛇首上，坐著一個光膀子的中年漢子，這漢子額上勒紅布，手持一根碗口粗的蛇香。

兩個紅巾力士侍立一旁，他們抬著一根長矛，待得收到指令，將那長矛直插入巴蛇的死穴。

那特殊鍛造的長矛焠了毒，巴蛇血如泉涌，究竟是痛苦和死亡戰勝了蛇香，那龐大的身軀猛然翻滾起來，將身旁的三位力士，和一大群弟子捲入其中，一時間人血和蛇血染紅了大片灰白土地。

只見空中有一白袍道人撲至，一掌拍在了巴蛇七寸，那小山般的上古異種，長生神獸，在這輕飄飄一掌之下，再不動彈了，不過蛇血還是沿著傷口涓涓流出。

那道人是玉冥宗四位供奉之一，見此狼藉，眉頭微皺。為陣法獻祭的四頭異獸中，只有他負責的出了亂子。他手一揮，剩下的弟子重新站定陣法。

眾人等待良久，，一道聲音終於響起。

「起陣。」

玉冥宗傳承千載，凡人與修士不能混居，久而久之，分化出上下兩界。

和神洲大陸不同，下界仍處於農耕文明。

一處叫槐村的小村莊，晨曦從東方而來，越過青山，晨霧裹著幾十條炊煙，朦朦朧朧的，一戶人家的雞圈撒了麥麩，鬧成一片。

李霖是村裡郎中的兒子，平時幫著父親採藥、種田，昨日田間忙了一日，正在酣睡間，脖子突然一涼。

他猛地坐起來，卻聽到身邊少女咯咯地笑。「哥，太陽曬屁股啦，爹已經等你很久了。」

「小熙你手怎麼這麼涼啊。」李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拜仙典儀上，仙人會賜下仙水哦，可以拿來給你補補身子。」

李霖和父親趕到村口大槐樹下時，那裡已經圍滿了人。

孫家太爺向眾人道:「拜仙典儀的紀律都明白嗎？」

「明白!」。

「很好，雖然仙人不會因小事怪罪，但我等要把尊敬放在心裡。」

孫家太爺手捧一束香，拜了又拜，插在槐樹下的大銅鼎里，鼎裡面已經裝滿了厚厚的香灰。

「星起日落~玉冥無疆，拜~」

以最前方的孫太爺為首，齊刷刷對著銅鼎，跪倒了一群人。

大約等了五六分鐘，孫家太爺的破鑼嗓子響起：「瞻仰仙容～」

只聽得仙樂不知從何而來，天空中投下星輝，鋪成一條光路，仙人們騎著肋生雙翅的天馬降臨。

一共三位仙人，容貌皆是俊美無比，其中一位仙人下了天馬，挨個摸著村民們的額頭。

李霖激動之間，卻感覺到背後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一回頭，正好對住了一雙剪水眸子，是自己的妹妹，小熙!

「小熙？這可是拜仙典儀，不要胡鬧。」李霖驚道。

李熙狡黠一笑:「等著看好戲吧。」

只見她從東南巽位吸了一口氣又吹出，突然一陣大風刮來。實時正值春夏之交，那槐花和爐里香灰混著，吹的人睜不開眼。

眾人緩過神時，哪兒還有什麼仙人？地上倒著幾個紙馬，幾個紙人吹在旁邊的積水裡。

李熙大聲道：「根本沒有仙人，全是這老頭裝神弄鬼！」

一群人亂七八糟，孫家老頭大叫著：「誰家的女娃？」幾個壯漢向這邊湊過來，試圖抓住李熙，而小姑娘在人群中如魚得水，輕巧的躲過。

玉冥上界。

此時的道場，在無名陣法的激發下，灰白的土壤漸漸滲出暗紅的液體。

「撲通。」

宛如心跳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在血色的土壤中，出現了鮮紅的光脈。

「撲通。」

北方坎位，第四陣節中，一位弟子忽然滿面潮紅，爆為一團血霧。身後立刻有人補上。

二供奉玉幽乃是女性，見狀有所不忍，抬頭望向空中主持大陣的玉冥宗主。

玉冥下界。

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而恆久明亮的星星叫做上界，那裡是仙人住的地方。

而那住著仙人的那顆星星，突然轉為血紅色，連帶著半片天空都化為詭異的猩紅。

孫老太爺不知在何處學了一手幻術，籍仙人的名義盤剝村民，此刻別說外姓，就連他孫家本姓的都想給他放放血。

因此，當天空發生異變時，他如同看到了救星：「看，看，仙人怒了，還不快跪下謝罪？」

紛亂的眾人都為此景所怵，站在原地。正不安間，四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紅色的濃霧。

「血霧彌空，再不認罪，仙罰就要落下了!」孫太爺喝道。眾人也老老實實跪下磕了頭，等著孫太爺繼續施令。

「孫太爺?仙人原諒我們了嗎?」沉寂了良久，有人試探著問道。

「孫太爺?」

無人應聲。

實際上，整個玉冥下界，數千里方圓，都籠在紅霧之中。那顆仙人住的星星，向下界伸出紅色觸手，那觸手開始有山嶽般粗，向下時分叉變細，無數觸手精確的深入每一個裔民聚居地。

不知是何人首先發現觸手的存在。恐慌迅速傳播，槐村眾人呼親喚子，擁擠推攘，如同烙鐵上的螞蟻。

李霖被慌亂的人群推倒，總算應上了父親的聲音，呼喚著妹妹雲熙。

「爹，我在這兒，你見到小熙了嗎?」

「她也來了?拉著手，一起找。」

就在李霖拉住父親的手時，他看到一根血色的觸手刺向李父胸前，李霖能感覺到父親的手迅速變得乾癟。

還沒等他回過神，那觸手猛然迴轉，刺向李霖面門!

一股力量將他撲倒在地，是那個熟悉的柔軟身軀。

「小熙?」

李霖的心臟撲撲直跳。只聽到李熙在他耳邊小聲道:「湊緊我。」

李霖感覺身邊的呼喊聲已經很少了。李熙竭力撐起一個光罩，把紅霧隔出，小臉累的通紅。

那血色觸手一次次的撞在光罩上，密布的牙齒「咯咯」地咬出聲。

這樣不行啊，小熙想到，以她的本領根本保護不了兩個人，她摘下脖子上的玉片。

整個仙骸原呈一片血紅，地面上附著毛細血管般的光脈。

血管交織間，在空中結為一個巨大的血胎，隱隱可見玉冥宗主清茯子的身形。

清茯子那挺拔修長的身軀，詭異的蜷縮為嬰兒姿勢，但他的氣息愈發強大了起來。

無名大陣也趨於穩定，不再有弟子暴亡，四位供奉臉上也浮現了淡淡的喜意。

二供奉玉幽卻突然收到了宗主的靈魂傳信。她在一怔之下，發出了指令。

大陣停止對下界槐村一帶的覆蓋。

輪值護法下界，捕捉神獸千幻靈狐。

紅霧消散了，屍橫遍野。巽部護法林涑引數十弟子下界，可惜無人接其仙駕。

眾位訓練有素的弟子迅速佔據槐村八方，熟練的布下法器。四周俱是恐怖的血霧，那靈狐必在那幾座房屋之中。

林護法站在村南的山頭上，祭出法器，乃是一條鐵鞭。那鐵鞭如黑蛇般，橫掃入槐村數十座民房。

一時間，窮人家的茅草，富人家的瓦礫，不分高下的成為一片廢墟，其間可見殘肢斷臂。

「還不出來?」林護法皺眉，正待施展更強的神通時，只見一道灰影從灰煙中竄出，直撲村北的一位弟子。

林護法身形閃動，兔起鶻落間，已到了那弟子身邊，掌前化出一隻漆黑鬼手，朝那灰影抓去。

那灰影在被鬼手籠罩后，卻突然化為煙霧消失，而那弟子的屍體被鬼手捏碎。

林護法轉頭，一隻灰色小狐趴在另外一個弟子的頸部，利齒咬下，其喉頭噴出鮮血。

可那小狐再也不能逞威，弟子們布下的法器已起了作用，化作一張光網，將其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