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這傢伙說的話又萌又軟，可實際上內核是這樣的：我家沒飯給你吃，你趕緊滾蛋吧。

已經很晚了，天馬上就黑了。

曾經他提分手時，心如磐石，枉顧他們近乎五年的感情，如今，她也以同樣的冷漠回饋於他。

當初的絕情，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現在，不就是他的報應嗎。

他該回去了。

顧驛城看向門口坐得悠哉悠哉的小傢伙，面上露出了幾分僵硬的笑，道：「那爸爸回去了？」

小傢伙非常爽快，而且面上還露出一副「你終於要走了」輕鬆的表情。

「走吧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茉茉，你老是去外面幹嘛？」屋裡傳來了麻麻的聲音，茉茉站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抱著自己的碗，飛快的往裡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

「媽媽，那個爸爸，他說要走了。」

小傢伙的聲音無比雀躍。

顧驛城聽著，感覺有鈍刀子再心裡磨，但他明白，這種痛，是他應該得受的。

立在院子里駐足了好一會，他這菜，緩慢地轉身，往門口而去，一步一步，腳步沉重。

他到了巷子外面。

這會，正有不少人圍著他的車。

這安寧，而條件同樣普通的小鎮上少有豪車，那些大叔大嬸們自然也不知道這車具體價值多少。

還是年輕一些的人告訴他們這車價值千萬，這才勾起大家的好奇心，想要看看這可以在市裡很好的地方買一套全款房的車子，到底跟普通的車有什麼樣區別？

顧驛城走過來時，他們還沒察覺他是這車的主人，直到他打開了車門。

一位頭髮有些白的大爺問顧驛城：「小夥子，這個車是你的呀。」

顧驛城心裡想著事，可還是極為有禮貌的應答：「嗯。」

大爺問他：「聽說你這車還挺貴的，可以在市裡買好幾套房了。」

剛才大家的話眾說紛紜，有人說可以買一套，有人說可以買好幾套。

「你這車跟平常的車，有什麼不一樣的？」

顧驛城不太想說話，可良好的涵養，還是讓他盡量給人面子。他說：「沒什麼不一樣的，就是喜歡才買了。」

大爺羨慕說：「你家條件真是好啊，要是我家也能有這麼多錢，我就給我家孫子掏錢付個首付，他就能夠娶上媳婦了。」

顧驛城笑了笑后，上了車。

人生百態，別人在羨慕他家財萬貫的時候，他也在羨慕別人家闔家團圓，充滿煙火。

他開車離開，在鎮上隨意找了一家賓館。

賓館不大，就是一間小平房，因為鎮上外來人口少，生意也蕭條。

進來的時候，胖胖的老闆娘穿著紅色的長裙，老闆娘正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磕著瓜子，見到一個打扮這麼出彩的男人進來了，老闆娘眼前一亮，給他拿房卡的時候，有些好奇地打探他的來歷。

「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顧驛城不大喜歡跟人閑聊，可別人既然問了，那他自然也是禮貌回答。

「嗯。」

這帥哥又高又俊，老闆娘立馬就想到自家男朋友還沒有的小侄女，問道：「帥哥結婚了沒？」

「沒。」顧驛城惜字如金，態度也是冷淡。

老闆娘一聽他說沒有結婚，登時來興趣了，笑眯眯道：「那帥哥應該也沒對象吧？我們家有個小侄女，長得可水靈了……」

老闆娘一邊說，一邊把房卡給遞過來，笑的眼睛都起褶子了。

顧驛城眉目不動，平靜的接過房卡，轉身離開時，道：「女兒四歲了。」

老闆娘立馬就瞪大了雙眼，眼如銅鈴，帶著不可置信。

……這，這，這……沒結婚就有了孩子。

這麼俊的年輕小伙，看來人品也不咋地啊。把人家女孩子搞懷了孕，竟然還不願意娶人家。

在他人消失在樓梯口時，老闆娘對著他消失的地方，狠狠地把嘴裡的瓜子皮吐了出去。

顧驛城心煩意亂，以至於壓根沒有心思去挑選哪家賓館好，哪家不好。

用房卡刷開了房門，裡邊的簡陋，讓他忍不住有些皺眉。雖然床跟被子是乾淨的，都是尋常酒店旅館用的被子，但房間有些過分的窄小了，桌子也沒有。

可他懶得換了。

進了裡邊，把手上的百達翡麗手錶脫下丟在床上，他轉身進了浴室沐浴，隨便洗了洗，便出來了。

知道自己沒那麼快走，他帶了衣服來，無論是毛巾還是日常用品，他都用自己帶的。

洗完澡，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

顧驛城穿著灰色的睡衣，拿著毛巾一邊擦頭上的水，一邊往掛著窗帘的窗戶走去。

窗口對正的是一個小學，來之前他稍微了解過一些這裡的情況，這鎮上條件簡陋，小學，初中都只有一間。

寧茜目前就在這裡的小學當老師。

夜幕黑沉，天上了無星月。

顧驛城對著外邊窗戶發獃的時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連綿的雨絲，落在這小鎮的夜裡，帶著幾分濕潤黏膩的感覺。

他看著外面的夜空，想到可愛的孩子，忍不住在想，她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茉茉在幹什麼。

她正在床上卷著粉色的兔子被被，後背貼著柔軟的床，一雙白嫩嫩的小腳丫往後翻，一邊在床上滾著，一邊在給姐姐打視頻。

她跟姐姐訴說自己的思念：「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呀？你不回來我在家悶死了。」

對面拿著手機跟她對話的小女孩說：「應該還要過幾天吧。」

具體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

乾媽說過幾天還要帶她去玩，具體什麼時候回去還要等乾媽決定。

幾天……

茉茉掰了掰手指頭。

兩天也是幾天，十天也是幾天？

誰知道到底是多少天呀？

她感覺他們不會那麼快回來。

頓時有些失落。不高興了一會兒，茉茉跟姐姐說起白天的事情。

「那個騰騰真的好討厭哦～明明是他自己先搶我的棒棒糖的，被我打哭了，他還要告狀。」

「然後……然後他奶奶就來了。」

視頻的那一頭，是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小女孩，小女孩模樣跟茉茉相似，眼下有一個淚痣，看起來帶了點可憐柔弱的感覺。

但是事實上，這個家最能鎮得住茉茉的，不是寧茜，而是姐姐蔓蔓。

她不怕媽媽凶她，畢竟媽媽再怎麼凶她也是不痛不癢的。可是姐姐不一樣，姐姐生氣了會不跟她玩。

茉茉喜歡跟姐姐玩，姐姐不跟她玩，她會很不開心的。

聽到妹妹喜滋滋地說，蔓蔓立馬就知道了：「妹妹，你肯定要是趁媽媽沒空的時候偷偷跑出去了，你在家能不能聽話一點，別亂跑。」

正在打滾的茉茉被姐姐訓了，身體前翻，坐好，有些心虛地摳了摳腳指頭，見到媽媽出去給她泡奶去了。

她立馬悄咪咪地跟姐姐說：「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今天我們家還來了一個叔叔，他說是我們的爸爸……不過媽媽好像很討厭他的樣子，然後媽媽不理他，他天黑了就走了。」

「姐姐，媽媽跟他說是他不要我們的……姐姐你說，我們這麼可愛，為什麼他不要我們啊？」

妹妹告訴自己的事情有些震撼，蔓蔓一時消化不了這件事，垂著眼眸，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這麼多年了都沒有爸爸。他來不來，應該沒有關係的。」

姐姐大大的眼睛里，也充滿了茫然。

茉茉偷偷背著媽媽跟姐姐說了這件事。

寧茜不知道，但是乾媽於夢涵在旁邊，確實聽到了這件事。

茉茉抱著自己的牛奶去外面客廳喝的時候，於夢涵跟寧茜聊起這件事。

「顧驛城去找你了？」

顧驛城的忽然出現，讓寧茜今天整個人都心情都有些不好。

晚上好不容易調整好了一些，忽然又聽到了這個人的名字，寧茜臉色有些白，卻還是點頭，對著自己最好的閨蜜確定了這件事。

「對。」

「他果然還是來要孩子了是嗎？」

顧驛城應該已經回去了，但寧茜感覺，他肯定還會再來的。

當年他們分手他那麼狠絕，她跟他，早無可能，他來這裡也只能是為了孩子。

「對。」

於夢涵嘆了口氣，問道：「你怎麼想？畢竟憑他的手段，想要孩子還是容易的。」

寧茜沒深想，畢竟，如果他手段強硬的話，她鬥不過他。

她閉上眼，心中的鬱結卻散不掉：「先看看吧。」

她真想要搶的話，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如今她孑然一身，就只有兩個孩子了，寧茜不敢想，如果他把孩子帶走了，她該怎麼辦。

雖然今天她的話冷絕無比，可實際上，最終還是要看他的良心。

「茜茜……我聽說，顧家之前出過事情。」

其實這件事，於夢涵也不太清楚，因為她一畢業就離開了那座城市，顧家出事的事情，也是後來跟以前的朋友聯繫上才知道的。

寧茜分手那年，顧家破產了。

今日顧驛城能夠東山再起，全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或許……

當年的事情，有幾分誤會呢？

可寧茜的回答，有些出乎她意料：「這件事我知道。」

她知道他家裡當年出了事情，他知道他分手不想拖累她，她都知道。

可是……知道又怎麼樣，他們最後還是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