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地雞毛
林立恆乾等了一個小時，結果趙姝說廠長在山上回不來，帶他先去招待所吃飯。
招待所離辦公樓五十步遠，三層小樓，吃飯包廂在二樓。
在包廂里，林立恆再次見到管彤，另外還有一個頭髮輸得整整齊齊的年輕人。
趙姝給他介紹，這是技術科的陳劍飛，省建材學校畢業的高材生。
陳劍飛臉型瘦削，手指修長，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白襯衫，黑西褲，皮鞋鋥亮。
在倆人握手的當口，管彤出言調侃，「喲，陳技術員今天又沒上山啊，這身人模人樣的」。
陳劍飛一副無所謂的神態，回道，「我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浪費時間」。
切，管彤輕哼一聲。
說話間，桌上菜已上齊，三葷三素一湯。
趙姝客氣幾句，「廠里的飯菜比較簡單，望林工不要介意」。
林立恆還沒接話，陳劍飛第一個伸筷子，「這比食堂好太多了」，說著夾起一大塊油澄澄的紅燒肉。
林立恆微微一笑，給趙姝遞了一個眼色，「吃飯、吃飯」。
四人正大快朵頤之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旋即一個人影撞開包廂門，只見一個面容姣好的服務員臉上寫滿焦急，口氣慌亂，「趙姝，快，顧廠被李靜堵在辦公室了！」
趙姝大驚，丟下碗筷就往外跑，管彤緊跟著出門。
林立恆一臉懵逼，什麼情況？
陳劍飛挑了塊大肉放嘴裡，嘟囔道，「別吃了，走，看熱鬧去！」
等他倆趕到辦公樓三樓，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外側已經聚集了五六顆腦袋，伸一下縮一下，看來偷窺其樂無窮。
辦公室里傳出一個女人的嗚咽聲和管彤的勸解聲。
林立恆個高，湊近伸長脖子往裡一掃，一個體態豐腴的女人背門而坐，兩個肩膀不停抽動著，啜泣聲抑揚頓挫，管彤和趙姝一左一右在她身邊站著。
目光盡頭，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辦公室窗前，跟石雕似的一動不動。
趙姝鬱悶不已，顧民生說在山上，怎麼一會就回辦公室了，還被這個李靜堵個正著？害得自己連飯都沒吃完。
站在窗前的正是建材廠廠長顧民生，廠子的事已經焦頭爛額，遇到胡攪蠻纏的李靜更是腦殼疼，打不得罵不得更碰不得，只能強忍著怒氣。
管彤繼續好言好語勸，「靜姐，你有什麼訴求可以跟我們人事科說，找工會也行，不要在這耽誤廠長工作嘛！」
李靜一邊抽抽搭搭，一邊斷斷續續說道，「廠長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不走！」
門外六七個腦袋同時伸進來，豎著十幾隻耳朵，都等著聽下文，說法？
莫不是顧民生與李靜之間有故事？
管彤一回頭，目光一掃，六顆腦袋齊刷刷縮了出去，只剩林立恆和陳劍飛。
這時顧民生轉過身來，說話語氣已然不耐煩，「你老公崗位是部門評定的，你應該去找分廠領導，全廠人都像你這樣，動不動跑我這邊坐著，我還要不要做事了？」
「找他們沒用」，李靜嘟囔著，「你是廠長，你說的話有用」。
「有個屁用」，顧民生忍不住爆了口粗，「小管，你們處理好，我還有事」。
顧民生抬腿就往門口走，沒想到李靜猛地掙脫趙姝和管彤的「保護」，一下子衝到顧民生腳下，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的大腿。
這就是傳說中的「抱大腿」？
顧民生傻了眼，
管彤和趙姝傻了眼，門外的林、陳二人目瞪口呆。
李靜圓滾滾的身子纏繞著顧民生的雙腿，趙姝和管彤手忙腳亂想拉開，卻紋絲不動。
趙姝連說話都結巴了，「靜、靜姐，你先放開廠長，有話好好說！」
「我不放」，李靜咬緊牙關，「除非恢復我老公的維修等級」。
一直臉色嚴峻的顧民生額頭已經泌出一層細汗，縱然他工作多年閱人無數，這架勢還真是第一次見。
管彤扭頭看著門口的林立恆，急中生智說道，「靜姐，分廠維修工評級會重新搞，建材局已經派了技術員過來，全程參與評級過程」。
「怎麼可能」，李靜並不相信，「小管，你別來誆我」。
管彤一抬手，指著林立恆，振振有詞，「瞧，這就是局裡派下來的林技術員！」
林立恆一頭霧水，這又什麼情況？
陳劍飛笑著接話，「對，這就是剛剛從建材局過來的林工」，說著，他一把把林立恆推了進去。
李靜半信半疑，又看向顧民生。
顧民生迅速反應過來，嗯了一聲，主動跟林立恆打個招呼，又讓李靜趕緊站起來，太失體面了。
李靜忙不迭放開顧民生，站起身來，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那個，林技術員，我老公的崗位還請關照一下」，說著，她伸手就要抓林立恆的手。
林立恆連忙讓開，跟顧民生打招呼，「顧廠長，我今天第一天報到……」
顧民生不給他推脫的機會，撂下句，「你先坐，我有急事要上山一趟」。
說著，顧民生大踏步走出辦公室，出門看見幾個躲避不及的圍觀職工，氣不打一處來，呵斥道，「你們都沒事幹了？」
幾人迅速逃離現場。
廠長辦公室里，林立恆還是被李靜抓住了胳膊。
李靜的說話聲卻變得嫵媚起來，「林技術員，我的事就拜託你了！」
趙姝和管彤聽著李靜的話，汗毛都豎起來了。
林立恆被李靜緊抓著，她的個頭才到自己下巴，連忙向管彤求救。
管彤忍住笑，把李靜的手從林立恆胳膊上拉走，「靜姐，讓林技術員坐下來說」。
林立恆坐到沙發上，李靜一屁股緊挨著坐下，嗲聲問道，「林技術員，什麼時候搞技能評定啊？」
林立恆滿頭問號，「這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趙姝搶過話頭，「過兩個月要搞技能比武，到時候讓你老公參個賽，獲個獎，不就評上了嗎？」
李靜有點慌，「如果獲不了獎呢？」
趙姝繼續道，「不是有林技術員嗎？」
「嗯嗯嗯」，林立恆只能頻頻點頭，按著趙姝的劇本走。
李靜這下真信了，握住林立恆的手高興不已，「那，林技術員就拜託咯，我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說完，她終於離開了廠長辦公室。
李靜一走，管彤和趙姝雙雙鬆了口氣。
林立恆苦笑，連珠炮發問，「這李靜是什麼人？怎麼鬧這出？連廠長都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