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備胎轉正(一)

隊伍越排越長，原本搖擺不定的村民也不甘落單，陸陸續續站到隊尾。

最終，兩百多戶村民代表全部在「拆遷意向書」上簽字同意。

林立恆清點完名單，長出一口氣，不虛此行。

回到建材廠，林立恆把一摞「拆遷意向書」交給李柏舟，「李主席，不辱使命」。

李柏舟接過材料，滿意點頭，「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作為動遷辦負責人，李柏舟和慶州市、玉門鎮兩級政府協調組一起全面啟動霍家山村村民臨時安置工作，暫且按下不表。

林立恆偷得一日閑，在技術科和章啟明喝茶聊天。

他問章啟明，自己不在的這些天都忙些什麼？

章啟明告訴他，生產忙的時候，技術科就很閑，等生產線一停，各條線上設備要檢修，就有得忙了。

接著章啟明調侃道，「你這科長，在技術科也呆不長，遲早到厂部去」。

林立恆樂了，「我連科長都沒轉正，你又準備提拔我了？」

「小林科長，說正經的，你要多找些人來，靠外援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每次檢修都從上海拉人吧？」，章啟明提醒道。

「確實是」，林立恆想了想，「我跟田局長說說，到七月份再分幾個大學畢業生來，然後看看車間里懂技術的再選拔幾個」。

倆人正暢想著技術科的美好未來，沐東飛找了過來，「小林，你在就好」。

章啟明一邊說著「沐廠長稀客啊」，一邊給他讓座。

沐東飛擺擺手，在林立恆對面坐下，神秘兮兮問道，「你這個代理科長想不想提前轉正？」

林立恆一聽要壞，連忙搖頭，「沐廠長，我好不容易從拆遷的坑裡爬出來，你又準備給我挖什麼坑？」

「別胡扯」，沐東飛微翹的嘴角藏不住笑意，「這次是真正的技術難題」。

一聽說技術難題，章啟明也有興趣，「沐廠，什麼難題？」

沐東飛撇了他一眼，「老同志，你解決不了的」。

這下章啟明不服氣了，爭辯道，「沐廠，我在建材廠幾十年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只要你說，我保證能給你出點主意」。

沐東飛接著把難題說了出來，「廠里供給江城建築公司的水泥質量很一般，運費又貴，對方的提貨量越來越少，你們想想辦法，把水泥質量提一提」。

章啟明抓耳撓腮，「廠長，你這就有點為難人了，品質問題你找化驗科啊，找我們技術科幹嘛？」

「化驗科有辦法我還用跑這來嗎」，沐東飛反問一句，「都是我分管的部門，都給我動動腦筋」。

林立恆腦海里不停翻滾水泥的生產流程，炸山取石、破碎煅燒再粉磨，從物理反應到化學反應再到物理反應，突然靈光閃現，想起大學時教授講過，上海建材設計院有專門針對水泥外加劑的研究，可以幫助出廠前的水泥提升品質。

他說出這個想法，章啟明一臉迷茫，而沐東飛眉頭緊鎖，「外加劑我是聽說過，但管不管用誰都不知道」。

廠長辦公室里，顧民生同樣眉頭緊鎖，霍家山開發的事剛剛啟動，江城建築公司又準備減少水泥採購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城建築的趙總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慶州建材的水泥用來築築地基問題不大，但用來做樓板、牆體就沒競爭力了，他們準備逐步換回江南建材公司的產品。

霍家山從開發到投產，

最快也要半年時間，遠水解不了近渴，好不容易推開江城市場的一扇門眼看就要被關上了。

在他倍感心力交瘁的時候，沐東飛和林立恆進來了。

沐東飛殷切說道，「廠長，我想到個辦法，水泥外加劑，可以試一試」。

林立恆微微一笑，這沐副廠長有做工業局局長的潛質。

顧民生白了沐東飛一眼。

沐東飛不好意思笑起來，「是我和林科長一起想的」。

顧民生沒理他，對林立恆說道，「小林，你說說看」。

林立恆解釋道，水泥外加劑也叫助磨劑，是通過配製化學試劑加到水泥粉磨過程中，有針對性的提高水泥品質。

顧民生急不可耐，「這麼好的東西，哪裡有？」

「上海建材設計院」，林立恆答道。

顧民生有點頹了，「還在試驗階段啊？」

眾所周知，設計院的都是試驗品，還沒投放市場，實際應用效果如何還是未知數。

「還有更要命的，試驗品沒有市場准入資格，萬一以後出了問題，那不但但是追責」，顧民生擔心說道，「甚至要坐牢」。

他顯然比沐、林二人想得長遠。

林立恆權衡利弊，給他想了個萬全之策，「首先，我們對標江南建材的產品調製助磨劑配方，保證水泥質量優於他們；其次，單獨拿出一條生產線加助磨劑，專門供應給江城建築公司；第三，跟江城建築商量一下，水泥不用在市政工程上，退一萬步講就算出了質量事故，不至於出大亂子」。

最後，就看顧民生敢不敢賭了。

不賭的話，建材廠至少要堅持到半年之後。

顧民生內心很掙扎，表示要認真考慮考慮，囑咐倆人保密，切勿向任何人透露這個方案。

下班后，顧民生獨自一人回到宿舍，靜靜坐著陷入沉思。

落日西移，房間內光線越來越暗，許久，宿舍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遇到天大的事，也要吃飯啊」。

是於莎莎，手裡端著一隻大海碗，碗里是肉絲麵，面上躺著兩片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