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賈府

薛攀聽得這話，便知道這應該是他姨媽王夫人派人來接他了。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乍然間見了這麼個陣勢，薛攀心中也難免有些驚詫——早聽說賈府的規矩大，沒想到這不過來的是幾個下等僕役，說話做事就如此乾脆利落，倒也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的氣派。

薛攀看了看車馬的徽記，確認是賈府來的之後，便也就十分配合地上了車。

馬六跟在後頭，麻利地將薛家隨行的車馬分成兩隊，一隊跟著賈家的馬車往賈府去，一隊令一個穩妥的手下押車往薛家在京城的宅子去。

都吩咐妥當之後，馬六便就來車外請薛攀的示下，薛攀對此也表示了肯定和讚許。

不過他略想了片刻，還是決定讓馬六不必跟著他，也跟著另外那幾車東西一起往薛家的宅子去。

因為，那些東西才是如今他們要關注的重點。

此番薛攀雖然是伴駕巡遊，但是他自從金陵城出發起，一路北上，不但帶了不少金陵城的尖貨，也沒少搜羅各地貨品。

馬六是張德輝親自調]教出來的得力手下，深得那位張大掌柜的真傳，自然知道自南往北販賣哪些貨物利潤最高。

薛攀聽馬六說了幾樣貨物，俱都對得上，便也就放心把採買這個事兒都交給了他。

有薛攀的信任，那馬六愈發乾勁兒十足，每天不是必須跟著薛攀的時候，便就滿大街跑，各種買買買，一路下來，東西是真的沒有少囤。

薛攀雖然大半時間在康師傅的御用大船上呆著，但既然是自己想順便出行到京中辦事，自然也是帶了幾條船隨行的。

原本不過就是用作備用船隻的，沒想到最後倒是裝滿了貨物，稍微一清點也都是些緊俏的商品，想來必定能夠大賺一筆。

薛攀原本計劃是先回去薛家在京中的宅子里修整一番，清點清點貨物，整理整理家當，次日再到賈府拜見的。但沒想到，他那位姨媽王夫人倒是個性急的，早早就派了人等在宮外，正所謂盛情難卻，只得先走這麼一遭兒了。

就是那一大堆的東西怎麼處理，有些愁人。

好在馬六是個機靈的，不但替薛攀想了這麼個主意，還可以替他走這一遭兒，倒也沒有什麼影響。

薛攀將這些事兒安排妥當了，也差不多就到了賈家的地界了。

賈家坐落在京城大街最繁華之處，寧國府、榮國府兩家挨著，一字兒排開，幾乎佔滿了整條街道，實在是氣派之極。

薛攀在車裡坐著往外看去，果見屋宇層疊、富麗堂皇，的確是個錦繡繁華地、溫柔富貴鄉。

因著他也算是從渡口直接往賈家來，跟原著里小黛玉拋父進京都走的差不多是一個路線。

不愧是京城，一路上那真是看不盡的繁華盛景，但是這一切在氣派的榮國府的映襯下，也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走過石獅子和獸頭大門，薛攀也從側門進了榮國府。

府里空間很大，論理他應該在外院先見賈政——雖然王夫人才是他血緣上的親戚，但是這種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男主人才是一家之主。哪怕是內侄，也得先拜見姨丈，再進去見姨媽。

然而事有湊巧，今兒偏巧賈政沒在家——他倒也不是故意如此，因著他現在工部領了個閑職，雖不過只是員外郎，但大小也算是個官兒，故此今兒都跟著滿朝文武去宮裡迎接聖駕還朝了。

薛攀原本也差點兒被拉去湊熱鬧，還好他找理由跑走了，不過看這個架勢他早晚還得進去面聖，但能遲點兒也是好的。故此他一直都很有種謝天謝地暫時逃過一劫的感覺。

這感覺在聽說賈家幾位成年男人都去迎接聖駕之後達到了頂峰——就類似你休假，但你的同事們都得去上班應付老闆的感覺差不多。

賈政既然不在家，賈珠也去了國子監讀書尚未回來，外頭書房根本沒有人可見，故此薛攀便就直接進了垂花門兒，先去內宅見女眷們了。

他現年十一歲，正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雖然面龐仍顯得有些稚氣，但身量已經長開了些，看著已經是少年的模樣了。

薛家的基因相當不錯，薛攀一穿過來之後又十分注意形象管理，故此他現在看起來很是個粉雕玉琢的少年郎，顏值非常能打。

也因了此，一路上遇到的各種丫頭婆子，無不紅了臉兒笑著給他請安打招呼，頗有些看愛豆出街的意思了。

薛攀也不以為意，只淡淡應了，不冷不熱，客套有禮，倒是愈發把那些丫頭們弄得臉紅起來。

進了垂花門，過了抄手游廊、轉過大理石插屏，好容易到了內院，總算是能見到人了。

幾個穿得花花綠綠的丫頭笑著打起帘子，往裡頭傳話道：「薛家大爺來了。」

薛攀禮貌謝過，抬腳進門之後，定睛一看，這不是賈母的屋子么？

也對，雖然王夫人是他嫡親的姨媽，但她也早已經是賈家的媳婦兒了，若是她婆婆賈母起了興頭要見她的侄兒，她也不能不答應不是。

行吧，那就見唄。

薛攀稍微一想便就知道這肯定就是賈母的主意，他也完全沒有當做一回事，反正他今兒是客，誰要來看就等他們來看便是了。

一進門，就見到滿屋子都是女眷，內中一個鶴髮童顏的老太太，一見他就笑道：「這就是蟠哥兒？」

旁邊兒一個穿秋香色綾羅襖子、面貌端莊的女子便就笑道：「回老太太的話，這便是我妹妹的獨生子，名喚薛蟠。」

她說著，又轉頭對著薛蟠笑道：「蟠哥兒快過來給老太太磕頭。」

薛攀一看，就知道那老太太肯定就是賈母史老太君，這端莊女子便就是他的便宜姨媽王夫人了。

旁邊兒圍著的另有幾個服色華麗的，看年紀想必就是邢夫人、尤氏等。

因都是第一次見面，薛攀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

正好王夫人主動跳出來接引，他便依言上前見禮，立刻就被賈母拉著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繼而才笑道：

「好個俊秀孩子，姨太太真是好福氣。」

薛攀忙謙虛幾句，沒想到老太太愈發高興，又是誇他懂事知進退、又是說他性子好、會說話。

然後她便親自開始給薛攀介紹一屋子的人。

「這是你東府裡頭的大舅母、這是珍大嫂子。」

「這是你珠大嫂子。」

「你姨父今兒去了宮裡，兄弟們、姐妹們都去讀了書，過會子吃飯前頭就都能見著了。」

薛攀一一應了，順便還一一送上了見面禮物，談吐得體，舉止文雅，令眾位女眷都十分舒服，趕緊紛紛送上自己準備的見面禮。

賈母給的是金魁星並筆墨紙硯一套，邢夫人和王夫人給的是「狀元及第」字樣的金銀果子，尤氏、李紈送的也是文具類。

一番收送，人情往來體現得淋漓盡致，賓主盡歡。

賈母等愈發感覺薛攀這孩子出類拔萃，忙攜了他的手坐下說話。

因問起「今年幾歲了」、「現讀什麼書」，又問「姨老爺幾時沒得」、「生了什麼病」、「吃的什麼葯」等語。

薛攀也都如實作答，賈母和王夫人少不得傷感一二，感嘆「姨太太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孤兒寡母的今後這日子可怎麼過」……

賈母不知怎地又觸動了傷心事，眼圈兒都紅了，慌得眾人又趕緊去勸。

薛攀這才想起這位老太太也是年輕守寡，把幾個子女都拉扯大，還維持住了榮國府的富貴。想來是聽說了薛家的事兒，物傷其類，觸景生情了。

好在這傷心來得快去的也快，賈母很快就恢復了心情，拉著薛攀的手，教他以後有什麼難處只管來賈府找她和王夫人，一定不要跟她們客氣。

說著話，外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賈府的那群男孩子們回來了。

丫頭們打起帘子，還沒完全掀開，外頭當先就衝進來了一個紅彤彤的身影。

薛攀定睛一看，這居然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

他穿著一身大紅箭袖，生得唇紅齒白、精緻漂亮，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盯住了薛攀看了看，還沒等薛攀開口同他打招呼，他便一頭扎進了賈母的懷裡，扭著身子道：

「老祖宗，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好好一個男子，怎麼生得比我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