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卧底
0001卧底
是一瞬間發生的變化?!
廖飛眨了眨眼睛。
自己現在是站在一個逼仄的小空間里。
左手拿著一張很小的紙條。
沒有臨小雅,沒有雙人床。
心跳倒是依然很快……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已不同。
他很確定自己現在突然多出了一些新的記憶。而且還在繼續變多。
很凌亂的記憶。
孤兒……十九歲出頭……
名字是……「納蘭奇銳」……
就一瞬間……「穿越」嗎?雖然不算太難接受,但還真是稍微有點遺憾啊……
總之先搞清楚狀況。
現在是白天,不冷不熱的天氣。
這個小空間的面積估摸著一平米夠嗆,畢竟對角線比自己現在的臂展還短得多。
頂上開口,天光正亮。
四面都是深棕色的板子,比自己還高几個頭。
板子上面有些紋理,應該是木板。
兩腳之間有個差不多橄欖形的盆子,裡面傳出來淡淡的味道。
這裡是……納蘭王府的某個廁所。
身上的衣服不厚,長袖,長褲,顏色很素,和四面的板子差不多一個色,和以前自己想象中的古代粗布衣服差不太多。
手掌上的繭子少了很多,體型上也稍微變瘦了一些,不過還算結實。
頭髮很長,束在腦後。
唯一能確定沒有發生變化的應該就是,自己還是個男人,而且手腳齊全。
所謂的「魂穿」嗎……不過也算可以了,好歹手腳齊全。
……
陌生的記憶持續湧現。
廖飛再看向那張紙條。
雖然也是方塊字,但確實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種了。
能看懂,而且特別自然,比那些碎片一樣的記憶好多了。
紙條上分兩段,一段很長一段很短。
短的是第一段:「我知道你是呂珊瑚的探子,也知道你能在入夜的時候向教會發信。」
全是鏤空線條組成的小字,筆劃很細,但是很多線條的邊緣處都微微發黃,簡直就像是用火炭描出來的一樣。
這個字跡……是……納蘭薇?
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好傢夥,我自己都還不知道我原來還是個卧底……
等看到第二段,他的心情已經不僅僅是複雜:
「納蘭睿要帶人去炸大壩取秘藏,至少有五個來路不明的無漏境,其中兩個靈壓很強,不排除宗師。王府里現在剩下的長老很可能也會同行。他跟我說的是旬六深夜。
「大壩若毀,無數百姓遭殃。拜託了。明叔他們這兩天看我看得緊,你多注意。」
這信息量……
每讀一句,廖飛就感覺自己又多出一份記憶。
這個世界有超凡力量?而且自己就是一個「修士」?!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戰慄。
憑著印象,他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自己手中紙條的右上角,想象「鋒利」的感覺。
真的只需要想象和集中注意力嗎?——
要集中注意力。
要集中注意力。
然後便看到,紙條綿軟的邊角居然真的逐漸硬挺,甚至邊緣上的每一根毛刺都動了起來,就像是在朝著右上角的那個頂點朝拜。
冷靜。要冷靜。
「穿越」好歹還能算是太過難以捉摸,而且應該也不能算完全無法解釋吧。
可是這個,這也有點太……
算了。實事求是。實事求是。
畢竟身體都換了,腦子多半也不一樣了,連世界也很可能都不再是原來那個了,甚至「我」也說不定就是個複製出來的意識?——
等等。既然連超凡力量都有了——而且還是這種這麼玄乎的超凡力量,那就不能不考慮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了,但是也確實沒發現任務提示或者主神系統什麼的呀……
廖飛抬起頭來望了望頭頂的一方天空,又低頭看了看紙條。
看著辦吧。
好歹我現在不僅僅是手腳齊全,還不斷能想起來些東西,還自帶了個把東西變鋒利的「靈性」。
而且穿越完還是在一個這麼私密這麼安全的地方,還有時間給我適應……
算得上運氣好了吧……嘿。
……
頭腦開始變得清晰,凌亂的記憶逐漸串聯在一起。
納蘭奇銳,擁有驅使物質變得鋒銳的「靈性」,六歲那年被人收養,十一歲被這納蘭王府收為家僕,除了日常雜活外主要就是負責物件的修理和保養。
而且確實像是在給某個人當探子——對,「收集信息」、「小心行事」之類的印象很強烈。
納蘭薇小姐,人特別好,長得又好看——
不對!不對!輕重緩急。輕重緩急。
納蘭薇是納蘭王的女兒,靈性是……光?——對,我記得有個畫面就是她渾身都在發著白光。
而且她應該是前幾天才剛回來的——沒錯,「才剛回來」、「終於回來了」之類的印象很強烈。但是她是從哪裡回來的來著……
納蘭王……記不得了。
呂珊瑚……關於呂珊瑚的記憶好模糊啊。
納蘭睿……明叔……都記不得了。
不過呂珊瑚應該是跟「教會」有點關係咯?——
「阿銳,你又占著茅坑不拉屎啊,一刻鐘了哇!」
是個男聲,聽著像是正年輕,而且聲音里像是帶著點調笑。
應該是另一個叫「納蘭奇鋒」的家僕,他好像跟原主關係還不錯。
再說「一刻鐘」應該也不是太久吧,他好像也不是太急著用……
「快了。」廖飛沒有多言。
嗓音和上輩子還挺像。
而且,有個東西,在自己嘴裡。
東西是在上嘴唇里,嵌得很緊,光靠舌頭摳不出來。
廖飛微微有些猶豫,也不知道原主在這廁所里干過些什麼……
算了,不就是廁所嗎。
他往左手手指上吐了幾口唾沫,然後撩起衣服在肚子上抹乾,便直接往嘴裡去了。
是條細鐵絲。
而且摳下來后能摸到牙齦上的坑坑窪窪。
應該不是第一次了,多半是常年塞著,而且每次塞都塞不準——甚至可能每次用的都不是同一條?
……
折騰了一會兒,還是搞不懂這鐵絲的作用。
不應該呀,剛才都是很容易就能產生記憶聯想的。這藏的這麼嚴實,一點信息量都沒有?
廖飛想了想,還是沒敢把「鋒銳」用在這鐵絲上,畢竟這鐵絲和那紙條算是他目前已知的最特殊的兩個物件了。
而那紙條嚴格來說應該不算原主自己的東西,多半是得自那個納蘭薇。
那麼眼下最靠得住的,應該還得是這「鋒銳」。
他把鐵絲塞了回去,再拎起衣服下擺的一角,繼續之前的套路。
……
按照記憶,我的能力應該是「用意念改變物體形狀,使其變得更加『鋒銳』」。
但是其實我現在也有可能更多的只是在靠著「肌肉記憶」之類的機制吧?
也就是說,其實也是有可能存在某種客觀規律的吧?總不能真就這樣純靠想象呀……
收回遐想,廖飛又感受到了那種「鋒利」,往那片衣角的尖端看去,也真的彷彿能看到些許鋒芒。
他手上抓著的部分依然還能感覺到布料的柔軟,沒什麼質感的、普普通通的柔軟。
但是越靠近一掌之外的衣角頂端,就越硬,越有硌手的感覺。
往前方的木板上颳去,能感覺到阻力。繼續用力,勉強留下了個印痕。
有點像以前手賤的時候用指甲去磕課桌桌面的效果啊——
一走神,衣角瞬間萎了下來。
真就不講道理啊……
在他本來的認識里,「意識」不過是腦子裡的那些神經元活動的結果,雖然足夠偉大,但並不神奇。
現在卻居然真的能對客觀世界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不過廖飛又想到,自己剛剛沒控制住有了遐想,注意力也不算集中,但是這「鋒銳」也依然有了效果。
所以,要麼,集中注意力不是唯一的條件;要麼,這鋒銳的效果應該還不止於此。
……
又是折騰了好一會兒,廖飛能確定,灌注更多心神——也更累人——的情況下,衣角頂端的那個小尖兒確實會非常鋒利,稍微用點力就能把皮割破。
挺實用的。
但也僅僅是實用。
還是要繞回這張紙條。
紙條上應該確實就是納蘭薇的字跡——難道是她用光描出來的?
而且她確實像是個心懷百姓的良善之輩,越來越多的記憶指向了這一點。
那麼這個消息可能就是真的了?
不對。原主和納蘭薇未必是同一邊的,所以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在詐我……「入夜」,這是在強調她確實知道?但是我自己不知道呀,我甚至都還不知道怎麼發信——
我甚至都還不能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是在給呂珊瑚當卧底……
不過也許起碼可以認定,哪怕這個消息是假的,應該也不會是納蘭薇為了掩蓋另外的什麼陰謀而故意放出來的假情報。
「炸大壩取秘藏」、「發信」、「無數百姓遭殃」……
廖飛不由得想起自己也經歷過的洪水,真正的天地之威啊——
「阿銳!!你行不行啊,快兩刻鐘了哇!」納蘭奇鋒好像確實稍微有點急了。
這個世界的一刻鐘,感覺上比十分鐘都短啊。
開門之後,納蘭奇鋒的面容和廖飛現在記憶里的模糊形象重合起來,是個高瘦、白凈的青年,衣服看著也和自己的一個樣。
「不太行。拉不出來。你去吧。」邊說邊洗手,廖飛還算從容——他已經記起了回寢的路,打算先回去,被發現了應該最多也就是挨一頓訓。
卻聽到納蘭奇鋒帶著點像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走了過來,「嘖嘖嘖,阿銳啊阿銳,我看你是沒救了呀,倆短劍就能讓你心蕩神馳……賤不賤吶。」
短劍……
「你看見了?」
「還能有假——你以為我詐你呀?你本來慢慢悠悠的,明叔剛把劍給你,他都還沒走遠,你嗖一下就竄『鐵舍』里去了。是不是?是不是?!而且才剛一進去就又急吼吼出來搶我這個茅廁——你敢說那不是公主殿下的劍?」
「……」
「吶。說中了吧。我就說你沒救了嘛。認清現實吧,公主殿下是修法的,人家天賦異稟,前途光明,那劍多半就是玩一玩、圖新鮮,你別當個寶似的……吶我說話你別不愛聽,說不定就是什麼人送的呢——」
「你到底去不去?你要不去——」廖飛略作佯怒,斜眼看他。作勢就要往茅廁大步行去。
其實還挺想繼續聽他說下去的,他這一通話癆讓自己收穫不少啊。
可惜還不太能把握話題走向。雖然哪怕表現得稍微有點異常也多半不會引起懷疑,但總歸是有可能節外生枝。
而且還是該盡量抓緊點時間。
「去啊。得得得。我懶得管你——」話音未落,茅廁的門就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