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狼2
奶狼2
冷,是滲透入骨頭縫的那種寒冷。
尤其是他的腿,好像已經冷得完全失去了知覺,他渾身上下彷彿被這樣刺骨的寒意扼住喉嚨,讓他無法喘息。
而他的腦海里卻浮現了父親的面孔,還有他幼時的面孔。
「爸爸,我們為什麼要把雪狼養在這裡?」
「因為狼是生物鏈的頂端,沒了它,生物鏈就斷了,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也會因此混亂,所以保護野生動物也就是保護我們人類自己。在需要雪狼的時候,我們會放它們出去。」
「但有獵人想要殺它們不是嗎?」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保護起來,決不能讓貪得無厭的獵人再傷害它們。」
最後,是他的父親蘇重軍被蓋上白布的模樣,他趕回去時只見到了父親最後一面,只聽到了最後父親留給他的遺言:
——雋鳴,那幾隻雪狼就交給你保護了,一定要保護好他們。
——也千萬千萬要保護好自己,爸爸拜託你了。
現在是他最好的雪狼朋友雪瑞被開膛破肚慘死在自己面前。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離開……
就在這時,在唇縫裡他似乎嘗到了腥甜的味道,憑藉著本能驅使,身體能耗幾乎快要殆盡在接觸到液體時想也沒想的吞咽,貪婪將腥甜的吞咽著。
「嗷嗷嗷嗷~~~~」
耳旁又響起奶呼呼的狼叫聲,很焦急,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雋鳴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覺得渾身好冷,骨頭好疼,但卻又什麼也看不見,不是他視覺看不見,而是身處的環境漆黑得令他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依稀從空間感能夠判斷出自己所在的環境有些寬敞。
他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旁地面,現在躺著的位置不是雪地,而是有些濕漉帶泥的地面,很有可能他掉進的是個洞穴里,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空間感,甚至有水從上邊滴落到臉上。
回想到事發突然的那瞬間,是雪崩了。而他很幸運的是沒有被壓在雪下,掉進了洞穴里。
就在這時,他感覺腿上有什麼覆蓋著,毛絨絨軟乎乎的,也是渾身冷得發僵之下唯一的溫度來源。
他試圖伸手去摸,動了動手指,手指因為長時間沒動冷得發僵了。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間,毛絨絨蹭上了他的掌心,在摸到耳朵形狀的瞬間他立刻判斷出這是一隻什麼。
耳朵頂端有一點點尖,但卻是輪廓較圓潤的那種尖形。他的手又往下摸了摸毛絨絨的身體,毛髮柔順,是那麼的小隻,大概是一隻小奶狗的大小。
「嗷嗷~~」
蘇雋鳴看不見,在聽見叫聲的那瞬間眼眶不由得濕潤,試圖動了動腿,卻發現腿不僅動不了,甚至沒有痛感,猜測可能是被樹榦壓著,腿斷了。
「小傢伙,原來你在這裡。」
他不再隨便動,眼眶漸濕,心裡頭篤定這就是狼後生下的小奶狼,這是雪瑞的兒子。
「嗷嗷~~~」被抱住的小奶狼奶聲奶氣叫著,拚命往蘇雋鳴懷裡蹭。
起初蘇雋鳴只是以為小奶狼是在撒嬌,便任由它往懷裡鑽,加上他不敢隨便動,生怕自己會在這樣惡劣而又不確定的環境下讓自己再受傷。
可就在小奶狼鑽著鑽著時,鑽到了衣服里一個比較尷尬的部位。好在小奶狼還比較小,小舌頭柔軟,也乖乖的沒有用牙齒咬。
雪狼是哺乳動物,喝奶是本能操作。
「小傢伙,我不是你的媽媽。」蘇雋鳴費勁的抬起手,捏住小奶狼的後頸把它從身上拎下來。
「嗚……」
小奶狼發出委屈的嗚嗚聲,聽聲音像是餓了,被拎開的時候還想去扒拉蘇雋鳴的手。短小的四肢怎麼可能扒拉得到,這下更是委屈的嗚嗚著。
奶聲奶氣的嗚聲可憐的不行。
蘇雋鳴被小奶狼的嗚嗚聲叫得心軟,也很心疼,還沒有斷奶狼后就已經死了。或許小奶狼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母親,甚至連父親也被一同殘忍剖腹殺害。
這隻小奶狼是狼王雪瑞和狼后雪恩的孩子。
「嗚嗚嗚嗚。」
小奶狼還在嗚嗚嚶嚶的嗷叫著,蘇雋鳴只能把它抱在懷中,然後伸出手探入小奶狼的嘴裡。
他想著,現在也別無他法,在自己生死未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找到,對於生死他也心生無畏,小奶狼既然餓了那他就忍一忍吧,反正也有可能自己再被找到前會因缺氧而死。
可是他卻發現小奶狼卻只是用舌頭試探的舔了舔他的手指,鋒利的乳牙也只敢輕輕的咬了一下,狼牙的牙尖落下可以忽略不計的痛感,甚至有點癢。
「不吃嗎?這也是肉。」蘇雋鳴輕聲問道。
「嗷嗷嗷嗷!!!」小奶狼鬆開手指,忽然沖著他奶凶奶凶的嗷嗷叫,像是在吵著這不好吃,又好像是知道……
這不能吃。
蘇雋鳴笑出聲,他揉了揉小奶狼的腦袋:「你怎麼那麼乖啊,都不咬人。」
「嗚嗚~」小奶狼的叫聲又變得高興了起來,甚至低下頭去蹭蘇雋鳴的手掌心。
蘇雋鳴不由得誇了句『真聰明』,也確實是,雪狼一族很聰明,與其他狼不同,雪狼成年狼的智商最高可以相當於人類十歲。
而現在小奶狼還小,狼王狼后甚至還沒來得及教會它如何去覓食,就算狼本性兇狠,而現在他就躺在這裡,如果當真是天性如此,他應該不會倖免。
但並沒有,而是乖乖的待在他身邊,甚至在他還沒有恢復意識的時候護著他已經無法動彈失去知覺的腿。在他把手伸過去時也沒有咬,又小又乖。
萬物皆有靈,動物亦是如此。
小奶狼還不太會走,大約像只貓的大小,只能在蘇雋鳴身旁慢慢爬,最後窩到他的肩膀處,埋入他的脖頸里,像是一圈毛絨圍脖,柔軟又溫暖。
在這樣的寒冬,在他被埋在洞穴下,這個小傢伙在當前暗無天日的環境里是他渾身冷得顫抖發僵唯一的溫度來源,熱得宛若灼灼火光。
「你就叫冬灼好不好?冬天的冬,灼熱的灼。」
「嗚?」小奶狼聽到蘇雋鳴說的抬起頭。
蘇雋鳴被小奶狼毛絨絨的腦袋蹭過嘴唇,他合上眼喚道:「冬灼。」
「嗷!」
「冬灼。」
「嗷嗷!」
蘇雋鳴笑著,知道了小奶狼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冬灼就是喊它的意思:「冬灼真乖。」
小奶狼冬灼像是羞澀那般把腦袋埋入蘇雋鳴的脖頸里:「嗷嗷嗷嗷~~」
大約是過了幾分鐘,蘇雋鳴感覺到心臟疼,他嘗試慢慢呼吸,卻換來頭暈氣短,不行,他開始缺氧了。也就說他很有可能已經被埋了將近十五分鐘。
雪是砸不死人,致死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因為缺氧,而是二氧化碳中毒。加上他還有心臟病,如果他再沒有被找到那真的很有可能只有死了。
小奶狼像是察覺到身下的人類有點不對勁,不斷的沖著頭頂嗷叫著。
隔著厚重的雪層,又還在洞穴里,這樣的嗷叫聲很難被聽到。而蘇雋鳴想叫也沒有力氣叫了,如果他再浪費力氣,加上他本身的身體情況,那隻會讓體力流失得更快。
蘇雋鳴聽著冬灼還在拚命的叫著,察覺到是在為他向外界求救,眼眶發熱,他正想說話卻因為噁心反胃而張了張嘴。
「嗷嗚!!」
蘇雋鳴漸漸閉上發沉的眼皮,感覺意識在剝離。
不行,他怎麼能死,獵手還沒有被抓到,他不能再讓雪狼受到任何的傷害。
就在這時,唇縫處又嘗到了腥甜,是血腥味。
「……嗷嗷嗷……」冬灼在嗚咽嗷叫著。
蘇雋鳴緊蹙著眉頭,用極大的意志力讓自己努力清醒過來,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渾身開始發熱,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沾著腥甜的嘴唇。
然後嘴唇好像碰到了毛髮。
他猛地睜開眼,像是意識到這血是什麼,伸手抓住窩在自己肩頸處的冬灼,憑藉著最後的力氣用手檢查著冬灼的身軀和四肢,最後摸到一處被溫熱濕潤沾濕毛髮的前腿。
這小傢伙竟然喂他喝血?怎麼可能。
意識漸漸飄遠。
「蘇教授!!蘇教授能聽到嗎?」
「汪!」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雋鳴抱著冬灼,依稀聽到頭頂上傳來的救援聲,還有搜救犬的叫聲,他深呼吸好幾次,才有力氣回應:「在,我在下面。」
得救了,他被找到了。
漸漸地,原本暗無天日的環境被頭頂投入的光線照亮。
消防員用鐵鍬將厚重的雪層撥開,果不其然就看到雪層之下有一處洞穴,而洞穴口正好被一顆參天大樹的粗壯樹身完全擋住,這才讓雪沒有把洞穴埋住,而堆疊在樹身上的雪跟洞穴形成了密閉空間。
蘇雋鳴看到光亮的瞬間覺得刺眼,他別開臉閉上了眼,過了會才適應過來,然後他低下頭。
只見趴在胸口上的小奶狼冬灼宛若小薩摩耶般的大小,圓滾滾的雙眸是晶藍色的,通體雪白,唯有耳朵和尾巴是黑色的,額前黑色水滴胎記毫無疑問在告訴他這就是雪恩的孩子。
「冬灼。」他用雙臂將冬灼輕輕抱住,是心有餘悸,也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幸好。」
「嗷嗚~」
沒有了雪層遮擋,小奶狼的嗷叫雖然帶著奶氣,卻響亮的回蕩在山間,像是對蘇雋鳴有力的回應。
是冬灼救了他。
就在神經鬆懈的下一秒,蘇雋鳴的手重重垂下,眼皮蓋上,意識被黑暗徹底吞沒。
「蘇教授!!」
「老師!!快!我老師的腿被樹榦壓著!!!」
「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