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番外—汐佑 3

聽了陳祁舟執拗的解釋后，陳爸爸思考片刻，最後還是同意了。

目前的搜救行動一無所獲，人命優先，有一絲希望也不該放棄。

但是考慮到危險，陳祁舟必須和大夥一起去。

而且首先陳祁舟必須說服媽媽同意他去冒險。

可陳媽媽不肯同意陳祁舟一個孩子出去冒險，無論陳祁舟好說歹說她也不肯鬆口。

生陳祁舟的時候她丟了半條命，自是從小就把陳祁舟當成她的心肝寶貝。

她用手帕遮著通紅的眼睛，語氣嚴厲：「你才多大一點逞什麼英雄？我不同意，你是怎麼知道位置的？你把地址告訴你爸爸，讓他帶人去找。」

陳祁舟無法說出自己和系統的約定，支吾了半天，最後說道：「我和汐佑有心靈感應，我夢見的。」

他和系統確認過能不能把位置告訴爸爸，讓爸爸去救汐佑。

但是系統說，願望的實現必須本人親自努力。

也就是說，如果他本人不去，可能爸爸到的時候，汐佑已經死掉了。

陳祁舟心裡焦急，但是不得不努力說服媽媽。

陳爸爸在心裡嘆氣，自己的孩子確實與眾不同，已經學著努力去說服父母而不是撒潑打滾要父母去完成自己的願望了。

陳媽媽心裡都懂，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欣慰和心疼同時裹挾著她的心臟。

他才只有六歲啊……

一個六歲的孩子，就已經有著人性的光輝了。

其實大人們都不奢望能在陳祁舟說的地方找到龔汐佑，但是他們被他堅定和充滿希望的眼神感染。

成熟的大人被孩子的純善所打動，不忍讓那雙好似有著熊熊燃燒火苗的眼睛里的光熄滅。

他懇求道：「我知道我不該去，但是我更清楚，如果我不去，我會天天晚上做夢夢見當時我沒有喊汐佑一起回家，會幻想汐佑流了很多血，一個人偷偷地哭，沒有人照顧他。」

「我永遠都會記得是我害死了他。」

「讓我去吧，我不會添麻煩的。」

最後，陳爸爸對陳媽媽說道：「讓他去吧，我會保護好他。」

「有些事如果不去做，人會後悔一輩子的。」

「無論結果如何，就當讓孩子問心無愧吧。」

陳媽媽沉默了，然後說道：「我要出差幾天，你們要去就去吧。」

終於說服了媽媽，陳祁舟興高采烈地抱住了她，對她說道：「我會帶著汐佑一起回來的，到時候我天天帶汐佑來我們家住，這樣我就多一個弟弟啦！」

陳媽媽勉強地笑了一下，捂著臉回了房間，站起來時有些不穩，差一點磕在桌子上，被陳爸爸扶回了房間。

陳祁舟握著拳頭，想著：我來救你啦，汐佑，你乖乖在原地等著我，不要亂跑。

儘管陳媽媽並不情願陳祁舟摻合進去，她還是把私人直升機借給他們用了。

警察那邊的搜查行動也沒有停下，在得知消息后還派出了一隻小隊隨行救援。

陳爸爸還很抱歉孩子不知真假的童語浪費了警力，警察卻表示有線索就不該輕易放棄。

幾架直升機載著搜救隊伍和希望的曙光緩緩駛離，來到陳祁舟口中的那座大山。

直升機在平坦的岩土上平穩落地，陳祁舟立刻拉著陳爸爸的手從直升機里出來。

他由高處向下望去，一張遼闊的網狀圖出現在他眼中。

一個紅點距離他們的落地點不遠，他激動起來，對陳爸爸說道：「他在那裡！」

陳爸爸帶著些驚疑不定的心情，跟在一路飛跑的陳祁舟後面，生怕他路上給摔了。

跑下小山坡，陳祁舟向著自己眼中那個紅點奔去。

鬱鬱蔥蔥的樹木與地上形態各異的碎石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層層樹葉陰影遮蔽下的身影灰撲撲的，原先白色的衣服現在已經灰一塊黑一塊。

髒兮兮的臉上有著凝結成黑色血塊的污漬，頭髮也亂糟糟的，唯獨乾淨的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男孩蹲在那裡，他的右手上綁著白布，上面有暗紅色的血跡，而左手拿著一把野草，似乎在辨認著什麼。

看到陳祁舟逆光奔來，男孩的動作一下子停在了那裡，然後下意識把手裡的野草藏到了身後。

耀眼的陽光刺痛了男孩的眼眸，但那個不可思議的身影才真正讓男孩的眼睛有些濕潤。

十多天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嗓子有些嘶啞，龔汐佑慢慢地問：「你……怎麼來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傷口感染死去，腐爛在這片連綿不斷的山裡。

他只是不想放棄，只要有一點希望，他就想活下去。

他也幻想過父親撥開樹藤發現他，或是他通過一些方法讓搜救人員發現他。

但他此刻看見的卻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場景。

熟悉的身影逆著光向他跑來，好像世上一切的黑暗都被男孩攜來的陽光融化。

陳祁舟飛快地跑到陰影下，蹲在龔汐佑身邊，對他說：「我讓爸爸來救你啦！走吧，我們回家了。」

龔汐佑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陳祁舟發獃，看到陳爸爸也跑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堆不認識的警察。

他的視線在人群里尋找著什麼，沒有找到時眼神微微有些暗淡，最後好似想通了什麼，對陳祁舟說道：「好，我們走吧。」

「好痛的。」他伸出右手，笑著朝陳祁舟揮了揮。

陳祁舟一看暗紅色的血跡，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你別死，我來救你了。」

龔汐佑有些不知所措，他能看一整天書不知疲倦，能思考幾個小時的數學題，能一個人和綁匪斡旋，能獨自從綁匪手裡跑出來，能在山裡活到現在，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為他而哭的人。

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擔心他而哭泣。

所以就算對方是個鼻涕眼淚抹一臉的邋遢小孩，他也願意和對方一起玩。

陳爸爸帶著些震撼的神色，拍了拍陳祁舟的肩膀說道：「回去再哭吧，小汐的傷口必須趕緊處理了。」

陳祁舟點了點頭，袖子擦了擦眼淚和鼻涕，生怕碰到龔汐佑的傷口，連碰也不敢碰他。

回到直升機上，孟叔立刻對龔汐佑的傷口進行緊急處理。

右手上的布條被孟叔揭下來，儘管用了碘伏和苯扎氯銨消毒浸潤，傷口還是和布條粘在一起。

孟叔已經盡量輕柔，撕下來的時候，傷口還是被重新撕裂，本就不小的傷口面積，加上血肉模糊和傷口糜爛的模樣，讓一旁不敢看又強迫自己看的陳祁舟感同身受。

那是一個手掌貫穿傷。

陳祁舟又想哭了，但受傷的龔汐佑卻只是紅著眼睛，咬著牙忍耐著疼痛。

一旁的陳爸爸在心裡嘆氣，雲州還是對小汐太嚴格了。

摔倒后沒有人安慰的孩子，會比普通孩子更快學會奔跑。

陳祁舟在淚眼朦朧中看見龔汐佑皺眉忍痛的樣子后，也擦了擦眼淚，決定以後要像龔汐佑一樣堅強。

而眾人注視中的龔汐佑，為了轉移注意力，看著好像哭累了的陳祁舟說道：「沒事，當時有個犯人追著我，我從山上滾落下去，落在一堆茂密的小樹上，除了幾處擦傷，就只有這裡最嚴重了。」

「能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他難得露出一個笑容。

陳祁舟又想哭了，但是他想到自己要堅強，就努力想憋回去，結果打起了嗝，上氣不接下氣。

龔汐佑被陳祁舟的狼狽模樣逗笑了，安慰陳祁舟時隨口說道：「當時那個想殺我的傢伙差一點就被我幹掉了，所以才一路追出來。也不算太虧吧，我廢了他一隻眼睛一隻手。」

陳祁舟愣愣地看著他，感覺這一刻的龔汐佑讓他有些陌生，但是餘光撇到龔汐佑血淋淋的手上，他又開始抽噎起來。

「所以沒什麼好哭的嘛……」龔汐佑嘟囔著，「又不是你受傷了……」

小哭包、邋遢鬼、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小屁孩，問他什麼題目都不會做。

自己何德何能，擁有這樣一個笨蛋朋友。

龔汐佑想到。

「我才沒有哭！」陳祁舟大聲道，「我以後都不會哭了！」

少年的眼淚在短短的二十來天里流干，此後無論多大的磨難，都不會再讓他屈服。

將龔汐佑送去醫院治療，陳祁舟和爸爸商量，能不能讓龔汐佑以後就住在自己家裡。

「還有……」陳祁舟支支吾吾，「我覺得汐佑爸爸做得不對，但是他又是個好人……」

陳爸爸不解。

「爸爸，你以前不是和龔叔叔是戰友嗎？你能幫我揍龔叔叔一拳嗎？」

陳爸爸欣然應允了龔汐佑的借住，並表示一定會幫小舟和小汐揍雲州一拳。

而陳祁舟則發誓自己以後一定會保護好汐佑。

這是他們男人的約定。

儘管他退役多年水平退步了，他還是相信至少能揍到雲州一拳。

因為他了解龔雲州，這個人只會倔強地挨揍不還手，也不肯向別人道歉。

是該好好說說這個傢伙了，經過這一遭，這個急得要炸了的傢伙，應該學會怎麼做一個父親了吧？

事後，也有人好奇陳祁舟是怎麼知道龔汐佑的位置，都被他用發小的心靈感應糊弄過去了。

龔汐佑卻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心靈感應。

但當他去問的時候，陳祁舟卻好似對心靈感應深信不疑。

認為陳祁舟還是一個小屁孩的龔汐佑見問不出來什麼也就作罷了。

前一天夜裡，陳祁舟閉上眼后，機械的電子音響起。

【願望已實現，超前貸款超額。】

【宿主精神力不足，綁定失敗。】

【已模糊宿主記憶，系統關閉……滋啦……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