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真相的周目
「日鶴……日鶴……」
就在此時,不斷有這樣的聲音在南方日鶴的耳邊響起。
她坐在原地愣了好久,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連坐在床邊的龍之介喊她都沒有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南方日鶴回過了神,舉起手中的水杯準備喝,卻突然停了下來。
「龍之介,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你用我的身體喝過水嗎?」
之前泉玲給她倒水的時候,杯子里就有殘留的水,拿別人喝過的杯子給她用說不過去,但她又沒有喝過水,那麼應該就是龍之介喝的了。
「嗯,對的。」龍之介點了點頭,「醫生讓我吃了一點安神的葯,姐姐現在也感覺很精神吧。」
南方日鶴不禁將水杯捏緊,背後不斷冒出冷汗。
又是愣了好久,她的神情慢慢冷靜了下來。
面對身旁神色緊張的弟弟,她只是淡淡笑了笑:「不要緊的。」
「過來吧,龍之介。」
「嗯。」南方龍之介點了點頭,重新回到了姐姐的身體里。
「也把真相告訴他們吧……」
*
午間時分,松田陣平、泉玲、伊座並三人帶著午餐來到了南方日鶴所在的休息室。
一推門,就看見南方日鶴和龍之介站在地面上,跳著奇怪的舞蹈。
幾人默默退了出去,然後打開門再進一次。
還是一樣的。
南方日鶴轉頭看見了幾人,慢慢收回了四肢,坐回了椅子上。
「日鶴小姐……你在幹嘛?」泉玲想假裝沒看到,但很難。
「壞了,絕對是壞了。」伊座並在一旁接受不了現實一般撞著門框。
日鶴輕咳了一聲:「活動一下,有利於恢復。」
「……好吧。」兩人汗顏。
松田陣平將午飯放到了桌子上。
「剛剛我接到附近交番(派出所)同事的報案,說是在垃圾桶旁看到了翻找食物的柴宮駿二,目前已經將人制服,我待會去將人帶過來。」
「哎??」泉玲和伊座並兩人湊近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們呢!」
「你們又沒問啊……」
「……」
沒法交流了。
倒是一旁的南方日鶴一直神色凝重的,一句話也不說。
「怎麼了,日鶴小姐?」松田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伊座並:「壞掉了,肯定是壞掉了。」
泉玲從背後照頭劈了他一掌,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一點小事。」南方日鶴托腮道,「最近我總覺得,太宰有可能沒死。」
三人:「!」
「……」
果然是壞掉了。
「你管這叫小事……」
「說起來可能有點匪夷所思。」南方日鶴說道,「我明明不知道『伊邪那美幻象』——看到伊邪那美的人會產生幻象,但在夢裡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這件事是太宰告訴龍之介的』這個事情我也不知道,但在夢裡,龍之介的確是這麼說的。」
「emm……」泉玲思考著,「也就是說,你夢到了你所不知道的,但現實中存在的事情。」
「這種事情雖然沒有什麼科學的解釋,不過我小時候也有過啊。某天在現實中看見了夢裡出現過的陌生人或是建築,明明從來沒有見過。」
「話雖這麼說,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南方日鶴回想著剛醒來時殘留在手上的梔子花香,「我覺得他好像來過這裡。」
「可是再這麼說,他也不能改變你的夢境啊,他可是普通人。」松田陣平嘆了口氣。
「的確普通人是不可能的……」
「哎呀,別想那麼多了。」泉的額角滴下了冷汗,「正好下午我好不容易可以休半天假,要不一起出去散散心吧,一直想著案子的事情,腦袋會供氧不足的。」
「對了,前輩也一起去吧。日鶴小姐,伊座並先生抓娃娃超級厲害的,每次必然能抓得上來。簡稱娃娃機殺手。」
「就不能給我取個像樣點的稱號嗎,比如說『STAND的卡密』什麼的。」伊座並天嘆氣,「再說能抓那麼多娃娃有什麼用啊,又沒有女朋友TAT」
松田陣平低頭以俯視的視角看著他小小的頭頂。
「……」
「我就不去了,松田不是說抓到那個柴宮駿二了嗎,我也過去看看。」伊座並無奈地耷拉著腦袋,「可以的話我真想在家打遊戲。」
「你們倆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現在這勢頭,STAND的成員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是!」泉玲重重點頭,墨冰般的眸子不知為何,透露出一點神傷。
「日鶴小姐你就好好跟玲醬一起去放鬆一下吧。至於太宰的事情……」伊座並露出了稍有些牽強的笑,「你在大街上找幾個好看的小哥哥,說不定他就吃醋蹦出來了呢。」
「哎?!」泉玲跑到日鶴的面前,亮起了星星眼,「原來二位是這種關係的嗎,我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偵探社同事呢!太宰君居然能有女朋友嗎,好不可思議!」
「為什麼只有前輩知道啊,好不公平哦。」
「哼哼,這就叫做資深人士的眼力啦,沒有閱歷的年輕人是不懂的。」伊座並天插著腰,抬起驕傲的小下巴說道。
松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原來是太宰君的遺孀……」
日鶴:「……」
話題再這麼發展下去會不會變成混蛋丈夫意外死亡后懷孕還帶著幾個孩子的可憐未亡人。
不愧是小說家,腦洞真可怕。——來自自己對自己的吐槽。
*
時間來到了下午,按照原本的計劃,泉玲帶著日鶴去散心,而松田和伊座並天一起前往交番將柴宮駿二帶回來。
但對於時間如此緊迫的南方日鶴來說,面對僅剩50的生命值,她怎麼可能有心情出去玩樂。
所以,在松田和伊座並前往交番的車輛剛要出發時,南方日鶴就坐上了後座。
兩個男人看到她,皆一時間愣住。
「泉小姐那邊我已經向她道歉了,這件事我沒辦法放著不管。」黑衣女人抱著雙臂,說道。
伊座並天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我就知道你會跟來的。」
「交番那邊說,柴宮駿二十分配合,且有要吐露實情的跡象,很有可能會告訴我們關於藥物組織的事情。」松田陣平凝望著後視鏡,神色有些凝重地說道。
伊座並天坐直了些:「真的假的?不會有詐吧?他們平常不是很猖狂很狡猾的嗎。」
「誰知道呢。」松田終於從後視鏡處撇開了眼神,「可能是覺得這次無處可逃了吧,乾脆坦白,還能酌情量刑。」
開著空調的車內密不透風,隔了一面玻璃的車外明明沒有太陽,卻格外悶熱,天邊染著濃濃的鉛色,而那片鉛色正在隨著風慢慢向此處移動。
南方日鶴托腮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盛開在路邊樹叢中的荼蘼花,也要減減凋謝。
夏天,就快要過去了啊。
坐在她身邊的伊座並凝視著眼前空無一物的空間,不知透過漂浮在空氣中的星點塵埃,看見了什麼。
松田陣平從抽屜里抽出一根香煙,咬在嘴裡,想要點燃,卻又將它掐斷在煙灰缸中。
車輛離交番越來越近,天色忽然間暗了下來,整個車內都變得昏暗。
就在此時,松田陣平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松田警部!不好了!」電話那頭的巡警焦急地喊著,「柴宮駿二、柴宮駿二自殺了!」
「什麼?!」松田陣平一個急剎車,後座的兩人差點沒摔倒。
「行!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就過去!」
伊座並天爬起來坐回了座位,皺著眉頭:「怎麼會自殺呢?剛剛不還說願意坦白從寬的嗎?」
「誰知道啊,可惡!」松田陣平煩躁地捶了車窗一拳,「每次要抓到的時候不是自爆就是自殺,到底是什麼樣的洗腦讓這些人有這麼高的覺悟啊!」
而後座的南方日鶴,即便聽到這麼重要的消息,仍是一言不發,抱著雙臂不停地發抖,額頭上青筋微微鼓起,布滿了汗珠。
松田陣平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她,轉過身問道:「日鶴小姐,是空調溫度太低了嗎?我調高一些?」
南方日鶴仍舊沒有反應。
「日鶴小姐?」
「日鶴小姐!」
南方日鶴猛地抬起了頭:「啊。好的,謝謝。」
松田陣平調了溫度,吹向後座的風變得小了起來。
南方日鶴額頭上的汗珠還是不停地滾落。
伊座並天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
幾人很快便到達了交番所在地。
一進門,便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
柴宮駿二的屍體躺在地面上,面色慘白,蓋著白布,鮮血還在流,左側心臟的位置將白布浸紅。
「怎麼回事?」松田陣平問向值班的警員。
「他本來是關在裡面的休息室的,突然說要上廁所。我就帶他去,結果他突然拔過了我腰間的手.槍,打中心臟,死去了。」
「實在抱歉!」小警員九十度鞠躬。
松田陣平揉了揉著發漲的眉心,此刻再去怪罪誰也沒用。
伊座並天走到屍體旁蹲下,趴在胸膛上聽了聽心跳,確實已經沒了跳動。
他伸出手準備去探鼻息,正當手要碰到鼻子的那一刻,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嗚哇啊啊啊!!」他嚇得向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迅速後退縮到了牆角。
「詐、詐屍了!」
屍體突然筆直地坐起了身,綳直雙臂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像四周看去,最後鎖定在了牆角縮著的「少年」身上,像殭屍一樣一跳一跳地慢慢靠近他。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全都繃緊了神經,但好像由於過度震驚,不知道應該要採取什麼行動。
屍體站到了伊座並天的面前,猛地低頭瞪著他。
四目對視的一瞬間,伊座並嚇得差點沒哭出來。
屍體蹲下身子,瞪著眼睛看向那副少年面孔,忽地張大了嘴巴,朝著他的脖子咬去。
「坐、坐下!」伊座並天害怕地縮著脖子,閉上眼睛大喊了一聲。
「不行不行,這是對小狗的命令喲。對殭屍應該喊『急急如律令』——」
被咬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爽的、十分熟悉的青年音。
伊座並天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屍體就蹲在自己面前,朝他笑著。
「你……你是……」
「喲,好久不見了啊,前輩——」柴宮駿二抬手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的是一張清秀的、蓬鬆亂髮的面容。
「太……太宰?」伊座並天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詐、詐屍了……」松田陣平眼前一黑,向後一倒暈了過去。
「警、警部!」身旁的警員立馬上前托起他掐著人中,「快!人工呼吸!」
南方日鶴也是愣在了原地,腳底像是生根了一般怎麼也挪不動。
太宰治站起身來,慢慢朝她走去。
他站在了她的面前,露出了溫柔的笑:「我回來了,日鶴小姐。」
南方日鶴抬眸看著他,眼眸有些光在顫動,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嗯。」她垂下了眸子,掩著臉上的神情。
太宰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那個,到底怎麼回事啊,當時在河邊發現的時候,你明明就已經死了啊,心跳呼吸全都沒了。」松田陣平清醒了過來,人中的地方還帶著深深的指甲印。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哦,只那麼一會不跳死不了的啦。」太宰治笑道,「所以當時你們在那裡對著我的屍體做推理,我全都聽到了哦。」
松田陣平汗顏:「你真的還是人類嗎……」
「哼哼。至於假死的目的嘛,很簡單啦,我要讓敵人放鬆警惕,在背後慢慢查出這一切的黑幕。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吶,我知道他們BOSS的真實身份了!」太宰治抱胸得意地笑著。
「哎?真的?是誰!」松田陣平激動地抓著他的肩膀。
「啊——這個嘛——」太宰治將尾音拖得很長,然後撇嘴道,「說起來……我渴了。」
「咖啡應該不錯啊,多放牛奶,不要冰塊,無咖啡.因的,砂糖要兩份的那種。」
松田陣平忍住想揍他的衝動:「現在我上哪給你弄咖啡啊!」
「來了!咖啡!」伊座並天托盤托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迅速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就叫做前輩,察言觀色,學會預判啊,松田君。」
「謝啦。」
太宰治蹲下身準備去拿咖啡杯,伊座並天卻突然不小心將托盤傾了一些,咖啡杯摔在地上碎成了片,滾燙的咖啡倒在太宰治的影子上。
「前輩啊……」松田陣平挑眉看著那個小不點,刻意咬重了『前輩』兩個字的字眼。
伊座並天尷尬笑著:「這是失誤啦!失誤!我還是個小孩子呀。」
「所以呢,太宰,咖啡也沒了,你能把事情告訴我們了吧?」
太宰治撇了撇嘴,站起身來:「其實呢,答案很簡單,那個組織的BOOS就是……」
「太宰。」南方日鶴忽然疾步走了過來,向前一把抱住了太宰治,「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我也很高興還能再見到……呃!」太宰治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股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日……日鶴……」
太宰治的右胸處,筆直地插入了一把匕首。而握著刀柄的人,正是南方日鶴。
南方日鶴猛地轉動匕首,雙眸中透著冰冷的殺意。
「呃——」
更多鮮血從他的嘴角湧出。
南方日鶴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幾步。
「太宰!」松田陣平和伊座並天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跑向太宰治,「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太宰治跪倒在了地上,伸出沾滿鮮血的手,眼神痛苦地望向南方日鶴:「為……為什麼……」
女人雙眼無神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大量的血從太宰治的嘴裡湧出,他不解地、無力地看著南方日鶴。
努力想去抓她的手,最後,無力地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