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午餐后的散步時間，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香甜的氣息從街邊傳來，吉良吉影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啊，是可麗餅。」
夏油傑看著吉良吉影一瞬間亮起的眼睛，笑著鬆開她的手：「稍等我一下。」他轉身向可麗餅的店家走去。
吉良吉影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灑下，照的她昏昏欲睡。輕飄飄的快樂像柔軟的棉花糖一樣溫柔地包裹著她，讓她的心也飄飄然起來。
這樣不行。心底有一個聲音不贊同地說。
怎麼能夏油傑一喊你出去約會你就立刻答應他？那個聲音在她心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可是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吧。這可是夏油傑第一次提出「約會」誒。
怎麼能夏油傑說要牽手你就暈暈乎乎地把手搭上去了？
——可是他的手看起來就很好摸的樣子啊。這麼漂亮的手，算下來是她賺了吧。
你明明知道他不懷好意！他想要利用你！那個聲音聽起來似乎快要抓狂了。
——是啊，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不懷好意，吉良吉影平靜地回應心底那道質疑的聲音。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人與人的感情本來就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關係上的。就算夏油傑想利用她又怎麼樣，她自己難道就沒有產生過利用身邊這些人殺掉那個縫合線女的念頭嗎。
吉良吉影注視著夏油傑的背影。似有所感，夏油傑回過頭，狹長的眼眸中盛滿了笑意。金色的日光為他鍍上了一層美好而又虛幻的輪廓，顯得危險而美麗。
像一隻魅惑人心的妖狐。
她不介意被他利用。區區人類，怎麼能拒絕一隻對你有所求的狐狸呢？
從夏油傑手中接過草莓口味的可麗餅，一口咬下去，奶油和水果的甜蜜瞬間充斥了口腔。
完美的甜度。就像這次成功的約會一樣。
只是，過於美好的現實反而會讓她隱隱地感到不安。這樣平靜安逸的日常，是不是危機來臨前留給她最後的喘息？
……
看著小口地咬著可麗餅，努力避免奶油蹭到自己臉上的吉良吉影，夏油傑單手握拳放在唇邊，以掩飾自己的笑意：「這樣的吉影，看起來和我的女兒有點像呢。」
吉良吉影：「！」
欣賞夠了吉良吉影驚愕的表情，夏油傑才開口解釋道：「是我的養女們。她們現在也是和吉影差不多的年紀哦。」
是在報復自己之前用五條老師跟他開玩笑嗎，這隻睚眥必報的妖狐。吉良吉影有些不滿地想要給他一拳，卻被穩穩噹噹地握住了手腕。
夏油傑以溫和的語氣開口，聲音里滿是認真：「吉影，要來見一見我的家人嗎？」
「家人？」吉良吉影挑眉。她可不會認為這是要確定關係見家長的意思。
「是啊，我新的家人們，我志同道合的夥伴們。」夏油傑點頭，罕見地笑得暢快。
「吉影，要來盤星教做客嗎？」
冰涼的紫水晶手鏈隔開了兩人的體溫，於是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輕柔的上移，堅定地包裹住她的整隻手掌，溫柔卻不容置疑。看來他並不想聽到除了肯定以外的回答。
果然。這次的見面，名為約會，實則是招攬。當美好的現實被撕開，露出殘忍血腥的內里，吉良吉影反而放下心來，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好。」
見她如此痛快地答應下來，夏油傑反倒收斂起了笑意。他定定地看了吉良吉影幾秒鐘，忽然開口問道：「吉影看到了我的資料吧。不會害怕嗎。」
「有什麼可怕的呢？」吉良吉影反問。
有很多。害怕我不再是你記憶中的樣子、害怕我利用你去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害怕我為了那個你尚且不了解的目標殺了你……夏油傑在一瞬間想了很多。
可最後，他也只是吐出一句乾巴巴的：「嗯……也許是害怕被帶到詛咒師的大本營？」
「那有什麼好怕的。」他看到吉良吉影的眉毛下意識地蹙起，似乎對他的說法感到有些不滿。對替身能力的自信讓她無所畏懼，眼角眉梢都是少年人的傲氣。
「我不會讓自己死在那裡的。」她理所當然地說。
啊，就是這個。夏油傑想。
這就是為什麼，他永遠會被吉良吉影吸引。就像是飛蛾撲火，欲罷不能。
……
盤星教正門前。
身著紫色無袖高領長裙的粉發女性早已在此等候。見到吉良吉影，她的臉上並沒有一點驚訝，彷彿早有預料。
菅田真奈美抱著記事板，向面前的兩人點頭致意：「夏油大人，幹部們已經到齊了。大家都在會議室等您。這邊這位就是我們新的家人嗎？」
「暫時還不是哦。」夏油傑輕笑著回應道。
他向著吉良吉影伸出手，眼角眉梢都沾染了蠱惑般的邀請意味：「來吧，吉影，來見一見我的家人們。我保證，你會喜歡他們的……」
不遠處男子低啞又瘋狂的叫喊打斷了夏油傑的發言。正門前的三人一起看向這位不速之客。
正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的，是一個身高低矮的男人。價格不菲的西服緊繃著，徒勞地勒出他身上的一條條肥肉。明明是有些寒冷的晚秋，他的腦門上卻不住地滲出汗水，又因為過量的跑動涕泗橫流，顯得無比狼狽。
吉良吉影有點嫌棄，於是她不著痕迹地後退了一步。
那個男人衝到了夏油傑面前，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驚恐和憤怒：「夏油！快祓除我身上的詛咒！」
話語被打斷，夏油傑有些不快地皺起了眉頭。
見夏油傑沒有回應，男人更加大聲：「我給盤星教捐了那麼多錢，你怎麼可以不幫我！快點！快吸收掉我身上的詛咒！」
「哦，是嗎？」夏油傑轉頭看向菅田真奈美。
菅田真奈美適時地在一旁提醒道：「這位先生捐過一億五百萬，不過也已經有半年沒有過新的捐款了。」
「這樣啊……看來是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咒靈出現在不可置信的男人身邊。似乎是察覺到了危機，暴怒的男人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
「真是虛偽！」他一手指向旁邊的吉良吉影，惡狠狠地叫囂，「有空去泡女高中生，沒空幫我祓除詛咒？開什麼玩笑！」
感受到男人對於吉良吉影的惡意，殺手皇后一瞬間出現在吉良吉影身前，緊緊遮擋住男人貪婪地打量她的目光。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猙獰的面孔被逐漸扭曲，骯髒的鮮紅色血液灑在盤星教門前的地面上。
菅田真奈美第一時間偏過頭，觀察身邊的金髮少女臉上的表情。吉良吉影平靜地回望她，眼裡沒有一星半點的懼意。
看來是不需要她的安慰了啊。這個孩子，說不定意外地適合到他們這一邊來呢。菅田真奈美這麼想著，抬腳小心地避開蔓延過來的血液。
「真是噁心。這種人竟然也能和我們一樣，被稱為人類嗎？」菅田真奈美的臉上流露出厭惡的表情，嘲諷道。
「所以是猴子嘛。」夏油傑滿不在乎地回答。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瓶除菌噴霧，開始仔仔細細地對著自己噴了起來。
吉良吉影看著面前這荒唐的一幕，心臟惴惴不安地跳動起來。
她語氣平靜地詢問：「傑，你在做什麼？」
「當然是去除猴子的臭味了。」夏油傑一邊按動噴霧一邊理所當然地回應道。
「啊，吉影還不知道吧。」夏油傑彎下腰，用目光鎖定面前的少女，就像狐狸盯緊了自己的獵物。
「我的目標，是殺死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猴子哦。」
「！」吉良吉影的瞳孔劇烈地緊縮。一張額頭上有著怪異縫合線、眼神中充滿惡意的面孔，正與眼前的夏油傑慢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