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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啊呀,這該如何是好?
達森太太面露憂愁看著與鶴野。
前段時間,從她搬來就不見人影的鄰居突然點燃了燈光。
鄰居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看到她會主動笑著打招呼。
那名青年自我介紹說他叫庫洛洛·魯西魯,因為家族產業在外地,所以常年待在國外。
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參加9月1日即將舉行的友客鑫拍賣會。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帶他患上抑鬱症的太太過來放鬆心情。
庫洛洛說他的太太患上抑鬱症多年,偶爾還有躁狂症的跡象,他想著年齡大的女性或許能開導一下,所以特地來拜託達森陪他的太太日常說話。
「與鶴野小姐,水可以稍微加多一點哦?」達森太太輕聲提醒。
達森太太也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叫與鶴野魯西魯太太時,她都會滿臉黑線。明明這個稱呼在已婚婦女之間再正常不過,不少已婚女性都很樂於被這樣稱呼。
「誒……好的!!」與鶴野渾身一顫,手抖著小心翼翼往容器里加水。
這個樣子莫名讓達森想起中學化學課時,小心翼翼舉著滴管往試管里加溶液的女同學,彷彿多加一滴溶液就會讓整個教室爆炸。
有點可愛哦。
當時庫洛洛拜託能不能陪陪與鶴野緩解一下抑鬱症癥狀時,達森還很擔心對方會不會很難相處,現在來看當時是多慮了。
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拎起濾紙,白色熱氣蒸騰,淡褐色液體緩緩從濾出,流入繪製精緻花紋的瓷杯中。
液體表面浮著白色沫沫,淡褐色中雜著乳白色,彷彿是用冷水沒溶解開的沖劑。
「又搞砸了。」與鶴野臉上大寫一個悲字。
壓著心中「好像刷鍋水」的吐槽,達森太太扶住與鶴野的肩膀道:「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棒了!!!」
「可是我感覺泡出來的好像刷鍋水……」與鶴野委屈巴巴,「我之前只會泡速溶咖啡,白浪費您這麼多的咖啡豆了……我想以後還是不過來打擾了。」
「不不不…..!!現在做的已經很棒了!」達森太太神色緊張,「這種稀咖啡在我們本地很流行的!不信的話可以回去問一下你的先生!」
「真的嗎?」與鶴野問。
達森連連心虛點頭。
「她個性脆弱又沒有自信,遇到挫折很容易否定自己。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不要打擊她的自信心。」當時庫洛洛是這麼說的。
所以要呵護與鶴野這顆脆弱的小幼苗,達森不敢把殘酷的真相告訴她。
「對了,明天會有別的太太來我家喝下午茶,到時候與鶴野小姐也一起過來吧?」
雙手合十,達森露出心虛的笑容,企圖翻過這一頁。
「好呀。」與鶴野一口答應,「那我現在把這杯咖啡帶回去可以吧?」
「嗯…..這個就不用了吧?」達森字字斟酌。
「我感覺您好像因為他說了什麼,對我有所顧慮,所以沒敢對我說真話。」向達森躬身道別,與鶴野捧起瓷杯轉身就走,「我就是想看看他敢不敢喝。」
凝視著與鶴野離開的背影,達森面色凝重。
魯西魯先生…..請一定要挺住。
*
端著瓷杯進門的時候,靠在大廳內打遊戲的俠客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與鶴野。
其他人都出去進貨了,現在這裡就剩下他和瑪琪。
「哦?回來那麼早?你手裡的是什麼?」俠客將視線從遊戲機中移出。
不知道是不是庫洛洛的關係,傳聞中窮凶極惡的旅團團員對與鶴野都很客氣,哪怕被她錯認成「小朋友」的飛坦也只是冷著臉忽視她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庫洛洛說的「旅團只殺礙事的人」的原因。
「是咖啡,要喝嗎?」與鶴野望向他。
「我正好有點困了。」俠客笑眯眯伸手要接。
凝視著清湯寡水彷彿黃泥巴水的咖啡,俠客多年穩如泰山的手顫了顫。
「啊,不不不……我不太渴。」俠客僵硬地扯起嘴角,「我記得團長剛才正好說他口渴了,給他吧給他吧,是吧?瑪琪?」
這玩意他還是無福消受,還是送給真男人團長喝了吧!
瑪琪面無表情:「我不是萬事通,不要什麼事情都問我。」
「團長在二樓看書。」她又往上指了指。
順著瑪琪指向的方向,與鶴野來到書房門前,禮貌性叩門。
裡面沒有人回應。
與鶴野想了想,覺得對庫洛洛沒必要那麼有禮貌,索性直接推門進去了。
白色紗布窗帘在空中晃動,書頁被微風吹動發出沙沙聲,對著窗戶,庫洛洛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與鶴野先是躡手躡腳把窗戶關上,再輕手輕腳把瓷杯放在桌面上。
十指扒在書桌邊緣,與鶴野好奇地蹲在庫洛洛對面,無聲地打量著他。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庫洛洛額頭上等臂十字架刺青。
紋刺青,是很疼的一件事呀。
尤其是紋在額頭上的刺青。
一抬眼就看到能紋身槍的尖針,彷彿抬眼就要被戳穿眼睛,那種感覺太可怕了。
伸出手指,與鶴野用指尖輕輕颳了刮庫洛洛額頭上的刺青。
指腹傳來冰涼的觸感,指尖順著十字架刺青描摹邊緣,看著他依舊閉著眼,與鶴野的臉大膽地往前湊了湊。
其實庫洛洛是很清秀的長相,可額頭偏偏紋了一個十字架刺青,反而把他那種乖巧的氣質抹去了。
彷彿受到未名的蠱惑,與鶴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他的鼻樑上。
就像是每個藝術家細細撫摸他們的繆斯那樣。
庫洛洛眉頭動了動,濃密的睫毛抬起,猛地擒住她的手腕。
「是你啊。」庫洛洛鬆開她的手腕。
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窗戶已經關上,庫洛洛問:「為什麼把窗戶關了?」
「我在維護你們幻影旅團的形象好不好。對著窗戶睡覺,你就不怕把嘴吹歪么?」與鶴野翻了個白眼,「外面都以為幻影旅團團長是個大人物,結果一看,哇——他是個大歪嘴!」
「這樣么?」庫洛洛牽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笑什麼?你要謝謝我啊!」她撇撇嘴,「到時候傳出去,你們也別在道上混了!一提到幻影旅團,別人都會說』哦,就是那個leader是歪嘴的旅團『。」
「就算被吹成歪嘴,也沒人敢嘲笑我的。」庫洛洛語中染上傲慢,「況且,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一般都死了。」
之前談論此事的時候,庫洛洛不會加上「一般」這個詞的。
「好好好,你最厲害啦。」與鶴野敷衍回應,將瓷杯往前一推,「達森太太說你最喜歡喝本地的稀咖啡了,我特地給你泡的,快來喝吧。」
「你特地給我泡的?」伸出去的手縮回去,庫洛洛眉頭一挑,「裡面沒下毒?」
「沒有。」與鶴野搖搖腦袋。
望向表面還吐著白沫的黃泥巴水,庫洛洛的嘴角以難以察覺的幅度抽了抽,「看著不像呢。」
「不想喝就直說,但請不要質疑我的人格!」與鶴野起身準備就走。
凝視著散發死亡氣息的咖啡,庫洛洛高情商回復:「與鶴野小姐,你欠缺一點烹飪的天賦。」
與鶴野:「……」
二樓書房爆發出猛烈的摔門聲。
*
第二天的下午茶會,與鶴野準時出席了。
下午茶的地點選在達森太太家的花園,花園種滿玫瑰和鬱金香,茶桌被鮮花和香氣包裹,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場景。
已婚貴婦們討論的事情的多半都圍繞著孩子和丈夫,沒有這方面知識儲備的與鶴野只能安安靜靜地當一個聽眾。
不過桌面上擺滿了精緻的茶點。與鶴野伸出罪惡的爪子東薅一個西薅一個,腮幫子鼓鼓的,化身夜晚跑出來屯糧的倉鼠大盜。
一邊吃一邊聽八卦,聽到誰家孩子不懂事被老師罰的經歷,她捂著嘴咯咯直笑。
「與鶴野小姐,就沒有打算要孩子的想法嗎?」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把話題引到了她的身上。
送進口中的紅茶突然澀在喉中,與鶴野開始狂咳不止,肩膀猛地顫抖起來。
好傢夥,你們在說一些很新的東西。
「對呀對呀,應該會生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呢。」有人附和。
「這裡面有一些原因…..」知道「內情」的達森太太出來打圓場。
「什麼原因啊?」有仗義的貴婦出聲,「是擔心戶籍的問題嗎?我的丈夫認識一些機構的人,如果能幫到忙的話,可以來找我。」
「是和與鶴野小姐的身體健康有關啦…..」達森太太壓低聲音,湊到對方耳前說。
一般人是聽不清這種音量下的話,但不太巧的是,她勉強不算個一般人。
想到達森太太對她小心翼翼的態度,與鶴野也明白庫洛洛絕對仗著她聽不懂本國語,說了一些莫須有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這些年我也受夠了。」
將茶杯放下,與鶴野露出了一個極為陰險的笑容:「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