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與回家

消息露出送達的標誌，或許是正處於集合中，赤井秀一併沒有立刻回復。

不過這樣，他應該就不會覺得我出事了吧。

擦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若島悠悄悄鬆了口氣，整個人從緊繃中回過神來，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腹部傷口在作痛。

大概是剛剛的動作幅度太大，結痂的傷口有點被撕開了吧。

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若島悠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的後背靠在沙發上，身體微微放鬆，儘可能地不扯到傷口。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低頭看手機，猛地注意到了一個剛才忽略了的關鍵信息。

衛星發現了異生獸的蹤跡，所以赤井才會提前去集合？

這樣說來…

若島悠抬頭，目光對上黑石信帶著點血絲的灰眸，躊躇片刻后問道：「大叔，警方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清晨逃竄走的異生獸？」

聽到這句話，黑石信的動作頓了頓，視線偏移，臉色似乎有些緊繃。

「應該沒有吧，我沒收到相關消息。」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低頭抿了口水，語氣沒有任何異樣。

若島悠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看著面前的黑石信，琥珀色的眼眸似乎帶著種看穿了的平靜。

「大叔。」他眼眸微垂，聲音輕輕地，似乎帶著點微不可見的嘆息，「這種時候就不要瞞著我了。」

陰影投射在臉上，黑石信低著頭，握著玻璃杯的動作僵住了。

空氣沉寂了好幾秒，若島悠忍不住再度開口。

「大叔。」他喊道。

手微微抖了抖，玻璃杯中的水面盪起波紋。黑石信閉上了眼睛，隨後深吸了口氣，有些疲憊地抬起了頭。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一會。」他揉了揉太陽穴。

「你還年輕，沒必要頂著重傷沖在前面，這種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們這些在職的警察去做。」

黑石信緩緩說著，灰眸望著眼前這個從小看到的孩子，語氣無不透著種深切的關心。

可能是最近操心的次數太多了，此刻的他雖然沒有皺眉，但眉間那裡還是有著一條淺淺的溝壑。

目光落在大叔的眉間，若島悠抿唇，內心有些沉重，但語氣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但警方根本無法對付異生獸。」他很直接地說道，「異生獸是會不斷進化的，現在你們和它對戰時已經出現頹勢，之後就更不可能解決它了。」

黑石信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內心卻不得不承認若島悠說得對。

「大叔。」琥珀色的眼眸卻帶上了一絲懇切，若島悠輕聲說道，「告訴我吧。」

「如果現在世界上還有誰能解決異生獸，那一定是我了。」

話語頓了頓，若島悠靜靜看著桌面上的進化信賴者，隨後洒脫地輕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我被巨人選中的意義。」

黑石信看著面前已經長大的孩子。

鼻尖帶著點酸澀，他揉了把自己的臉，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手。

「好。」低沉的嗓音在房間內響起，黑石信挺直了腰背，灰眸逐漸變得認真起來，整個人也轉變為工作時嚴肅的狀態。

「警方確實定位到了異生獸所在的地點。」既然已經答應下來，黑石信自然將所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

「但有了凌晨的慘敗為前例，他們只是監視著異生獸，並沒有採取實際行動。」

「具體位置在哪裡。」若島悠緊接著問道。

「富士山山腰的無人區。」

黑石信先是回道，隨後繼續說道：「在進入那塊區域后，異生獸就沒有其他動靜了，像是在修復自己身上的傷勢。」

修復傷勢嗎？指尖拂過自己腹部的繃帶，對於這個回答，若島悠心中倒沒有意外。

只是按照他對異生獸的了解，在負面情緒充足的情況下，那怪物的再生速度應該是非常快的才對。

正常來說，這點時間已經足夠它恢復了。

所以為什麼，現在的異生獸還窩在富士山不動彈呢？若島悠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而同一時刻，黑石信卻繼續說道：「不過比起這個，現在上面更頭疼的應該是民眾的質問吧。」

聽到這句話，若島悠思緒回歸，下意識反問道：「民眾的質問？」

黑石信點了點頭，有些頭疼地說道：「因為異生獸和巨人都太龐大了，當時長野附近的居民雖然距離戰場很遠，但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兩者戰鬥的畫面。」

「所以？」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若島悠還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又問了一遍。

「所以這次事情是真的徹底鬧大了。」黑石信深深嘆氣道。

「原本對於異生獸，大部分民眾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現在卻是帶上了點恐慌，甚至連政府門口都出現了遊行。」

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心跳加快了許多，若島悠緩緩坐直了身體，原本放鬆的表情開始緊繃。

「政府門口都出現了遊行？」他緊抿著嘴唇，目光嚴肅中帶著點銳利，「所以現在是整個國家的人都知道異生獸了嗎？」

黑石信搖了搖頭道：「不止，有部分視頻甚至都傳到了國外。」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若島悠臉色難看了幾分，心臟更是猛地沉了下去。

難怪，難怪異生獸會繼續窩在富士山，一點都不急著出擊。

原來現在的它根本不缺負面情緒，只缺吸收負面情緒的時間。

它是為了不讓人類打擾自身的進化，所以才會那麼安靜地呆在那！

若島悠身體晃了晃，耳邊似乎隱約響起異生獸充滿惡意的嗤笑。

「赫赫赫…」那聲音並非幻聽，而是透過共感傳遞過來的尖嘯。

不顧腹部的痛楚，若島悠猛地站起了身，臉色蒼白得可怕。

「大叔…」他聲音乾澀，甚至帶著點啞意，「事情可能比你說的要嚴重很多。」

「如果沒猜測錯的話，異生獸的傷勢應該已經恢復，現在繼續在富士山逗留，恐怕只是為了麻痹警方，偷偷吸收民眾恐慌的情緒進化。」

「什麼？」黑石信先是臉色微變，隨後皺眉地道，「但就一上午的時間…」

異生獸就算再怎麼進化，也不會進化得很離譜的吧。

聽出了黑石大叔的言下之意，若島悠伸手拿起自己的背包，語氣很嚴肅地說道：「大叔，這件事不能這麼去想。」

「那隻異生獸，之前僅靠著長野居民的負面情緒，身體就膨脹到了三十米左右，現在產生負面情緒的人類是當時的成百上千倍…」

聲音沉了下來，若島悠緩緩說道：「你覺得，它會增強多少？」

灰眸微縮，意識到了事情沒自己想得那麼簡單，黑石信表情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也猛地站了起來。

他沉著臉說道：「我馬上去把事情上報。」

若島悠點了點頭，正想說先去富士山那邊，餘光卻瞥到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因為原先衣服沾了血，處理完傷口后，他就暫時換上了黑石大叔的T恤。

但黑石信本人的體型較為壯碩，穿在若島悠身上，就顯得有些寬大。

呆在家裡還好，可如果穿出門的話，就有點顯眼了。

這樣想著，若島悠話語一轉說道：「那我回趟家換身衣服，然後再騎摩托趕過去。」

對此，黑石信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只是說道：「行，為了節省時間，你乾脆坐我車回家吧。」

半小時后，若島宅門口。

穿著一身寬大的衣服，若島悠伸手打開了自家大門。

屋內靜悄悄地，午後的陽光穿窗帘空隙，在地板上留下淡淡的光斑，為客廳帶來了一點光亮。

若島悠關上了門，快步走進自己的卧室，隨後打開衣櫥的櫃門，挑了身輕便的衣服。

並不打算在家裡花費太多的時間，他套上選好的衛衣，將換下來的衣服丟進床下的盆里，背上包就打算出門。

然而手剛觸碰到卧室的門把手，若島悠就聽見客廳那邊傳來細微的響聲。

那是鑰匙開鎖的聲音。

不會吧？

「老媽她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下意識地，若島悠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才不過下午兩點半。

正常來說，這個時間點，若島奈緒應該在小學上班，不可能回家才對。

眼底閃過一絲遲疑，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若島悠意識到自己恐怕要和老媽聊幾句，編個理由才能出門了。

要知道，他可是悄無聲息地失蹤了一個上午。

雖然有後來黑石大叔幫忙解釋，但作為一個母親，若島奈緒肯定會詢問事情經過。

「麻煩了。」

若島悠嘀咕了一聲，認命地把手中的背包放下，隨後揉了把臉，讓自己的皮膚帶上了點健康的血色，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臉上帶著渾然天成的疑惑，走出自己卧室的他語氣自然地問道：「老媽，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