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你如何看待羅姑娘,是敬佩也好,是……其他也罷,那都是你們二人之間之事,與我無關。」赫連清淡淡道。
他此刻是真的不想理會衛炎生,更不想與對方討論對羅憶秋的看法,他理不清自己這樣的心態因何而起,只覺得莫名煩躁。
「是我想與你解釋。」衛炎生卻是不讓他迴避這個問題,伸手輕托起他的下頜,讓他的視線重新與自己對上,「連清,我不想你誤會我與她的關係,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與羅姑娘如何,都不是我需要關心的。」
赫連清說罷,轉身便要走,衛炎生卻在他身後直白道:「我心悅的是你。」
話音落下的同時,赫連清便覺得自己心彷彿漏跳了一拍,他緩慢地回過頭,有些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我說我心悅於你,原本怕嚇著你,打算讓你慢慢感受到我的心意,但我不希望在你心裡,我是個見異思遷、三心二意之人,因此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告訴你,被我放入心裡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羅姑娘,只有你……」衛炎生認真道。
他知曉今日並非是個袒露心意的好時候,赫連清對他或許有好感,但對方對他的了解尚淺,甚至可能還未完全消除懷疑。這份好感未必能夠支撐對方回應他的感情,更何況他們此時還身處墳場,沒有風花雪月,倒有枉死的怨靈和刺骨的寒風。
可面對赫連清,他無法如以往那般冷靜、理智,他怕若再不表達自己的感情,赫連清便會在心中將他與羅憶秋看成一對,他怕對方為此感到難過,卻更怕對方坦然接受、無動於衷。
赫連清怔了半晌才有些語無倫次道:「我……你……可是我們認識也不過才月余……」
「有人自幼相識卻不過是好友、兄弟,有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相識的長短從來無法用來衡量感情。」衛炎生笑了一下,眉眼溫柔,「連清,我沒有逼你現在便給我答覆,只是希望若有一日你想清楚了,無論對我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能讓我知曉。」
聞言,赫連清偷偷鬆了口氣,點頭應了。
回到住處后,赫連清直接去了丁木那屋住,可到了深夜他仍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只要一合眼,腦中便只剩下衛炎生的那句「我心悅於你」,對方對他的影響遠比他以為的要大,這種對方一句話便能影響他情緒的感覺太過陌生,陌生到讓他竟生出了幾分害怕。
沒有半分睡意,他索性也不再睡了,天才初亮便起身去給村裡的村民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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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日,赫連清也總是早出晚歸,有意無意地躲著衛炎生,村中每日都有人離世,但隨著他們三人的治療,也逐漸有人開始康復,歡兒便是其中之一。
赫連清最高興的莫過於此,因此當衛炎生提出讓他一道去探望歡兒時,他只稍稍猶豫便答應了。
不久前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可以下地,經過這幾日的治療,她與衛炎生已算熟知,見到他來立刻開心道:「衛大哥!」
喊完她才見著一同入屋的還有一人,她幾乎是立刻躲到了衛炎生身後,又有些忍不住好奇地探出頭偷偷看過去。
衛炎生在她頭上輕碰了碰,介紹:「這位也是之前替歡兒看過病的郎中,歡兒可以叫他清大哥。」
歡兒有些怕生,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喊:「清大哥。」
「乖。」赫連清走上前,試著問道,「今日要不要清大哥給你扎針?」
歡兒的小腦袋立刻搖成了撥浪鼓。赫連清莞爾,又問:「為什麼不要?」
「要衛大哥。」歡兒拉了拉衛炎生的衣擺,仰頭眼巴巴看著他,「衛大哥今天給歡兒帶了什麼?」
她問完,衛炎生便不知打哪掏出了一個毽球,還不忘囑咐:「這個,歡兒會踢嗎?」
歡兒搖頭,但拿到禮物后仍十分開心,在原地蹦跳了幾下。
「那等你改日病好了,我再來教你。」衛炎生笑道。
今日一早赫連清便聽說衛炎生去後山打獵,他本以為是為了加餐,沒想到卻是為了獵那野雞拔毛給歡兒做毽球,赫連清注意到剛剛歡兒問的是「今日帶了什麼」,忍不住微微側頭問,「你每日都給歡兒帶這些玩物?」
「是啊,衛郎中不僅醫術高明,還很會哄孩子開心。」不等衛炎生回答,端著葯碗入屋的婦人已經笑著給赫連清指了指床頭的矮櫃,「歡兒才醒時還不願意乖乖讓衛郎中扎針,沒想到衛郎中隨手便給她編了個螞蚱,之後還準備了些自己做的玩物,歡兒現在每日都盼著他來,跟他比跟我們都親。」
赫連清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驚訝地發現矮柜上已經放了許多小物件,有乾草編成的螞蚱,有竹片削成的竹蜻蜓,還有空竹、木陀螺等物品。
「沒想到你還會這些。」赫連清實在有些意外。
衛炎生道:「小時候為了哄舍弟開心,學了幾樣。」
那婦人緊接著笑嘆:「將來衛郎中的孩子可有福咯!」
衛炎生並未接這話,只是微微側頭看向了赫連清,赫連清猝不及防地接收到他的目光,嚇得咳嗽了幾聲,有些不自然地挪開了頭。
有歡兒配合,這次的治療也十分順利,只不過離開歡兒家后,赫連清未再與衛炎生一塊兒,帶著一直守在門外的燕良俊,轉頭便去了另一方向的幾戶人家替他們醫治。
因著去看歡兒耽誤了一會兒,赫連清回去時已經有些遲了,他推開房門正想換身衣物,就見桌上整整齊齊碼放了一整套,正是今日他在歡兒家見過的那些玩物。
「我又不是小孩……」他低聲嘀咕了一句,手上卻是仔細地將那些玩物給收好了。
在外替村民診治了一日,赫連清此時實在有些餓了,待丁木將熱好的飯菜送來,他便坐到了桌邊,可才剛提起筷子就聽外頭傳來急切的敲門聲,胡策幾乎是立刻出現在了他身旁,整個人進入戒備狀態。
「連郎中,您快去看看我家孩子吧!」預想中的打鬥聲沒有響起,只有聲嘶力竭地哭喊聲。
赫連清推門出去,就見是那位不久前才剛喪父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院中,胡策拉著對方上了馬,他也騎上了左焰,衛炎生這時亦出了屋子:「我與你一塊兒去。」
「不必。」他說罷,一刻也沒有再猶豫,策馬往男人家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