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亞之春03

場管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留著一撮小鬍子，背部隆起一個怪異的弧度，在粗布斗篷的遮蓋下，像是背著一個龜殼。

龜殼怪給謝爾的標價是10000金幣起拍。

當標價牌被公示的一刻，觀眾席響起了浪潮般的歡呼。

鋪天蓋地的彈幕再次湧來。

「一萬金幣，我們這種窮鄉僻野的有誰買得起啊，你多寫了個0嗎場管！」

「摩洛城的大人們就買得起啊，上屆選妃的最終成交價是十二萬金幣呢，你個鄉巴佬沒見過世面吧。」

「老婆！老婆嗚嗚嗚老婆你施捨我一眼吧！救命啊嗚嗚嗚我要炸了！」

「這就是註定要獻給公爵的頂級美人啊，我靠，你們看他的屁股，哎喲喂，看他這個屁股翹的，就像水蜜桃一樣，這屁股就值五萬金幣了吧！」

「我靠，快閃開，上面有個傢伙真的要爆炸了！」

「啊啊啊你的蛋黃炸到我了好噁心啊賠我衣服啊我好不容易強化+7的啊啊啊！」

謝爾：。。。。。。

謝爾忍不住扭頭看著自己的屁股，陷入沉思：老子的屁股有什麼奇怪的……

【親親，經讀取這個世界的審美曲線，你的身體無論哪一個部位都是最契合頂級數據的呢！】

【因為親親你太美了，你對別人造成的慾望影響，是普通人的10倍之多哦！】

摩洛城是個有些耳熟的地名，謝爾想了一會，想起來了，在中州大陸以東，有一個龐大又繁榮的帝國——洛亞。摩洛城就是這座千年帝國的海港之心，謝爾做魔王時來過一次，洗劫了公爵的倉庫就跑了，倒是不知原來公爵還酷愛娶老婆。

謝爾心裡冷笑，他剛剛只看了龜殼怪一眼，他就知道以自己現在這副瓷娃娃一樣脆弱的身體，哪怕法力全失，赤手空拳，他也能憑著多年積累的純體術戰鬥技巧，輕鬆將人打得滿地找牙。

然後一走了之。

天大地大。

但他沒有這麼做。

他看到了同樣被標價競拍的一群少年少女。

有的標價100金幣，有的標價20金幣，還有個瘦骨嶙峋的啞巴少女，標價只要2個金幣。

很快就被觀眾老爺拍下了，少女滿心歡喜，又說不出話，就一個勁地磕頭致謝。

剩下的人都羨慕地望著她。

「喂，你！過來走兩步，給他們看看！」龜殼怪來到謝爾身後，催促他，「窮光蛋們當然買不起你，但這裡有直播，摩洛城的大人們都會看到，你趕緊展現一下你的姿色，以後嫁給公爵大人當老婆，我們整個村子都會得到獎賞。」

說著，他還一邊扶著頭頂搖搖欲墜的黃條，一邊罵罵咧咧：「奶奶的，之前怎麼沒發現有這麼個尤物，早知道老子就藏起來自己享用了……」

一旁的少年少女們，偷偷看著謝爾，眼中滿是好奇，這樣漂亮的人，不像是這個村子的水土可以養出來的，他們在電視里見過的大明星都沒有這麼好看的臉。

但這些好奇都被按在心底，因為眼下「把自己賣出去」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不等龜殼怪的催促，少年少女們就已經自發地舒展身體，表演起唱歌跳舞各種才藝來。

「獎賞！」有個小姑娘稚聲稚氣地問，「是不是公爵大人就會賞賜我們一年份的營養液？」

「對！」龜殼怪的眼中滿是油光，「只要選妃成功，我們全村都有獎勵！」

「太好了。」小姑娘說，「那我的爸爸和哥哥就不會爆炸了。」

「那我的妹妹也不用賣給隔壁村的老爺了。」又一個小姑娘說，「100金幣只能買到一點點營養液，我家裡有三個弟弟，根本不夠用呀，嗚，他們會死掉的……」

這時一個穿著破爛臉上長著胎記的小男孩，用口琴吹了一曲民謠《洛亞之春》，原本無人問津的他，因為這一手才藝，被一個地主用50金幣拍下了。

滿臉蕩漾的老地主還在和他的鄰座吹噓：「瞧瞧，哈哈哈，這娃娃的口.活肯定好！」

謝爾緩緩走向聚光燈下。

「對，對對，對著鏡頭！」龜殼怪瘋狂打著手勢暗示謝爾，「笑一個，啊，哭一個也行，公爵大人最喜歡哭啼啼的美人了，啊，我的上帝，這屁股也太翹了吧……」

為了避免爆炸，龜殼怪趕緊捂住眼睛，然後掏出兩瓶營養液，澆滅了自己頭頂蠢蠢欲動的慾望。

他心疼極了：「靠，又是60個金幣沒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謝爾一眼。

這個時候，攝像鏡頭四周的燈光吧嗒吧嗒地亮起了七彩虹一樣的顏色。

一片過去，炫如煙火。

「彩虹燈！」

「天哪，彩虹燈！」

「我靠我的媽呀我看見了什麼，彩虹燈！！」

「我們村子從來沒出過彩虹級的美人吧！」

「發財了發財了哈哈哈哈一年份的營養液白送了！！」

彩虹燈是公爵大人看了直播之後表示非常、非常非常喜歡的意思。

這個村子，出過銀燈美人，給公爵大人做了女僕，獎勵了全村一個月的營養液。

也出過金燈美人，給公爵大人做了小妾，獎勵了全村三個月的營養液。

而彩虹燈級別的美人，方圓百里的所有村鎮，加起來也才出過寥寥數個。

這樣的美人送去摩洛城選妃，是滿城貴族競相爭奪的存在。

哪怕最終沒有嫁給公爵大人當老婆，也能嫁給某個大財主或者大法官，然後全村的人都能得到豐厚的獎賞。

在堅不可摧的營養液經濟體系下，這個選美製度已經在世上存在了二十年。

這是廢統剛剛讀取到的信息。

「所以，如果我只是揍扁龜殼怪，解救小朋友，對已經存在多年的頑固體制，並沒有多大影響是么？」

謝爾這樣問廢統。

【是的親親，如果你想瓦解他們，你得瓦解問題的源頭。】

……如果是從前的魔王身體，對謝爾來說這是一夜之間就可以蕩平的事。

但現在這個身體……

謝爾並不是一個很愛管閑事的人，但他更討厭自己變成雞翅怪一樣虛偽的東西。

他不在其中也就罷了，他看見了，聽到了，那他就不會一走了之。

五分鐘后。

觀眾席彷彿被下了降頭，剛剛還癲狂若喜如沐甘霖的老爺們，此刻像看鬼一樣看著台上的少年——

漂亮少年僅僅用了一記肘擊，一記飛腿，就把龜殼怪揍翻在了地上，這時七八個舉著木盾和鐵劍的壯漢——大概是秀場的保安——從森林各處衝出來，但謝爾劈手一奪，就奪到一把鐵劍，乾脆利落，鐺鐺兩下，鐵劍斬開了好幾塊盾牌，又飛身一躍，躲過一支破空飛來的箭矢，然後他輕盈的身體就像狡兔一樣沒入樹叢，再出來時，謝爾手上抓著一個弓箭手的後頸，丟西瓜一樣將他丟進了觀眾席。

觀眾席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黃條爆炸的聲音。

謝爾不管那些哀嚎，又回身刷刷兩劍，擊潰了最後三個還想衝上來制服他的壯漢。

然後將鐵劍一丟，正好丟在鏡頭燈光上，炫目的彩虹燈當場破碎。

銹跡斑斑的鐵劍笨重又沉鈍，咣噹噹砸回在地上，沒人去撿，甚至沒人敢吭一聲。

即使它們砍在人身上，也不會要人的命。

謝爾從前是個滅世魔王，滅的多半是漫天飛舞的雞翅怪。

人是一種太脆弱的生物，他不喜歡殺人，也沒殺過幾個人。

甚至曾經……他很羨慕人，也很喜歡人。

就如同現在，他也只是踩著那些壯漢的脊背，一邊給自己歇腳（腳腳又腫了，嚶！），一邊平靜地問他們：「你們這個裝束……是村子的自衛隊吧？你們的職責是保護這方土地的父母兄妹，為什麼反了過來，要去支持壓榨你們的權貴？」

為了避免打嗝丟人，謝爾把話說的很慢，但這絲毫沒有降低他的壓迫感，那是讓人從心底就生出絕望和恐懼的……來自一個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的壓迫。

雖然謝爾自己現在也創得夠嗆，這樣可怕的純體術爆發的代價，是這副炮灰一樣的花瓶身體遠遠不能承受的。

「廢統，你能屏蔽老子自己嗎？」

系統：【……？？】

謝爾終於抑不住一口鮮甜的血衝上喉頭，溢出他的嘴角，緩緩綻開一片深紅漣漪，如雨中玫瑰在失樂園的回憶。

他默默地用手背將血擦去，還好這一幕被他揍得滿地找牙的壯漢們不敢看，直播另一頭的貴族們看不到。

彩虹燈被他砸碎的時候，直播信號也同時中斷了。

這邊賞心悅目的一場戰鬥，摩洛城的某個城堡里，查理公爵和他的貴族友人們僅僅看到一半。

即使看到一半，他們也看得緊張無比，渾身都開始冒出綠油油的奇怪液體。

不停地有女僕拿來玻璃器皿收集液體，而他們對這樣的日常似乎早已習慣。

「啊！老婆！我的老婆好猛啊！」

「什麼你老婆，他是我老婆！你看看他的屁股，啊，那是春夏交接時最鮮甜的蜜桃！」

「老婆的眼睛為什麼這麼美，這不是人的眼睛，這是魅魔吧！這紅寶石一樣的輝光……」

「我要炸了！！」「我也……」「快拿營養液來！」

查理公爵自己也癱在了椅子上。

太美了。

那小身板，那爆發力，那花田雨中的冷冽美人。

一身劣質的粗布衣服都無法掩蓋的絕致容顏，那樣糟糕的粗布……

想到這裡，查理公爵覺得自己也要爆炸了。

他的老婆！他的老婆那麼柔嫩的皮膚！怎麼可以被那種粗布磋磨！

應該讓他來才對！

嗚嗚，好想給老婆吹吹，老婆打架肯定累壞了！

「來人啊！」查理公爵有氣無力地大喊道，「把城裡的時裝店給我老婆送去！！」

「所以，你們其實也飽受其苦？」

謝爾累得坐在地上，七倒八歪的壯漢們自動爬出幾米遠，然後在謝爾的盤問下，開始講述關於營養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