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啊
他需要好好規劃一下。
規劃自己的——動機。
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風見裕也、小熊拓真等等,他們自己就會調查清楚,三天時間已經是綽綽有餘,今天伏特加把他跟拓真一起帶來,也可以證明這點。
所以在這方面隱瞞、說謊是不明智的,而他要做的,就是重新設定『松田純』是個什麼樣的人,好給他這一切行為賦上一個說的過去的動機。
事先知道真吾會做什麼回答,給他的工作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真吾沒受過相關訓練,當然他也不需要,他只要實話實說就行,因為一切都是真的。
只有他自己還活在自己編的故事裡。
人們做一個選擇的原因基本可以分成三種,利益、感情,還有迫不得已。
大概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曾經認識過『松田純』的人基本死光了,唯一知道他『應該』是什麼人的小熊拓真不會多嘴,而真吾——
真吾也從沒認識過真正的『松田純』。
「有幾個問題。」伏特加說,「需要你幫忙解答一下。」
「太失望了,我還以為你會先來問我呢,看在我們……」松田蹺著腿,一副弔兒郎當的做派,一手在桌子上按滅煙頭,另一隻手比劃了一下自己跟伏特加,「關係的份上,不至於讓我乾等著著急。」
「我一向比較尊老。」伏特加說。
松田『哦』了一聲,「真的嗎?我不信。」
「隨你,但是閑聊到此為止,接下來根據你的回答,會決定你之後人生的命運,這次,西爾維斯也保不住你。」伏特加低頭俯視他,眼神應該很有壓迫力,可惜被墨鏡擋在了後面,「如果你想現在退出……」
「那我就死定了。」
松田不在意地打斷他,真誠道:「站著多累,先坐吧,有話我們坐下說。」
伏特加施壓未果,哽了一下,憋著口氣還是坐下了。
「問吧。」
這個漫不經心語氣,這個好整以暇姿態,都讓伏特加極為不舒服,彷彿兩個人的位置掉了個個。
他意圖奪回主動權,冷冷開口:「西爾維斯落到警察手裡,是你把他救出來的。」
「不錯。」
「你為什麼在那?」
「條子找的我。」松田手摸向自己口袋,很慢,他挑眉詢問伏特加。他們來時沒有被搜過身,不過以對方的傲慢恐怕也不在意他們是否帶著武器。
伏特加點了下頭,松田才把兜里的警官證拿出來,兩指夾著展開,用與警察出示證件八竿子打不著的姿勢給對方看裡面的照片。
「這傢伙被我一個熟人摸了錢包,這玩意兒給我留作紀念了。」他把警官證往伏特加那邊一拋,「他找我,理由說是因為半個月之前那次爆炸。」
「爆炸?」伏特加問,「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那次爆炸我確實在附近,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松田當然知道為什麼,但知道不代表要說,適當的要保留些疑問讓對方自己發掘,反正他現在有自信自己見義勇為做的非常隱蔽,不然當時風見裕也不會詐他。
公安查不能確定是他,這個組織也差不多。
「繼續。」伏特加說。
「我不想跟他走,但是那傢伙用我之前的案子威脅我,非常有用。」松田撇了下嘴,「他把我帶去某個地方,問我爆炸的事,在那見到了西爾維婭——是這個名字吧?還是希爾維?」
「西爾維斯。繼續。」伏特加追問,「你為什麼救他?」
松田撤下腿,上半身微微前傾,非常認真地:「簡單來說,因為我覺得有利可圖。」
「畢竟能被條子盯上,費盡心思從他嘴裡挖出點東西的人,怎麼也有點來頭。」
他又靠回沙發背上,嘴角肌肉微動,神情似笑非笑:「結果我被條子追的東躲西藏,希爾維斯特呢(「西爾維斯。」伏特加插話。)那種東西隨便啦——一問三不知,我還要管他吃喝,不過看在其他方面夠省心,我也暫時留著他。」松田露出真正意義上的笑容,「現在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
他不再等伏特加發問,直接道,「我大概知道你想問什麼,第一,我想入伙,從發現你們存在的時候就想了,現在更是。國務大臣跟你們合作,條子里都是你們的眼線,知名企業家隨你們生殺予奪,哇,cool,我喜歡,更正——我愛死了。」
「第二,救小熊拓真不是因為我把他當爸爸——我猜他是這麼跟你說的——是因為我需要他,需要他告訴我你們的事,不然我不可能在別墅遇見你們。而希爾瓦斯,他似乎不怎麼想跟你們打交道,『我跟他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只發現這點,然後利用了一下』,他這麼說的。」松田聳聳肩。
「是西爾維斯。」
「OK,OK,你知道我在說誰就行。」松田繼續道,「第三,我的目標非常單純,物質條件、情緒價值。錢跟刺激我猜是你們這邊最不缺的,所以你看,我有什麼理由不來?」
他停了一會,給伏特加消化的時間,然後開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有。」伏特加問,「你跟西爾維斯什麼關係?」
松田的表情有輕微古怪,把一句『你想半天就問個這』咽回去,接著他笑了一下,「這個問他比較好,畢竟我跟他現在說一不二的不是我了,對吧?所以西爾文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故意的吧?」
松田歪了下頭,不解:「什麼?」
伏特加站起來就走,也不知道滿不滿意這次談話。
松田沖他背影揮手,興高采烈:「替我向卡西歐小姐問好啊。」
……
「這個人,要麼是自不量力的無腦蠢貨,要麼是個清醒的瘋子。」
伏特加熟練接話:「大哥覺得他是哪種?」
「無所謂,死人一個。」
「但是大哥,西爾維斯對他好像看得挺重的,這有點不太好辦吧。」
「怎麼。」琴酒視線從屏幕移開,冷冷瞥他一眼,「你不是也挺喜歡他的?還跟他聊了卡西歐。」
伏特加訕訕,「就是順便。」
琴酒將截下來的音頻拖到快閃記憶體盤裡,又打開另一個音頻文件。
「大哥,這種小事兒交給我——」伏特加殷勤的話說到一半,被砰地一聲響打斷了。
兩人都是專業戶,一聽就知道這是槍響。
「我帶他們去見那傢伙了,大哥你說他們沒問題就帶過去的。」
伏特加卡了一下,繼續解釋道:「我沒給槍,應該是他們自己帶的,我忘了交代別鬧出聲響了。」
琴酒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淡淡道:「過去看看,別弄得太難看,死了就把屍體處理乾淨。」
伏特加立刻去了。
琴酒處理完伏特加對小熊拓真的問話錄音,拔出內存卡,換上了另外一張,直接從裡面截了十分三十二秒扔進快閃記憶體盤裡,關掉頁面,選擇彈出。
快閃記憶體盤放進口袋裡,他又點開剛才的音頻,進度條拖到後面,很快就黑著臉扯掉了耳機。
【
10:54
「松田純是不是警察?」
「……水,我……我好渴,想喝水。」
「我問你松田純是不是警察?你跟他生活了這麼多天,好好想想,他是不是警察?」
「水,他……警察,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如果他是警察,他就不是松田純,這都是他演出來的,他騙你,利用你達成目的,這個目的也包括送你進監獄。」
「利用我也沒關係,是他就沒關係,哈……哈哈,反正我心甘情願啊。」】
琴酒又截了一段十分四十來秒的音頻替換內存卡里的,刪去原件,抹掉痕迹,然後拔卡。
伏特加回來的很快,向他彙報說:「人還活著,一槍打在右肋下面,得疼一會兒才死,我已經找人去等著處理了。」
伏特加指的是朗姆前天送過來的人。在他們找上朗姆之前,對方就把一個像是塊臭掉抹布的男人丟了過來。
帶臭抹布來的是個長相俊秀的男人,末端上挑的貓一眼的眼睛很有特點,氣質是溫柔一掛的,說話也不緊不慢。
「朗姆先生聽說西爾維斯找到了,讓我把這個傢伙送來,這是我們問出來的。」他將一個文件夾遞出去,彎了下唇角,「當然,人到了這,怎麼處理你們自便。」
「怎麼稱呼?」伏特加接過文件,他對他有點印象,多少也應該是個代號成員,不過代號成員跟代號成員也是有區別的,能搭上朗姆的傢伙,伏特加不至於只有一點印象。
要麼是伏特加自己的問題,要麼這人是最近進了朗姆的眼。
「蘇格蘭。」伏特加翻開文件,蘇格蘭問,「西爾維斯還需要多久?事情壓了一個月,再拖下去急性子就要忍不住了。」
伏特加一目三行掃完上面的字,最後一翻手合上,也不多說,反正對方只是個傳話了,道:「很快。蘇格蘭,你把人帶去樓上吧,最西邊那扇門。」
蘇格蘭聳了下肩,轉身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拖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後者一身狼狽,精神萎靡,看到蘇格蘭的時候眼神瞬間絕望,一動不動被拖出來,嘴裡卻沒閑著,罵的詞連伏特加都覺得學到了。
蘇格蘭把他蹭掉的膠布重新貼回去,還兩人一個清靜。
「他說叛徒,什麼意思?」伏特加對這個詞比較敏感。
「哦,他跟我有一點交情,來找我幫忙,不過我沒幫他。」蘇格蘭笑笑,「我暫時還沒活夠。」
伏特加會意,這人掃尾的時候遇上了西爾維斯,任務沒完成,事情敗露了去找蘇格蘭求救,恐怕是被後者溫文的表象欺騙了。
蘇格蘭不僅沒幫他,套出話來還反手把他賣給了他上司,甚至因為事關西爾維斯,連朗姆都驚動了。
伏特加又問了一遍話,就把這傢伙丟在裡面苟延殘喘,今天被小熊拓真來上一槍,算是徹底上路了。
「大哥,朗姆老大那邊在催了,咱們什麼時候給人?」伏特加問。
「明天。」
琴酒是在走廊一扇窗戶前第二次見到松田純的,雖然後者的資料已經被他翻了個底朝天,但兩人就對過一次面,還是打的你死我活的那種。
捲毛叼著煙,沖他笑眯眯招手的樣子算得上友善。
「嗨,琴酒大哥~以後就是同事了,還請多多指教啊。」
琴酒:……
他目不斜視,從松田身邊過的時候丟下一句:「當心你自己的腦袋。」
「火氣這麼大。」松田單手環在嘴邊,朝他背影喊話,「當心老得快啊,琴酒大哥~」
作為回應的是擦著耳朵過去的子彈。
松田摸了摸,掉下來幾根頭髮,無傷大雅。
怎麼回事。
就只是意思意思嚇唬一下,都不動真格的,琴酒看起來不像是脾氣這麼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