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心的病人
夏油傑被這神來一筆哽住。
然後他聽見歡快的少女聲繼續:「啊,對了,忘說了!夏油君,預言的事,請你對那孩子保密。雖然她應該不會問……但只要你問,她會說的。然後會哭得很慘吧!」
兩人視線對上。
「為什麼?」夏油傑問。
「她害怕呀!」小人答。
——怕什麼?
——怕你會像伏黑甚爾那樣。
半小時后。
「二年級生最近的任務?」
在樓道中被夏油傑叫住,專負責和學生們對接的輔助監督低頭回想了一下,「交給他們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二級,也有準一級的。准一級的任務會叫他們兩個人一起去。夏油大人,突然問這個是……?」
「想了解一下。今年的詛咒太多了,我有點擔心。」
夏油傑說著拍他肩膀,神態溫和,語氣鄭重地囑託,「伊野先生,如果有超過他們能力範圍太多的任務,請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誒?您是打算……」輔助監督疑惑。
「作為前輩,關照一下後輩。」他笑。
輔助監督一走,他立刻轉身下樓,趕在二年級上課前把兩個學弟叫了出來,給他們留了兩個准一級咒靈,並囑咐他們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一定要及時求助。
有著藍灰色眼珠的金髮少年聽罷沉思片刻,一開口就潑冷水:「但是夏油前輩,真發生了什麼,我們求救也沒用吧。上級肯定是沒別的選擇了才叫我們去頂缸的。」
有著烏黑狗狗眼的大眼睛男孩胳膊碰同伴一下:「放心吧,前輩,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會做好,但搞不定的事我也不會勉強。我知道的,這樣才能幫更多人!」
被狗狗眼閃得十分無語的七海建人:「……」算了。隨便他。
灰原撓頭:「對了,前輩,這兩個咒靈……」看起來實力不差的樣子。前輩要是就這麼放在他們身邊,等於折損他本身的實力,會影響他工作的吧?
「你們帶著。」夏油傑不容拒絕地溫聲,「我已經和輔助監督說過了。」
說著對走進二年級教師的班主任笑笑,推門出去,笑著對過往的工作人員打招呼,三步並做兩步上樓,卻並沒有進三年級生的課室,而是繼續往上爬。
「夏油?」一身休閑短褲的家入硝子叫住了他,「不是說好了幫五條測試他的新術法嗎?」
夏油傑一頓,回頭露出了一個莫名欠揍的謙和笑容,配上他引人矚目過頭的怪劉海,欠揍程度瞬間暴漲八百倍:「硝子你先去?我等會再過去也沒關係,不會遲到的,說不定會比你早到哦。」
家入硝子:「……」夏油這傢伙,又開始純天然嘴欠了!該感謝他沒有開口直接說她腿短速度慢,所以丈量起這麼大個高專,肯定是他比較快么?
她又問:「『那個』已經沒事了?」
夏油傑頷首:「回頭告訴你。」
兩個青少年打完啞謎,各自揣上文具往自己的目的地趕去:
家入硝子去操場,文具是五條悟叫帶的;
夏油傑則先上了頂樓,順手翻出窗口,坐在青色的磚瓦上,壓抑地吐了口氣。
他早餐吃得很匆忙。
之後便一直跑前跑后,等安排好一連串事宜,精神依舊緊繃,因為隨時會遇見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還有他無法確認,即便自己已經到了儘可能隱蔽的地方,會不會依舊有人在監視他,進而發現他所攜帶的——
「我很高興哦!謝謝你選擇相信我。」
活潑的少女音在他耳畔響起,「不過老實說,這樣是不會有用的啦。咒術界分派的任務,連你和五條君都會有性命之憂,更何況區區二級術士?你還是早點做好心理準備接受現實比較好。尤其是灰原君——嗯——死期應該確實就是這幾天了。倒是七海君,會撐多十年再死呢!」
夏油傑:「具體哪天?」
「抱歉啊,這我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死超慘的,被帶回高專的時候,只剩下一半——」
「夠了!」夏油傑強抑下痛苦的怒意打斷她,黑眸愈發暗沉,隨後閉了閉眼,「不要再說了。」
「是嗎?那麼晚安,俄狄浦斯。」小小的光點在他頭頂隱去,像東方的啟明星終於被朝陽湮沒,「呼唔……好睏……」
兩天過去,什麼事都沒發生。
倒是好奇心旺盛的家入硝子終於見到了會動的千尋:
「夏油,我去問過七海,然後翻了一下資料,這孩子果然是傳說中的妖精吧?愛爾蘭或蘇格蘭地區的傳說和她最接近。真可愛啊,看起來好像迪尼動畫的小仙女。」
硝子說她是小仙女,還說她可愛!千尋小臉一紅,抱住硝子指尖蹭蹭,飛起來就給她一個親親:「硝子也可愛!喜歡你!」
硝子忍不住笑:「那夏油呢?」
千尋噘嘴:「……是個讓人抑鬱的壞傢伙。」
壞傢伙?硝子忍俊不禁:「為什麼?」
千尋開始掰指頭告狀:「諱疾忌醫!硝子你肯定明白的吧!死犟不聽醫生話的病人有多煩人。夏油君他啊,心情不好硬憋著,憋成重度抑鬱了還裝沒事,天天吃不下飯還硬撐。要不是我盯著他吃飯,早瘦成猴——」
還沒說完就被撈走了!
聽到硝子被遠遠拋在背後的驚詫和笑聲,夏油傑尷尬得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雙手捂住在他掌心亂飛的小蟲子,板起臉壓低聲音警告她:「不許用悟的聲音到處亂喊!」
千尋立刻大聲:「你是我見過最糟心的病人!諱疾忌醫!還騙醫生!就該被五條君綁起來送醫院去按頭接受治療!嗚哇咕嗚……」
夏油傑:「……」救命啊!她怎麼又開始吵這個了!
很可惜,五條悟沒能參與這一場鬧劇:他出差啦!不然那傢伙聽著覺得好玩,肯定要跟著一起鬧的!
被折騰得身心俱疲的夏油傑剛慶幸完這一點,就得知灰原雄要和七海建人一起出差去外地,據說是去一處有名的神社祓除詛咒,窗初步觀測那咒靈並不算難對付,是水準接近准一級的二級咒靈,所以派兩個人去。
對灰原和七海來說是能輕易擺平的任務。
他稍微鬆了口氣,正和學弟談心,一個身著緊身皮衣的高挑女人就走了過來。
「你是夏油君?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
原本藏夏油傑丸子頭裡打瞌睡的千尋睜大了眼,瞬間打起十二分精神聆聽:
來了!這個家喻戶曉的怪異開場白,是九十九由基!夏油君他後來心態崩壞,和這次談心不無關係。所以……!
「……不嚴謹地說,全人類都成為術士的話,就不會產生詛咒。*」說完咒靈誕生原理,還有咒術師基本不會泄漏咒力,九十九由基總結。
「那,把非術士斬盡殺絕不就好了。*」少年語氣冰冷。
「夏油君,那是可行的。不如說那樣可能是最簡單——*」
在夏油傑頭髮里好不容易撐過一會,又開始迷迷糊糊點頭的千尋聽得一個激靈,從他頭髮里冒了出來:
「才不是!夏油君,你是在假定術士沒任何陰暗面,死後屍體一定會全都被處理妥當嗎?術士死後成為詛咒,對他們來說就是第二次生命。想要活下去是全人類共有的本能,那種情況,只會變成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普通人被殺掉,然後術士變成更可怕的詛咒!兩面宿儺是怎麼來的?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夏油傑抓住她,用眼神制止:「小白。」
「好可愛的小傢伙!」
被打斷的九十九由基並不生氣,而是好奇地打量起了眼前這小小的半透明光點,「夏油君,你養的?這是什麼?咒靈?式神?完全看不出咒力痕迹呢。看樣子也不是隱匿型的詛咒。不會是和禪院甚爾一樣的天與咒縛吧?」
千尋有點氣:「不是!夏油君,詛咒頻發的只有日本,有天元結界的也只有日本。其它國家基本沒有咒靈——你們術士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時至今日,天元的結界到底還有什麼必要嗎?還有九十九小姐,伏黑已經改姓了,他很討厭別人叫自己禪院……」
九十九由基湊近,頗有興味地問:「你和他很熟?」
千尋:「!」
她捂住嘴跑回夏油傑頭髮里:糟了,說漏嘴了!
「——是我偷偷養的寵物。」夏油傑接上了九十九由基的問題,對她禮貌笑笑,掩下疲憊,俊挺的眉目被調侃舒展,「前輩,請替我保密。」
兩人又聊了一會。
「啊,對了,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們不用在意星漿體的事。*」
臨走之前,九十九由基跨上機車,戴上頭盔和護目鏡,語氣平靜地告知,「一年前那孩子死的時候,可能已經有新的星漿體誕生,又或者還有一個星漿體,總之天元很穩定。*」
夏油傑瞳孔驟縮。
所以小理子的死根本就……毫無意義?
「我才不是寵物!」九十九由基一走,千尋立刻從他頭髮里冒出來抗議,「還有剛才為什麼不追問到底?天元的事,你就沒覺得蹊蹺嗎?和星漿體融合說到底和活祭也沒區別了吧?」
「她也沒追問你的事。」夏油傑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語氣溫和地笑,「不是寵物的話,下次再有人問,我就說自己頭髮生蟲了?」
千尋:「也不是蟲子!……算了。夏油君,你有聽過濕猴理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