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人類邊界
鹿城大學的面積很大，它已經慢慢發展成了大學城。高聳的宿舍樓，各種各樣的教學樓，還有大型的商場和娛樂場所。
絡繹不絕的人群，充滿朝氣的面孔，年輕的嗓音，時尚的穿搭，這一切都跟荒涼的城北格格不入。
任一穿行在人群里，這樣的氛圍讓他的心情放鬆了不少。譚虎站在大學入口，靜靜地抽著煙，腦子裡回蕩著任一的聲音。
任一走到了計算機學院，他對這裡很熟。從任慈考上大學，他就忙前忙后，熟悉學院，聯絡教導員，自費給任慈安排了單獨宿舍，能考慮到的他都給辦好了，生怕任慈會出什麼事情。
他走到任慈的宿舍，發現門關著，輕輕敲了兩下，裡面也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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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便走到了旁邊的宿舍里，六個男生形態各異，一個在打遊戲；一個躺著在視頻聊天，視頻里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還有四個打著牌。
「請問，旁邊的任慈同學一般下了課會去哪裡啊？」任一禮貌的問道。
四個打牌的男生停了下來，背對著任一的那個，頭也沒轉說到，「旁邊的自閉症嗎？他也不跟我說話，我不知道啊！」
任一笑著走了過去，輕輕按著他的肩膀，頭靠近那個男生的頭，「那個同學不叫自閉症，我剛剛說過了，他叫任慈。」
任一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怒意，那個男生有些不服，咬著牙想站起來。但任一雙手一使勁兒，那男生的腰瞬間塌了下去。
任一鬆開左手，看著他的牌，「這會兒打這張比較好。」
他伸手彈了下男生手中牌堆里的那張大王，那張牌瞬間報廢，一個角直接飛了出去。四個男生看這架勢，都在原地不敢動彈。
「算了，不知道的話也謝謝你們。」任一轉頭要走，「記住，那是你們的同學，叫任慈。」
「他一般都在圖書館，或者生物實驗室。」面對著任一的那個男生開口說道，「我晚上遇到過幾次，沒有選修課的時候，他會去圖書館，不過這段時間，他往生物實驗室去的多，好像在那邊當助理。」
「十分感謝。」任一轉過頭，笑著說完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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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走在去生物實驗室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溫太低，他心裡一陣發寒。
僅僅是一牆之隔的舍友們，都有著如此歧視的態度，那他在正常生活中，該遭受多少異樣的目光啊，任一想到這裡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哥哥，我想要一個沒有惡意，沒有痛苦的世界。」
任慈小時候的模樣浮現在他腦海里。
心不在焉的人，總是可以很快的到達目的地。其實時間上並沒有改變，只是走路的過程被大腦忽略了。
生物實驗室是個獨立的小屋，只有200平的樣子，整個看起來像是北方農村裡的自建小平房。門口貼著「曾國強生物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是專屬曾國強的，學校里肯定還有其他公共的生物實驗室。不過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曾教授德高望重。
任一在門口呆了很久，他還沒想好到底怎麼跟任慈說。是直接說明，還是迂迴。是持續追問，還是點到為止。
正當他在門口徘徊的時候，實驗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個子不高的老人。
這個老人頭髮花白，帶著厚重的眼鏡，嘴巴微微凹陷進去，嘴唇周圍是細密的老年紋。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手裡拿著一本書，腰桿挺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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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猜到，這應該就是曾國強。
但奇怪的是，曾國強出了門之後並沒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任一，似乎在等待他。
任一微微彎曲膝蓋，同時身子往前探，保持著跟曾國強差不多的高度，他伸出手。
「我叫任一，任慈的哥哥。冒昧地問一下，您應該就是曾國強曾教授吧？」
曾國強笑了笑，任一的禮貌讓他習慣性地伸出手來，兩個人完成了握手。
「我就是曾國強，進來說吧。」曾國強轉身把任一迎了進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任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心裡一萬個問號，難道這個曾教授認識自己？即使認識自己也不該精準的在門口等著啊？而且這個老頭精神很好，看起來完全不像會自殺的人啊？
這個小房子一分為二，一邊是各種實驗器材，還有模擬的器官和肢體，昏暗有些發藍的燈光讓這裡顯得很詭異。另一邊關著門，什麼樣看不到。
「您知道我要來？」任一忍不住好奇。
曾國強沒有回答他，自顧自的撫摸著那些義肢和仿生器官，手上的動作很是溫柔，好像摸著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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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厚重的鏡片，只是盯著任一看，看得任一感覺到很不自在。
「只是湊巧。」曾國強過了很久才回答了任一。m.
「我是...」
任一本想說明來意，但想想還是沒說，因為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去詢問任慈。
他轉念又想，來都來了，肯定是要了解一下這個曾國強的。畢竟小慈要在他這裡工作，他的為人如何，這點很重要。
「曾教授，我聽小慈提起過您，您是生物方面的大家，而且是個大善人，把自己的專利都無償捐獻出去，用於慈善事業。」
任一還是很欽佩這種人的，如果這樣的人多一些，自己追求的那個世界就不會那麼遙遠了。
曾國強沒有理會他，他的手還是在不停地撫摸著那些材料，嘴巴快速的蠕動著，但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人類邊界...」曾國強喃喃自語，說完拿起一個仿生的肺，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曾教授...？」任一被眼前的曾國強驚到了，他的狀態就像個夢遊症患者，一心一意地在現實中完成夢境里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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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任一啊。」曾教授這才回過神來。
說完，曾教授用乾枯瘦弱的手臂，將桌上那些義肢仿生器官一股腦兒的推到垃圾桶里。
「曾教授！」任一還沒來得及阻止，曾國強面前的實驗桌已經空空如也。
「不用覺得可惜，這些東西毫無意義。」曾國強看起來很坦然。
「人類存在著邊界，我早就該想到！」他嘆了口氣，「如果我能早一點，再早一點知道這些，我也許...」
「唉，晚了。」曾國強的狀態就像在自言自語，完全沒有顧及任一。
「曾教授，您在說什麼？人類邊界？」任一被震撼到，雖然無法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但「人類邊界」的理論彷彿有種魔力，吸引著任一追問。
「人類的身體和精神都存在著邊界。」曾國強把目光移了回來，盯著任一，「就像物理定律一樣，它本身就存在於這個宇宙中，不為任何事物意志所影響，更不會改變！」
「那這個邊界具體的有哪些？」任一問道。
「很多，而且分為內在邊界和外在邊界。比如外在的，身高的邊界是3.24米，壽命的邊界是151年。諸如此類，很多很多。」曾國強情緒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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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在的邊界決定了人類的能力。」曾國強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內在的邊界，也就是精神邊界，決定了人類的命運。」
這個看起來神經質的老頭，這一刻非常的認真，他盯著任一，上下打量了好幾次。
「唉。」他突然嘆了口氣，「算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曾國強立刻恢復過來，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在主宰那副身體一樣。他問道：「你來找任慈的嗎？」
「是的。」任一被弄得一頭霧水，他剛剛已經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很想知道曾國強邊界理論的後半部分。
「他在那邊那個屋子裡呢，這孩子不知道怎麼了，從這周過來開始，就一直在研究完全無排異的材料，我明明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曾教授，關於人類邊界...」任一感覺到渾身有螞蟻在爬，他問出來了，才舒服一點。
「這個啊...」曾國強搖搖頭，「以後再說吧，我還有一部分自己也沒弄明白。」
「不過我肯定活不到那會兒了。」
任一愣住了，看著曾國強，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