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變化
在鹿城東南最邊緣處，鹿神山的腳下，有一座特殊的監獄。
一輛羈押車正朝著這邊飛速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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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虎持著槍，坐在任一的身邊。任一一身囚服，但他看著並不沮喪。
「老譚啊...」任一開口說話。
「不允許犯人交流！」對面拿著槍的警察立刻制止。
「閉上你的嘴。」譚虎沒有像往日那樣大喊大叫，他斜著眼睛看著那人，眼珠里滿是殺氣，他嘆了口氣，對任一說，「說吧...」
「老譚，對不起啊。」任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對你說謊了，其實，我什麼都記得。」
「不重要了。」譚虎沒心思怪罪他。
「不，這很重要。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戚大強真正的死因。他受到了上面人的威脅，於是自殺嫁禍給我。我一直都知道，當時我只是沒力氣了，但是意識清醒。」
「什麼！？」譚虎一臉震驚，然後轉而喜悅，「我們，我們接著上訴！」
「一次還不夠嗎？」任意搖了搖頭，「已經解開的證明題，在用其他方式去解答，也不會有不同的結果的。」
「唉。」譚虎深深嘆了口氣，「24歲，無期徒刑，以後...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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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得去掏煙，但突然發現自己正在押送，又懊惱得錘了一下腿。
「不過，你為什麼不說？」
譚虎突然想起來，為什麼任一沒有說出真相啊，如果有了這樣的說法，至少還可以爭取到時間，進行二次調查。
「因為，我已經無路可走了。」任一笑著說道，「從我們進入戚大強家的那一刻，他就註定要死。」
「他可能跳樓，可能自己往車裡鑽，可能在房間里割腕，也可能摸電門...」
「與其讓他這麼毫無意義的死去，不如讓他做點好事，贖一贖犯下的罪過。」
「所以我就想著，讓他用這種方式去死。這樣，可以把我帶上法律，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這條骯髒的產業鏈暴露出來。」
任一笑著說道，他想起來了暈倒前那段時間。他看到了200多種可能性，他一次一次測試，一次一次參與，終於找到了這條路。
「值嗎...」譚虎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任一說的，但他現在不願意思考，腦子裡本來就一團亂麻。
「用你一條命，換一次機會，而且這次...明顯失敗了，法庭上的一切，將會被抹去。即使有所外流，也立刻會被其他的事情沖淡，直到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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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虎了解這一套操作，吳文斌那些不讓他插手的案件，基本上都用的這樣的流程，雖然老舊，但非常有效。
「嗯，確實會存在這種情況。」任一看起來很是放鬆，「不過我就是要在鹿城人心裡，種上恐懼的種子，讓他們知道，下一個被掏心挖肝的，有可能就是他們。」
任一雲淡風輕得說著，譚虎驚訝得合不攏嘴。他獃滯得看著任一，覺得那表情在哪裡見過。
車子過了個減速帶，車裡的人都抖了一下。譚虎調整好，再次看向任一，恍惚間看到了自己身邊坐得好像是周敬安，又好像是...多年前的預言家。
「任一...」譚虎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他變了吧，他還是那個願意犧牲自己的正義警察，說他沒變吧，他以前絕不可能在法律上說謊的。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我和你不一樣，你放棄了，我沒有。我只是，試著走一條不同的道路。」
「出了車站，沒人在乎你坐的是卧鋪，還是硬座，或者，是站著來的。」
「我總歸要到達那裡的。」
任一看著鋼鐵鑄成的牢籠，它的縫隙里，西北大地的蒼茫逐漸滲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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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到了神鹿監獄的地界。
兩邊的山簇擁著中間的道路，熱情的迎接每一個到這裡來的囚犯。但踏進去之後，它們便換了一副面孔，對於想從這裡出去的人，報以莊嚴的壓迫。
穿過那兩座山，一座簡陋的監獄映入眼帘。它通體都是鋼筋水泥，四面的高牆，能擋住裡面的一切。它佔地很廣，不過高度只有5米左右，最高的建築無非是門口的那兩座瞭望塔。
連兩名獄警懶散得坐著，他們從不擔心這裡會有越獄者。
監獄和它周圍的一切都很般配，乾燥貧瘠的黃土地上，連雜草都沒有，有幾根頑強的硬木枝的植物，看起來像極了沙漠里仙人掌的尖刺。
它們從土地裡面鑽了出來，以為自己脫離了黑暗，就可以過上更好的、更有希望的日子。但當它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無盡的寒風、乾燥的空氣，還有那毫無養分的土地。
這裡沒有希望，這裡有的，只是更深沉的絕望。
「老譚啊，還有三件事情，你得幫我。」任一看著自己以後的歸宿，並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他此時此刻，腦子裡都是身在繁華鹿城的那些人。
「你說。」
「你去跟著馬如軍，因為他的計劃就快要進行了，不要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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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不知道，那個馬如軍到底要幹嘛。」譚虎問道。
「我在暗中見過他的家人，冷漠的妻子，臃腫而刻薄。看到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他跟李靜，根本不是被算計的。」
「中年男人，冷漠的妻子，還有一個年輕可愛的崇拜者，會發生什麼已經很明顯了。他跟李靜有了感情。」
「所以，為了教育是真的，只為了教育是假的。他應該是受到了指使和威脅，才故意跟我說出他的計劃。」
「背後那個人是誰？」譚虎問道。
「能放他進周敬安病房的人。」
譚虎詫異地轉過頭，看著淡然的任一。
「我要你幫我的，就是跟著他。」
「不用阻止他嗎？」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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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做不到。」
「放心吧，他倆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的，我問過周敬安，他不會殺馬如軍的。」
譚虎低著頭，他內心一陣一陣得崩塌，他感覺眼前這個任一，好陌生。
「我知道了。還有兩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幫我照顧任慈。方圓那邊...沒事的，她是個開朗的女孩，你有空的話，去個幾次就行了，時間一長，她也該忘了我了。」
「我會的。」譚虎揉著臉，他心疼的得不行。
車子停了下來，那兩扇高大的門的影子重重得壓了下來。沒有遮攔，西北的狂風咆哮著，任一單薄的囚服也鼓了起來，呼呼作響，加入這場肆意的狂歡中。
那扇門緩緩打開，過了很久，才開了一條縫。不過那只是視覺上的效果，實際上，那條縫已經足夠兩個人並排走過來了。
門口走出來兩名荷槍實彈的獄警，從譚虎這裡接過幾位文件，再跟自己手裡的一對比。
「任一，無期徒刑。」那個獄警自言自語，又比對著任一的臉和檔案上的照片，「沒錯，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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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蔑的眼神和語氣讓譚虎很不爽，但任一卻沒什麼反應。
兩方交接完成後，相互敬了個禮。
獄警轉身，用槍托抵著任一的腰往裡面走，不，應該是往裡面趕。
譚虎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鐵門緩緩關閉。直到最後連條縫兒都看不見，他才轉身準備走。
他嘆了口氣，把槍上了保險。
跟下來的時候不一樣，他沒有回到羈押車的羈押廂內，而是慢慢得走向了副駕駛。
打開了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這沒遮沒攔的地方，風是真的大啊！」
譚虎一邊說著，一邊揉著自己的臉。
「是啊。」旁邊的人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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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
譚虎的槍頭放在了那人的腰上，「你知道嗎？警隊的幾個開車的，我都認識，水平臭得很，他們都想著拜我為師呢。」
「從臨時羈押室到鹿神監獄三個小時的路，你開了2小時15分。那你，到底是誰呢？」
譚虎很謹慎，這個車子的開法，他很熟悉，是部隊里的那種。
「大蟲，你老啦。」那人轉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