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嚏——嘟嚕嚕——」

雪乃端著茶杯發了會兒呆，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最後將目標鎖定一牆之隔的室外。

「絕對有人在說妄想醬的壞話！排除前輩，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犯人就是前輩呢？」丹尼爾打斷施法。

「？？？但是前輩最喜歡妄想醬了，我是愛與希望的魔法少女怎麼可能做壞事！」雪乃突然直起身子大聲反駁，彷彿曾經在被前輩打死的邊緣瘋狂試探的不是她本人。

反駁的聲音太大，以至於門外談話的二人都被驚動。

葉霖推開門一言難盡地看了眼面不改色的雪乃，又回頭確認了一下笑容滿面的藍花楹眼裡沒有殺意。

他剛才聽到雪乃大聲逼逼，第一反應就是這裡就剩他一個死期感染者，萬一真打起來他還能控制住局面嗎。場面控制不住是小事，這一碰就碎的嵌合世界怕不是開打五分鐘就連渣渣都不剩。

你們魔法少女的謊言如同丘比一樣自如嗎？

同樣滿頭問號的還有許晨曦，雖然她一大早起來被灌輸了一堆奇怪的知識，現在該幹啥？他們能幹啥？為啥一直在這裡吃吃喝喝從早餐差不多吃到了午飯時間？

說起來，她體內寄生的系統究竟該如何清除呢？葉霖科普了一大堆，愣是沒有提及這關鍵的一點。

「晨曦，我剛才和葉霖商量一下……」既然對話被打斷了，藍花楹瞄了一眼許晨曦便知道她腦袋中的困惑，順勢將話題轉移到了少女身上。

葉霖：？

但影帝的專業素養讓他毫無破綻，他也對著許晨曦露出肯定的笑容，兩人似乎在外面制定了周密的系統解決方案。

他眼角的餘光瞥向張口就來的女子，對方瘋狂眨眼傳來一段又一段信息。好吧，方案確實商量好了，就在這一秒。

「雪乃，等會兒你別壓著她的系統，放女配系統出來。」藍花楹慢步走到雪乃身邊，先對她腦袋瓜子來了一下，在對方控訴的眼神中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系統重新回來后它應該只能識別我們頂替的身份，我們都帶入自己的角色，推進劇情。」

「咦？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許晨曦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要接著演假千金，癱瘓在沙發上的身體不由得坐直，有種社畜休息半天又要996的苦逼感。

「系統要在活躍狀態下才能被我們捕捉，現在它被壓制是雪乃對你整個人本身範圍壓制，它的本體其實並不明確。劇情剛開始它的活躍程度極低，剛才我們出去探索周邊環境都處於未激活狀態，簡單來說，外面全是行屍走肉，沒有『活人』，也沒有劇情開展。」

藍花楹不慌不忙的解釋道，「系統的活躍度會隨著它設定的劇情關鍵點提升，比方說——」

「它提示可以獲得獎勵積分的那些地方！」許晨曦心領神會。

「對，它提示你獲得的積分就是生命能量，讓你兌換物品和能力，就是將生命能量作用於你。所以，你要儘可能積累積分兌換一個強大的能力，我們會瞬間捕捉系統。」藍花楹一口氣說完，對雪乃點頭示意她解除壓制。

許晨曦：？

於是魔法少女妄想醬對著許晨曦打了個響指，星星光芒在指尖閃爍，「誒嘿☆封印解除！」

「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面對著過山車般的進度，許晨曦眼皮一跳，一股電流從大腦蔓延四肢百骸，很玄妙的感覺……她能感受到被阻攔的某樣東西回來了，熟悉卻不美好。

她的大腦中出現了熟悉的娃娃音。

【晨曦，你怎麼了？別發獃說——咦，為什麼在這裡？】

雖然「惡毒女配改造系統」看上去像個小智障，但它還沒弱智到連自己的方位都辨認不清。

劇本中第一個劇情的觸發點是餐廳，許夫人向許晨曦介紹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原本許晨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直接大吵大鬧。

系統的第一個任務，要求她給許嘉怡留下一個好印象，從一開始就解決矛盾。

而現在，他們一群人全在主卧的沙發上開茶話會，就……不對，在餐廳吃早飯也是吃，在卧室吃甜點也是吃，沒毛病。

藍花楹身經百戰，掃視了眼愣在原地的許嘉怡，立刻進入狀態激動中混雜著些許羞愧，將手搭在雪乃的肩膀上將她推到許晨曦面前，柔聲說道，「嘉怡，這是你的姐姐晨曦，你不是一直期待和她見面嗎？」

這是快進到哪個環節了？

許晨曦緩緩從沙發站起來，面對藍花楹，啊不，許太太感情充沛滿含期待的目光，就挺尷尬，上一次摳腳彷彿還是上次。

「姐姐好！」雪乃反客為主，原本應該是許晨曦說話的環節，她略顯激動的握住許晨曦的手眨眨眼，彷彿是歷經磨難後期待與姐妹見面的純潔少女。

不等許晨曦反應，葉霖從身後將兩位「女兒」攬住，進入狀態的影帝將自己代入角色，一邊是養育至今的大女兒，一邊是剛剛尋回的親生女兒，他稍一用力將兩人擁入懷中。

「晨曦，只要你願意，爸爸媽媽會支持你的決定，我們不會分開的！」

「嘉怡，對不起爸爸至今才找到你，你……願意原諒我們嗎？」

葉霖，不，許先生常年處於嚴肅之中，但動情之深眼中竟然隱含淚光。

許晨曦被這不合時宜的驚人演技震撼的兩眼發直。

你們究竟在短短几句話間增加了多少奇怪的設定？！

丹尼爾站起來，面容嚴肅，彷彿和「父親」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稍作思考若無其事的將手中吃了一半的蛋糕扔進垃圾桶，走上前與人三抱成一團。

「爸，我會照顧妹妹們的。無論是晨曦還是嘉怡，我都會一如以往的保護她們！」

許晨曦在男人們寬闊的胸膛縫隙中看向最後的良心羅森，用眼神示意金髮少年——你不要過來啊！！！

原本還在看戲的羅森接收到求救信號，一邊醞釀感情一邊衝上來，「姐我，噗哈——別丟下我，我也要抱抱，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別把幸災樂禍寫在臉上，就你演技最差！

許晨曦使勁將試圖擠進來的少年推開，想笑不敢笑。

「哎呀呀——」藍花楹置身事外，用手掩住嘴角，用幸福的注視著擠成一團的「家人們」。

誇張的演技在外人看來可能比三流電影還糟糕，但對付一個不知哪裡抽風的低級系統還是足夠了。

系統完全被「精湛」的演技蒙蔽。

【晨曦，你怎麼辦到的？！許嘉怡對你的好感度……咦？】

系統竟然人性化的遲疑了一下，彷彿在確認好感度數據是否正確。

【許嘉怡對你的好感度友85，她相當喜歡你！】

只要不說系統就不知道許晨曦在想什麼，她翻了個白眼內心瘋狂吐槽：謝謝你們，我已經忘記這是真假千金的劇本了，不知道的以為是大型真人尋親節目，下一秒音樂響起就該淚流滿面抱頭痛哭了。

【叮咚——150點積分入賬啦，系統商城開啟~】

「！！！」

熟悉的商城界面在許晨曦面前打開，一眼掃過去還是原來的消費水平——小說劇本10點積分，美容丹25點積分/顆……100點積分可以換一瓶號稱連骨頭都能消解的萬能消化液。

許晨曦正想吐槽那毀屍滅跡的消化液，她的手被重重捏了一下，她一個激靈想要把手抽走，但「許嘉怡」的力量牢牢將她的雙手禁錮。

雪乃那雙翠綠的雙眸伴隨著系統的提示音瞬間失神，下一刻又恢復清明。

那一刻，魔女在微笑。

「抓☆到☆你☆了。■■■——」

死期感染者的低語穿透了靈魂，不可說，不可想，不可描述。

■■■是什麼？為什麼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聽見了什麼，我可以理解■■■嗎……

許晨曦的思緒被■■■覆蓋，她感覺渾身都浸泡在冰冷窒息的液體中。

她在失去意識前，混沌恍惚中看見了黑色的羽翼遮蔽天日將自己擁抱。

是「黑色」，黑色的巨大翅膀，羽毛不斷的化成粘稠的液體滴落。

……

藍花楹跪坐在地上將昏迷的許晨曦擁入懷中，她輕聲哼著無人知曉的搖籃曲，一手輕撫少女緊閉的雙眼。

「……………………」

那是失傳的語言，文明遺落的歌聲。它不像死期的低語使人狂亂失序，歌聲流淌過每個人的心靈，思緒歸於平靜。

夕陽西下，正午的陽光還沒有照射大地，夜晚就即將降臨。

通過日照判斷時間在嵌合世界是沒有意義的。

漂浮在宇宙中的世界碎片哪有沐浴陽光的機會，一切不過是系統掌控下的幻象。當白日離去，夜晚永久降臨，意味著這一片區域的系統被清除了。

丹尼爾則扛著同樣昏過去的羅森，將他扔在了沙發上，自己也重重坐下來揉著肚子，看上去胃部不適，「真是夠亂來的。嘿咻——希望他不要有心理陰影。」

紅髮青年在自己褲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在茶几上，一臉安詳，「三位大佬，如果我不幸犧牲了請把這封信交給我們會長，請他當眾朗讀以下我的遺言。」

雪乃吐了下舌頭，仔細瞧了瞧丹尼爾的臉色，「你這不是很健康嗎？」

「是……挺健康的，但是你們再多說幾次『話』我可能就惡化了。對了，遺書里那句『小心二次元和謎語人』別給我刪了。」

比起羅森，丹尼爾經驗豐富算是看明白了：

許晨曦是個重度感染者，兩位魔法少女一開始就是沖著她來的，葉霖並不知情。但是這位重度感染者很可能覺醒時出現了意外，這奇怪的低級系統和嵌合世界都是意外產物，現在是收拾爛攤子時間。

和重度及以上感染者共事是一件很費腦力的事情，他們雖然自稱為人類，內核卻早已非人。「非人」不體現在惡劣品行上，相反，重度感染者們以人類標準判斷個個都是聖人級別。

但他們無法和人正常交流，他們的語言堪比因果律武器，能力越強語言造成的後果越激烈。所以重度以上感染者們本身都有通用的腦類交流模式，非常像系統可以直接在大腦中說話，他們用精神鎖鏈相互捆綁，一個眼神的交匯就可以傳達海量的信息。

在駐地有特殊力量的阻隔，重度感染者們表現得隨意放鬆和常人無異，滿嘴跑火車說騷話的基本上都是重度。進了救援世界，那不好意思各個都是大師級別謎語人。

各種比喻代稱、話說一半、欲言又止那是家常便飯，喊一句「謎語人滾出悖論計劃」會瞬間被一群大佬圍攻。

當然，除了謎語人，常見的還有謊言大師，他們十句話里夾雜著一句假話，用正確的話得出錯誤的結論。

藍花楹和師出同門的雪乃便是裡面的佼佼者，她們說的話和實際做出的行動不能說完全一致，只能說毫不相干。

就因己方大佬們實在太不靠譜了，《論如何正確理解死期感染者常用謎語和暗示大全》一直是駐地暢銷書籍。

即便這樣，謎語人的腦迴路常人還是難以揣摩的——

上一秒和敵人打得腦漿子都要冒出來，下一秒敵人突然跳反變成我方感染者，最後一群人又莫名其妙哀悼自己封印污染星球永久長眠的同伴。

總而言之，沒有一個行為在計劃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