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原

她在說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透出一股空靈，視線放遠，像是回憶故人。

夜斗突然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她露出這種神情？

「戒子如果思念他，可以回去看他啊。」

「回不去了哦。」

安安垂眸，落下的視線里，小夜斗抬頭正看著他。

他的藍色眼睛非常透，像一塊清透的寶石，亮亮的，即便在夜間，也精緻異常。

她露出的雙眼，是否被毀，夜斗也不想再去分辨，只是看這雙異瞳，夜斗會生出一些憐惜。

神明會憐惜普通人，應該……是正常的吧。

其實很好看，和她對視時，總會有種要被吸引進去的感覺，卻又不好意思過多對視，只得收回眼神。

兩個坐在這裡聊天聊了一會，安安聽到夜鬥打哈欠的聲音，想說回去休息吧，側身便看到夜斗腦袋一點一點的。

打哈欠會傳染。

安安也有點困了。

夜斗腦袋點啊點，倒到安安腿上，睡的很香，還砸吧砸吧嘴，口中念念有詞：「神社…神社……夜斗大人的神社。」

不會真的有神明因為沒有自己的神社所以連做夢都想要個神社吧。

安安失笑，將披風脫下來蓋在小夜斗身上，又看向遠方。

坐了會，夜斗沒醒，安安便輕手輕腳抬起他的頭，起身後抱起來將人送回房間。

求雨舞終是沒跳成，因為第二天就下起了雨。

雨下的很大，神社當天又空下來，無人前來，坐在房間里，看外面的世界霧蒙蒙的一片。雨停后，求雨之人前來對安安表達了感謝。

現在的人們對這種神神怪怪特別相信，覺得他們祈求神明，而安安聆聽過，幫他們傳達神明，就是她的力量。

收到感謝禮的安安心平氣和的收下，沒有必要解釋什麼，大家既然相信他們所相信的，何必要說那麼多。

幾日後，夜斗三個出去，神社裡沒什麼人，安安坐在荔枝樹下的桌子前看書。

「戒子。」

安安抬頭看向聲音來源。

是個戴著高帽的男人。

好像是名義上的哥哥，安原家的繼承人。

安安起身將他迎進來。

安原家只是個小家族，是依附於陰陽師大家族賀茂家生存的，她來這裡這麼久，這個名義上的哥哥也就代表安原家來看過她兩次，還是看賀茂家的面子。

裡屋中，安安和安原一郎面對面坐著，安安給他倒了杯水。

「戒子，我來看看你。」

「那真是謝謝。」

「……上次喝的那個茶呢？挺不錯的，這次只有水？」

「抱歉啊，喝完了。」

還有討茶喝的？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看他一臉我真的有事的表情，安安也不想在這裡說那麼多了，裝來裝去也累，不如直接切入主題。

「額。」

安原一郎看看這個不是很熟悉的妹妹，記憶里也很模糊，喝口水，清清嗓子。

「是這樣的，戒子，今年的獻祭儀式已經快要開始了。」

「是嗎。」

不是好消息，獻祭儀式開始只能說明又有一個無辜的女孩要失去生命。

「今年原本選擇的獻祭巫女出了點事，賀茂家那邊很生氣，指定要你來當今年的獻祭巫女。」

直白的說就是：你馬上就去死吧。

難怪看起來這麼局促不安，你也知道你說的話很不好對不對。

「我還沒到年齡吧。」

「今年特殊，年齡上面可以下調。」

安安蹙眉，「今年的獻祭巫女並不是安原家的，為何要我來。」

怕不是你們主動上前表示她可以吧。

她和普通的獻祭巫女不同，因為在體內種過神明詛咒，比普通獻祭巫女還要慘。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一聽安安有拒絕的意思，他臉上的客氣少了很多，估計再談下去就是強求了。

「哥哥還有什麼沒說吧。」

安安話音落下的時候，夜斗三個從外面回來，老遠安安就聽到日和叫她的聲音。

安原一郎朝聲音來源看過去，看到三個小孩身影不禁一愣。

三個過來時看到安安這裡有客人，立馬說了聲抱歉，轉到後院。

「那幾個孩子……」

目送三個離開，安安上下打量一下安原一郎，覺得他不太對勁。

安安微微眯眼，不動聲色。

「戒子，那幾個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哥哥知道的，我會收養一下迷路的孩子，上次你來也有幾個。」

「我知道，但是這幾個你也看的出來吧，不是人類。」

「那又如何，在我眼裡他們都是孩子。」

安原一郎說著開始生氣。

安安心想你來喊我去死我都沒生氣你還敢先生氣。

「今天先這樣吧，戒子，你好好準備一下。」

安原一郎不再多待，安安見他待不住的模樣，猛然明白什麼。

血月。

安原家。

召喚者。

看來是這樣沒錯了。

夜斗他們大概很快就能回去。

人走後，安安坐在墊子上沒起來，日和過來看到人不在，往安安身邊走去，又偷偷靠近一點。

戒子香香的，好好聞。

在神社待久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

有花飄落下來，日和抬頭看看。

她有一雙粉色的曈，比櫻花粉要深一些，晶瑩剔透，接住花后，也問了個和夜斗問的一樣的問題。

「是荔枝花。」

日和放在鼻尖嗅一下，「會長出荔枝嗎？」

「會。」

「一定很好吃！夏天到了就能吃到吧！」

「嗯。」

安安起身，日和也跟著起身，她沒問剛剛的人是誰。

「戒子。」

「怎麼了？」

「我想吃荔枝，等夏天到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日和第六感這麼強嗎，是預感到什麼？

「好，日和。」

儘管如此，安安還是應了聲。

日和這才揚唇笑得很燦爛。

和安安預想的一樣，幾日後，安原一郎再次上門拜訪。

「戒子，我確定了，那幾個人，很有可能是被召喚過來獻祭神明的。」

行，我也確定了，夜斗幾個被召喚到這裡就是你們做的。

「怎麼說？」安安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

「你知道血月嗎？」

安原一郎簡單陳述完關於血月的事，隨後道：「那幾個孩子就是被召喚過來的。」

他說完后，見安安沒什麼反應，皺眉，「戒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他們能夠被獻祭，你就不用了。」

說是獻祭巫女出了問題，怎麼可能突然出問題，還不是推測血月快到了，找不到召喚過來的異時空之人，只能讓她上。

「所以呢，要犧牲他們是嗎？」

「戒子，你不能對天照大神以外的人有感情。」

跟你說話真累。

「血月什麼時候。」

「下個月。」

「是你，還是安原家，將他們召喚來的？」

「……我。」

難怪召喚陣畫的不怎麼樣，人本來也就是個半吊子。

「既然這樣。」

安安指尖在桌子上點了點，「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我答應你這次的獻祭，你將召喚陣的方式告訴我，應該有書吧，你把書給我。」我自己畫，一看你這個半吊子我就不太放心，我決定自己動手。

「先別著急拒絕，相比於他們，我這個離天照神最近的巫女更有可能打開高天原的通道不是嗎？」

安原一郎表情複雜，他一開始把人召喚過來，結果人丟了，於是想到還有個便宜妹妹，來到便宜妹妹這裡，又看到他召喚過來的人，雖然對妹妹沒有感情，但相比之下，還是別人去死比較好。

可她這麼說。

很心動！

反正她也願意，那不如就這樣？

「好，我答應你，我會給你的。」

安安抿口水，輕笑，「那麼，就請哥哥定下言契吧。」

安原一郎當即發火，「你不相信我？」

「是啊，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口頭上的約定不如契約來的實際不是嗎？」

你有什麼值得我相信的嗎？

「安原戒子！」

他咬牙切齒的，「那就定下言契，我會遵守承諾，同樣的，你也要定下言契吧。」

聽完他的言契，安安挑眉，也像模像樣道：「安原戒子會遵守承諾。」

契約達成。

可是安原戒子跟我安安有什麼關係捏？她定下的言契我安安又不用遵守。

嘻嘻。

這件事就此定下。

下個月血月開啟，安原一郎會奉上召喚書，到時候安安研究一下怎麼畫就行了。

不過，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也總不能把兩個任務對象放跑，她任務還沒完成呢。

還是得跟他們一起去現代呀。

安安心裡有了計劃。

對三個說到這件事，三個激動之餘又很不舍。

回去肯定是想回去的，但在這裡待了幾個月，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和普通離別不同，夜斗，日和，以及雪音都很清楚，他們的離別，意味著未來再也不見。

他們的世界，她早已死去。

就算有轉世，她也不會記得他們。

「能夠回去，是值得開心的事。」

安安輕笑，「夜斗當初不是許了兩個願望嗎。」

「我會為你實現，我做到了哦。」

不用悲傷。

習慣離別的安安能體會這種情緒，不再多言，將空間交給他們三個。

突然能回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