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比愛人長久
就在陳宇帆怒不可遏而心急的要說出事情的時候,走廊一旁傳來護士的低斥聲——
「這裡是醫院,請你們不要在這喧嘩!」
陳宇帆冷靜了下來,眸光微微閃動,他盯著季淮恩,那樣的眼神帶冷、帶恨,同時又帶著令人可憐的神情,足足盯了十幾秒,這才轉過身去,聲音低沉而力不足的說道:「她在病房裡休息,你可以進去看她。」
「……」
季淮恩輕輕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內是一片了無生氣的白色,冰冷的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病床上,童熙甄靜靜地躺在那裡,她睜著毫無焦距的瞳孔,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彷彿有什麼液體就快要從眼裡流出來了,她也毫無反應,就連季淮恩走到了病床前,她仍然無動於衷。
只是眼淚流得更加肆意了。
窗外的夜色漆黑,彷彿在嘲笑病房內的蒼白有多無知。
季淮恩沉沉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嘴角微微牽動,卻又放棄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更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來說這些話。
其實,他應該不要出現的,也許他出現了以後,她反倒是更心傷呢?
感情這種事真是令人疲憊啊,季淮恩忽然有種心痛得想要失笑的感覺,明明感覺腦海里都塞滿了林夏的身影,可接到電話,得知童熙甄住院時,那種精神緊繃得快要撕裂的感覺是非常深刻的,就像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她每次發生意外,他都擔心得要命。
這種感覺很熟悉。
季淮恩疲憊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他的瞳孔幽黑卻深邃,令人捉摸不透,就像是一個傀儡坐在那裡一樣,讓人無法猜測。
一直躺在病床上不曾開口的童熙甄忽然問道:「你來做什麼?」
說著,她看向了季淮恩。
眼角的淚水就那樣肆意的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滴在枕頭上,可眼神卻是那樣的毫無焦距。
季淮恩蹩眉,薄唇微動,卻還是沒有說話。
童熙甄不再看他,嘴角噙著一抹自嘲的笑意。
病房外。
陳宇帆面無表情的看著房內的兩個人,線條柔和的五官緊繃,疲憊感將他全身環繞,明明彷彿累得就快要倒下了,卻仍然死撐著在外面守護著她。
看著童熙甄那副模樣,他啞然失笑。
即便日夜都守護在你身邊,也永遠沒辦法走進你的心裡。
這些日子以來,童熙甄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哭,哭得流不出眼淚,哭得聲音沙啞卻仍然在向他傾訴,她哭著說當初離開季淮恩的原因,她哭著說這些年來的動力都是季淮恩,她哭著說季淮恩不再愛她了,她哭著說她不相信……
她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淚眼朦朧,連一直守護在旁的他都看不見了。
又或許……是從未看見過他吧。
陳宇帆苦苦一笑,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門,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刺骨的冷意瞬間將他侵蝕。
這樣也好,這樣就能快點清醒,就不會再想這麼多了。
*****
病房裡寂靜一片。
她不開口,他也不會開口。
還帶著點溫熱氣息的心臟彷彿也一點一點的凍結了,冰冷蔓延了全身的角落,再也流不出來的眼淚彷彿全都放肆的湧進了心裡,童熙甄看向了季淮恩,面無表情的問道:「她呢?」
「……」季淮恩不語,沉默片刻站了起來,「你好好休息吧。」
「已經沒有任何的話想對我說了嗎?」童熙甄坐了起來,那樣毫不畏懼卻又痛苦萬分的模樣讓季淮恩一怔,一時之間頓住了腳步,愣愣的看著她。
他突然之間想到了林夏。
「你完全沒有必要過來看我的,不是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擔心的出現會讓我更加誤會,我就快要忘掉你了,我不會再想起你的,求求你,不要再出現了可以嗎?非要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模樣你才滿意嗎?」
她一口氣哭著說了這麼多。
她天天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為了要快點忘記他,她心知肚明,這樣的蠢方法根本無法忘記他,他是自己深愛多年並一直當作動力的人啊,區區酒精,也不過是在麻痹了自己的神經后暫且忘記而已,甚至有時候會想他想得更加清晰……
忘掉……
她根本就做不到……
可她不能再他的世界里當一個小丑,就算是扮演一個被拋棄的角色,她也可以活得很漂亮啊,她不想讓他知道沒有他之後,她竟然是這麼的狼狽消極。可如今呢?所有壞的一面他統統都看見了,他興許更厭煩自己了,甚至在自己主動向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
已經到了一種沒有話來問候的地步了嗎?
無法回頭了嗎?
是吧,無法回頭了啊……
季淮恩愣在原地,病房裡沉默了好久好久,他才沉聲道:「好好休息。」
隨後,他離開了,病房的門緊閉。
就像他從未來過一樣,病房裡的空氣仍然冷到一種極點,沒有一點的溫度,沒有一點的氣息。
童熙甄愣了那麼幾秒,隨後啞然失笑,笑著笑著又突然哭了,哭得聲嘶力竭,好不容易緩了點過來,她著急地找著手機,慌張地撥通了陳宇帆的電話。
另一黑夜。
無人的街頭角落,陳宇帆坐在木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車子穿行,緊握在手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愣了一會,見來電人是她,接通,笑容恢復在嘴角上。
「你在哪?……」童熙甄沙啞的問道,聲音顫動,明顯是又哭了。
「嗯……在酒店裡休息了,季淮恩呢?他走了嗎?」
「對……」
「我幫你把你最想要看見的人帶到了,不用感謝,畢竟我們是朋友。」陳宇帆溫和一笑,車流來往的街道上,他的眼淚被燈光照映得更加明顯,瑩瑩閃動。
「……」
童熙甄掛掉了電話,她深呼吸口氣,試圖把眼淚憋回去,可是,就連呼吸都在疼。
陳宇帆依然保持著那個握著電話的姿勢,他溫柔的微笑著,彷彿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是童熙甄的話語,他的眸光神情得彷如大海,嘴裡喃喃道:
「畢竟我們是朋友,所以不用感謝我,這麼多年來,守護在你身邊都是我應該的事情,我自願的,不怪任何人,就算是你的心裡沒有我,我也沒有抱怨的這個權利。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呢?那就是你負責裝傻,我聰明的不說。朋友多好啊,比愛人長久,我多慶幸,有一個名義來留在你身邊,光明正大的陪伴你,見證你每一個微笑的瞬間……足夠了,真的。」
我願意將那三個字永遠深埋在心裡,只要能保留陪伴在你身邊的權利。
不必感激我每個陪伴你的瞬間,我們是朋友,比愛人長久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