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正義夥伴

衣服還在滴著水、身上滿是水草腥氣的繃帶少年，如同幽靈一樣遊盪在橫濱街頭，身上傳來的陰鬱氣息讓行人退避三舍。

人□□叉相錯，看似凌亂，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和節奏。上班族匆匆的腳步、孩童輕快的步伐、婦女沉穩的輕踏……形形色色向著各自的歸處。

只有太宰治的遊盪是毫無目的的。一大早上從橋洞下醒來，看到漲水的河流，心念一動便一躍而下，然後在漂流到港口時被路過的漁民撈起。

趁著好心的漁民給自己拿擦拭身體的毛巾時溜走，如今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太宰治又一次陷入了那種永無止盡的空虛中。

向左、向右、向前、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好像都是毫無意義的。

但這樣的空虛很快就被從天而降的女人終止了，周邊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太宰治在高空墜物的壓迫下整個身體癱倒在柏油路上。

身體里的內臟好像被壓碎了一些，摻雜著碎肉的血水先是哇的一口吐出一大灘，然後再少量不斷地從嘴角流出。這樣凄慘的景象讓身旁匆匆過路的人走的更快了，生怕自己被扯入什麼麻煩。

大戰後秩序混亂的橫濱居民沒有那麼多的熱情和精力去管別人的性命，或許會有那麼一兩個好心人在走遠后給太宰治叫個救護車——這便是善的極限了。

被突如其來的厄運擊中，太宰治卻露出了笑容，這樣燦爛的笑容安放在一個氣質陰鬱的少年身上怎麼看怎麼詭異，更何況他現在滿臉的血看起來是那樣可憐可怖。

於是當他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一邊吐血一邊拖著那名女性的屍體走上紅褐色磚造寫字樓前的斜坡時，人群自動給他讓開了一個道，畢竟沒人想一大早上被濺一身的血。

文件堆灑滿地形成的平原，臉色欠佳的秘書，和一個滿身獻血，無聊地坐在社長辦公桌上撥弄著天平的繃帶少年。

這就是抵達社長室的福澤諭吉所看到的的場景。

「這是怎麼回事。」擔任社長保鏢的福澤諭吉自從收到僱主被人從辦公室窗戶推下后摔死的消息后就馬不停蹄地趕來，對此情此景感到困惑的他忍不住劈頭詢問。

「我啊，在整理文件。」能夠回答他的只有將消息通知給他的社長秘書。「至於旁邊那位，是社長摔下去砸到的路人，帶回社長屍體的也是他，自那以後就賴在這裡了。」

從這裡開始，福澤諭吉和秘書就排列文件和兇手目的之間的關係展開了一系列談話，老生常談、陳詞濫調，聽的太宰治腦袋一點一點的，失血過多而有些昏沉的腦袋瓜都快進入夢鄉了。

一陣戾風掃來，不光掃走了太宰治的瞌睡，房間內另外兩人就「把文件挪出一條路，讓保鏢帶走殺手」的推拉也因此終止。

社長被推落處的大型窗戶被人從外界打開，一個身穿紅白巫女服的秀麗少女跪立在窗沿邊，探身越入。

這裡可不是伸手就能觸及到街道的低層，這個巫女打扮的少女是什麼來頭。

注意到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毫無自己出場方式驚人自覺的少女笑容燦爛道：「橫濱還是這樣無可救藥啊，一回來就讓我撞上這樣的事。」

雖然不是多數這個年齡階段的男孩子會有的公鴨嗓，聽起來清澈動人，但卻是不可錯認的少年音。

原來是男孩子嗎，那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容易惹人誤會的樣子。

風風火火地出場，嘩啦嘩啦地取證，噼里啪啦地分析一通，巫女服少年自信地指認：「兇手就是你！」

□□，然後自己動手，令殺手背鍋。

「不、不對……我只是不想只是那個人優秀的秘書……」在連環的逼問下完全被攻破的秘書無措地後退，然後被巫女服少年的一記飛踢橫掃到牆壁上，而他原本所站地方的空氣被兩個子彈破開。

「殺手先生，現在的罪狀還只是非法侵入，放開槍的話還能以輕罪獲得赦免哦。」走到被束縛住的冤大頭殺手面前，鹿野院平藏接下了套在殺手頭上的布袋。

紅髮褐眼，面無感情的少年殺手抬頭望著巫女服少年，眼裡既沒有復仇失敗的不甘，也沒有對攪局者的怨恨，有的只是一片空虛與死寂。

即使被福澤諭吉用裸絞的姿勢勒緊頸動脈也不見他一絲抵抗，直到最後力竭昏迷，殺手都是毫無情緒起伏的模樣。

「你是怎麼回事？」解決完自己的委託危機，福澤諭吉望向那個像風一樣莫名其妙將一切都吹乾凈的巫女服少年。

「我叫鹿野院平藏，夢想是成為一名讓罪惡聞風喪膽的偵探。」驢頭不對馬嘴的發言，名叫鹿野院平藏的少年從寬大的袖口拿出了一張被折的皺巴巴，已經接近損毀邊緣的紙。

「是夏目先生讓我來找你的，沒想到一來就解決了福澤先生的大危機呢，福澤先生這下可不能不管我了哦。」臉上閃耀的笑容像是撒哈拉沙漠一樣烤化人心。

夢——想！

「哦哦哦——」看完了全過程的太宰治激動地從桌子上站起身來，「我知道了，我要成為一名偵探！」激動地又咳起血來。

「什麼？」沒想到一直看起來乖巧無比的他忽然整了這麼一出，福澤諭吉和鹿野院平藏看向太宰治，被注視以後，太宰治似乎更激動了，噴出一大口血就從桌子上栽倒，再度陷入了昏迷。

搞什麼？！饒是福澤諭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但表面上還能維持住古井無波的樣子。

撲通一聲，面前的巫女服少年也栽倒在地，人事不省，完全看不出是個十幾分鐘前還徒手扒在大樓高層窗外的狠人。

被鹿野院平藏踢暈的秘書，被福澤諭吉勒暈的殺手，吐血昏迷的太宰治，人事不省的鹿野院平藏，整個辦公室瞬間只剩下福澤諭吉一個還有神志的人。

「……」沉默片刻，福澤諭吉撥通了醫院的電話，叫來了一輛救護車。

當太宰治從醫院的住院部醒來時，看見的還是那幾張熟悉的臉孔。

「你也要當偵探嗎？」鹿野院平藏對他昏迷前的宣言有些在意，「看起來不太像。」

「原本沒有過這個天才想法的，」但是，「請讓我成為你的正義夥伴吧，巫女小姐！」握住了鹿野院平藏的手，太宰治還屬於孩童與少年之間的幼稚臉蛋上充滿了希望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