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秘書信
「多謝救命之恩。」周陽低聲的說,他再次恭敬的起身行禮,認真下拜,「若陳弟不嫌,日後請盡情驅使。周某必以世子為首,絕無二心。」
「你太誇張了。」陳秉江眼疾手快的抬手將他扶起來,淡定的說。比起第一次經歷,這次他的應對從容多了,甚至還有餘心轉移話題,「周兄想去哪裡?我託了人手,到時候可以帶你走水路,找一個適合的地方隱姓埋名過上幾年。」
「呃……」周陽卻有些猶豫,嘴唇微抿,眼神飄晃,他似乎有些拿不準主意。
陳秉江突然反應過來,假世子這是不是被馴化造成的影響?沒辦法自己做決定?
周陽垂了垂眼睫毛,視線定格在自己纏了繃帶的肩膀上,臉上的神色慢慢嚴峻起來,他最終下定了決心:「陳弟。生來大丈夫一場,總要不妄此世……我學了十八年武藝,皆是為了暗殺或者替命,當了十八年身不由己的工具。」
「事到如今,我已經掙脫不了工具的這般命運了……既如此,我願前往北疆。」周陽神情有些悲哀,聲音卻很冷靜。這就是精神烙印的可怕之處了,哪怕他本人意識到了,哪怕他掙扎著試圖覺醒,他也無法完全擺脫這幼年時就已深入血脈骨髓的影響。
……既然此生註定要成為一件被人使用的工具,那他希望能夠以這身武藝去報效國家,成為替國而戰的一件順手工具,那樣,他至少死而無憾了。
「北疆?你要去從軍?」陳秉江驚的失聲,「你可想好了,去了那裡很大幾率就……」
就算他是初來乍到,也清楚原文背景中的昭朝邊關有多混亂危險。每年邊軍都是招人最多,卻也消耗最大的軍隊。過了虎門關,就不再是中原百姓的生活區域,外面只有一片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一年四季還多水,各種病痛紛涌而來,外地人幾乎無法習慣駐紮在那裡的生活。
這些都是真世子在伯府受不了磋磨,憤而從軍后的原文描述,讓他當初吃了好多苦頭,險些沒有折在軍隊里。沒想到現在真世子還沒上京,假世子倒要在劇情開始之前先去北疆了?!
「我決定了。」周陽說這句話的時候倒很堅定,他的臉色和緩下來,補充一句,「去邊軍的話,也不會和尋找我的人撞上。」
他這話說的隱晦。因為靖勇伯的勢力人脈主要就在軍方,萬一靖勇伯派人尋找周陽,其他將領多少要給些面子賣好,周陽去那些隊伍簡直是自投羅網。也只有遠離內地的邊軍能避開這些紛紛擾擾。
況且……
周陽默不作聲的看了眼面色還有些稚嫩的少年郎。
陳弟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該如何報答?如果他能在邊軍僥倖活了下來,掙得三兩軍功,皆時他拚命往上爬,有了地位才能好好回報世子……這是最快也是最穩妥的方式了。
不然,他一介農戶之子能做到什麼呢?
陳秉江見他態度堅決,倒也無法再勸,只好起身準備離開。等走到門口,他臨時想起什麼,又回頭補上一句:「對了,周兄,這兩日還請對外面……關注一二。」
周陽疑惑揚眉。
陳秉江沒有解釋,而是轉身大步瀟洒離去,他的布置都已經妥當了,一切只等發作了。
……
九月七日這天,白露為霜。
宜祈福,祭祀和移柩。忌栽種,納畜,會友和開業。
清晨的空氣還冷嗖嗖的,天色將明未明時,禮部侍郎的府門就被敲響了。等門房的人出門一看,外面空無一人,只有地上留下書信一封,上書寥寥幾字。
門房不敢大意,連忙去回稟了自家老爺。
禮部侍郎看完大喜:「好哇,這下定能抓住他們的把柄了!」他不敢貿然找人商議,只能將那封秘密書信揣入懷中,待到上朝前,將書信擲入等候的上官吳尚書的馬車中。等到大家都烏泱泱的往宮裡出發,互相打招呼的時候,禮部侍郎才大大方方的走過去見過上官,兩人並肩而行。
這時候吳尚書已閱完書信內容了,面上卻不露異色,在正常寒暄后,他眼神一掃周圍,微不可聞的問:「你怎麼看?是不是那邊——給出的糖餌?」
隨著吳尚書的視線掃過去,在遠處有一個五六人的小團體也在走著。突然,不知說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文弱的官員們齊齊發出低低的鬨笑聲。靖勇伯格格不入的混在其中,也乾巴巴的從喉嚨里擠出急促的捧場笑聲,看起來不倫不類。
那是心照不宣走在一起,都隱隱在支持著二皇子的朝臣們,他們多是出仕的世家子弟。
禮部侍郎遲疑的停頓了一兩秒,用同樣低的聲音回答:「這件事很好求證,只要我們今天關注一下,若是有,便能狠狠咬下他們的一口肉。若是無,我們也損失不了什麼。」
沒錯,禮部侍郎和他的上官吳尚書,都是太子黨。
在太子與二皇子的摩擦針對逐漸升級之後,兩邊的勢力也多有碰撞。但為了朝政平衡,慶德帝對於兩者間的互相撕咬攀污一向是無視的,不理會那些雞皮蒜毛,連各打五十大板都懶得判,不然官司真的是要無窮無盡了。唯有在給二皇子增添些勢力上,慶德帝才會動腦子琢磨一二……
在這種前提下,兩邊日常都在試圖憋個狠的。唯有大的把柄——比如百萬銀兩貪污案之類的爆發出來,才會讓皇上為他們做主。尤其是太子黨想針對二皇子黨,更要加倍花費力氣,一咬就咬准,發作出來沒了轉圜餘地,才能教慶德帝不得不做出懲治。
現下他們突然收到的這封信,正好就是這樣好用的一個把柄,一個鬧大了能狠狠咬那鮮美肥肉一口的東西。若是事情真的如書信所說發生了,即便他們上告也不會落入什麼陷阱,何樂而不為呢?
吳尚書轉開視線間默認了:「……」
他淡淡的說:「此事若成了,寫書信那人真想投靠過來,倒也無妨。我會親自去稟告殿下,給他留一個前程,讓他達成心愿。」
「您就等著看好了,下官這就吩咐人去辦。」禮部侍郎會意了。
……
同在宮裡候著準備上朝的廣場另一邊,一個面色蠟黃,憔悴瘦削的青年心事重重的隨大流走著。他們都是這一科的新進士,統一穿著喜慶的紅色官衣。在經歷過短暫的休假后,這批進士們剛補錄了官身,除了甲科那批人會進翰林院磨礪幾年,留待重用,其他人都會被外放做官。
這個叫王松年的青年也同樣,他被外放到下蔡縣當一地知縣。在這兩天就得走馬上任,不然要趕不上交接日期了。但是……
王松年下意識用手撫了撫胸口,神情複雜。
在他的官衣里,揣著一封今早突然出現的書信。書信很薄,交待的事情卻讓他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墜得他幾乎直不起身來。但嫡兄欺人太甚,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希望他做到之後,太子殿下那邊真的能如書信所說,了卻他的心愿吧。
想到這裡,王松年目光漸漸堅定,望了一眼清凌凌的天空,他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