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城主心腹面不改色,笑容可掬的為蘭惜酌酒。
蘭惜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幾眼,感覺這個人不簡單。低聲下氣,阿諛奉承,身上纏繞的氣層竟然泛著淡淡的金色,落在蘭惜眼裡頗感聖潔正氣,與城主心腹現在的表現截然不符。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蘭惜鬆開王源,長手一伸,抓住正在為自己酌酒的手,笑容真誠幾分,「你叫什麼名字?」
氣氛好似忽然凝固了一下,瞬間錯覺似的恢復正常。那人神色如常,低垂著眉眼,恭恭敬敬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不敢說出來污了仙人的耳朵。」
纏繞金色之氣的人果然不一樣,蘭惜果斷丟掉王源,像個拔X無情的渣男,給自己腿上換個人。
王源一聲不吭,滿眼只有逃過一劫的慶幸,狂喜,看向城主心腹的眼神里都是感激。乖乖像個背景板,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眼觀鼻鼻觀心。
還真別說,拉著王源灌酒像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言語間隨手換人,更像了。
蘭惜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
城主心腹這回沒有推辭,馴服順從道:「小人賤名謝清瀾。」
蘭惜誇讚,「好名字,聽著就感覺有一股清正之氣,很適合你。」
「承蒙厚贊。」謝清瀾謙虛了一下,溫溫柔柔的說:「清瀾一介凡人,蒲柳之姿,能得仙人看重,是清瀾的福氣。」他笑吟吟的端起酒杯,「清瀾敬仙人一杯。」
他演得好賣力,好敬業!
是的,蘭惜確定謝清瀾是演的。
王源的血黑之氣污濁晦氣,觸之令他感到不愉快,剛才頭腦一熱拉著王源坐自己腿上灌酒,下一秒他就後悔了。感覺就像懷裡坐著個髒東西,渾身不得勁,臭味直往鼻間鑽,熏得很。謝清瀾氣息清正乾淨,觸之清爽聖潔,被王源熏一身污穢的感覺如碰到剋星,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香味,神清氣爽。
真是得救了!
蘭惜按下酒杯,「別急,我有問題。你知道明華派嗎?」
謝清瀾誠惶誠恐:「梧桐城位處偏僻,對仙人知之甚少,還望仙人恕罪。」
「各派弟子出門在外,倘若犯下大錯,該如何處置?」
謝清瀾眼瞼微微一抬,迅速掠一眼王源,溫馴道:「清瀾見識淺薄,不敢妄語。」
忽然,他聽到蘭惜冷不防問了一句:「你們城主真的病了?」
謝清瀾心頭猛然一跳,面上絲毫不顯山露水,低眉順眼的回答:「城主抱恙在身多日,不敢欺瞞仙人。」
蘭惜「哦」了一聲,放開謝清瀾,滿桌的美酒佳肴他一口沒動,舞娘身姿妖嬈,一顰一笑都美極了,勾魂奪魄,但他看不進去。
「既然城主病了,客隨主便,把這些都撤了吧。叫人燒水,洒家跑了一路,想洗個澡,換身乾淨衣衫。至於他,不必另外準備房間,跟洒家一塊。」
蘭惜冷酷的說,堵住王源逃跑機會,就算洗澡,他也會把這貨綁在外面,休想開溜。
古代想要洗個熱水澡可真不容易,蘭惜穿越過來,這是頭一回洗上熱水澡,之前都是隨便打水沖一衝,連去污的皂角都沒有,只能草草搓一搓就算洗過了。
浴桶水溫正合適,還撒上花瓣,房間里水汽瀰漫,泛著淡淡香味,沐浴的胰子添加了名貴香料,擦起來香香的。蘭惜將試圖服侍自己沐浴的僕從都打發走,自己奮力揉搓起來,恨不得搓下一層皮。
晒黑是一方面,沒有充足的沐浴條件也是原因之一。
小仙女白皙光滑的腿變成長著腿毛的粗黑壯腿,蘭惜搓的時候面目猙獰,簡直想把這些毛毛都搓下來。
嚯嚯掉一整塊胰子,蘭惜才終於心滿意足,擦乾身體,換上乾淨衣服。
人
靠衣裝馬靠鞍,穿上新衣服,總算感覺有了那麼一點樣子。
王源被綁在浴室外面,精神萎靡,彷彿承受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看到蘭惜洗完澡換上衣服出來,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下意識想逃,蠕動了兩下。
蘭惜牽起草繩,「走,跟我出去轉轉。」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桐花村這個時候已經入睡,城主府各處掛著燈籠,守衛巡邏,把守站崗。
王源一臉無精打采,形容憔悴,極不情願又順從的跟在蘭惜身後。
穿過層層院牆,漫無目的溜達轉圈。城主府很大,亭台樓閣,景色優美,一路遇見的守衛都沒有上前阻攔,兩人如無人之地。夜風吹過,帶著少許涼意,小池清澈,倒映著天上月亮。
蘭惜看到涼亭里坐著個人,撥動琴弦,曲子舒緩悅耳。
走近看,果然是謝清瀾。
看到蘭惜過來,狀似驚訝,連忙起身行禮,「仙人。」
亭子有供休息的位置,蘭惜隨意坐下,「前面是城主的院子?」
謝清瀾垂手,「是。」
「你們城主得了什麼病,這麼見不得人?」
「城主病體憔悴,怕污了仙人的眼。」
蘭惜不置可否,目光轉過去,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落入眼帘的是刺目血色,月光泛著淡淡的血色,好似鮮血流入眼睛,染紅了視線的那種血色。看起來極為不香,還透著詭異,彷彿下一秒就要發生恐怖鬼故事,為夜色增添幾分晦暗。
「今晚月色真詭異。」
謝清瀾輕聲道:「梧桐城已經連續一個月都是血月。」
「嗯?」蘭惜立馬感到不對勁,「一個月?」
他在桐花村看到的月亮可不是這個樣子。
「血月不詳,自從出現血月,城主就病了,躲在屋子裡不出來,誰去求見都沒用。伺候的下人說,城主病的厲害,迅速消瘦憔悴,時常夢魘,半夜發狂,現在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城裡還發生多起失蹤案,失蹤的皆是童男童女,派了許多人手調查,都毫無線索,彷彿那些人全都憑空消失不見。」
「城裡人心惶惶,謠傳是妖邪作祟,把人抓了去。」
謝清瀾恭恭敬敬道:「如此時刻,竟有仙人降臨梧桐城,實乃大幸。有仙人坐鎮,不論任何妖邪鬼祟,想必都會在仙人的威名之下望風而逃,還梧桐城一片安寧。」
然後就沒了。
蘭惜試探的問:「還有沒說的嗎?」
謝清瀾笑容誠摯:「仙人氣勢威風凜凜,清瀾拜服。」
「呃……然後呢?」
「仙人英姿勃發,不拘一格,清瀾敬佩。」
「……」
就這?
就這??
按照正常流程,不是應該憂心忡忡苦大仇深,賣慘后誠惶誠恐的發出懇求,希望能夠幫忙調查出真相,救梧桐城於水火之中?不要以為說話好聽,就能掩蓋你的敷衍糊弄。
王源噗通一聲跪下來,神色惶恐,「道友我們趕緊離開吧!」
蘭惜挑眉,「你難不成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好歹是明華派的弟子,難道不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了捍衛天下正道,與背後作祟的妖邪鬼祟決一死戰,還梧桐城一片朗朗乾坤?直接望風而逃,都不感到羞愧?」
正常畫風的修仙弟子應該是這樣的沒錯吧?
雖然王源一開始就不太正常,這一開口再次刷新下限。
王源磕頭求饒,「梧桐城沒救了,求道友快點走吧!再留這兒,我們也會遭殃!」
什麼意思?
「你真的知道?快說!」蘭惜的表情一變,毫不猶豫催促。
王源忙不迭道:「是血祭!有人在拿梧桐城進行血祭!」
為了讓蘭惜認識到事態嚴重性,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都說出來。
「我曾經聽聞過這種事情。選一城池的人作為血祭祭品,先從童男童女開始下手,以陰年陰月陰日生的童女和陽年陽月陽日生的童男為最佳。將其精血精氣煉化,祭煉法寶,緊接著是整個城,其所有的精血精氣都被法寶吸取,魂魄化為滋養法寶的養料,死的越痛苦,效果越好!」
「所以完成第一步,對整個城池動手時,都會利用手段讓他們自相殘殺,將整座城化為人間煉獄,在痛苦絕望之中淪為血祭法寶的材料。這種血祭方法有個重大弊端,從選中祭品開始,施術者不能離開,煉化童男童女需要找一個不會被打攪的地方,一旦失敗就會功虧一簣!」
「施術之地被血祭陣法籠罩,天空出現血月,常有修士出沒的地方容易被看穿。所以使用此方法的人,往往會選擇罕有修士來往的偏僻之地,事發后便是有人發現,也已經晚了,更有不幸者,整座城淪為血祭之地數十年都無人發覺!外界只會傳言,城中之人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梧桐城地處偏僻,正符合條件,且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已經到收尾階段,施術修士隨時可能開始收割城中祭品!我與道友進入梧桐城的時機不佳,已經錯過制止機會,最後收尾階段,整個城都是對方的囊中之物!」
「若繼續滯留,待對方反應過來,很可能將我與道友也充作血祭的祭品!!祭煉城中祭品之前,先殺我與道友!!」
「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馬上離開是非之地!!!」
蘭惜默默抬頭,看著天空掛的血月。
所以不是月亮變成血色,而是梧桐城上空籠罩著一層因為血祭而出現的血色氣息,導致下方梧桐城抬頭看月亮時,視野被血色遮擋,成了血月。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對著月亮豎起中指……哦不,是掐了一個靈官訣。
咔,血月裂了。
王源的目光瞬間痴獃。
同時,城主院落爆出強烈氣息,就跟火山噴發一樣,瞬間血光衝天。
蘭惜:「……好像晚了。」
謝謝王靈官大佬的傾情支持,沒想到隔著世界,您老也這麼嫉惡如仇!
反正晚了,仇恨值拉穩了,不如更徹底一點。
於是,蘭溪抬起另一隻手,也掐了一個靈官訣。
雙倍的靈官訣,雙倍的輸出。
啊,血月沒了,皎潔的月光照進來。
蘭惜兩手舉著靈官訣,對著城主院落跳起了恰恰。
自從修鍊《通神經》,整個人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