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棲鳳台旁話當年
風蟬子與張鋒銳把臂而立「小鋒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啦,有些事情師父要向你講清楚......」
「首先,為師給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時至今日才正式收你為徒。」
說到這裡風蟬子望向張宗昌的墓碑,神色變得有些惆悵,畢竟這一直是張鋒銳父親張宗昌的夙願。現在願望成真,然而終生摯友已經天人兩隔,世間遺憾事莫過於此!
「我鳳來觀收徒主要分為兩種,親傳弟子以及記名弟子,親傳弟子可以修鍊鳳來觀最頂級的技藝,知曉最核心的機密,親傳、記名,兩者有著天淵之別!」
風蟬子望著高達一米八左右如玉樹臨風的張鋒銳動情地說道「你小時候體質非常弱,一年365天有一半多時間都在生病,你父親醫術高超堪稱中醫聖手也無計可施,他整日里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因為你是天生根骨太差的原因,所以藥石最多可以續命卻無法根治,在你五歲那年情況越來越糟糕,萬般無奈之下他找到我這裡,求我教授你一品歸元氣,嗯,就是你從小跟我學的那套健身功法」
張鋒銳竟然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已經習練了十餘年的「健身功法」有這麼好聽的名字,簡直不要太感興趣,趕緊追問究竟。
風蟬子傲然道「我鳳來觀元一祖師所創的一品歸元氣與少林易筋經,崑崙碧落賦並稱武林三大奇功,有洗血伐髓脫胎換骨的神效。六百年前代替真武降魔決成為我鳳來觀的鎮觀神技」
這些年深受武俠小說及影視作品熏陶又正是少年心性的張鋒銳自然要問一問哪種功法更厲害,只聽風蟬子悠悠地
「自從我技藝大成之後,三十年間,為師會過幾位修鍊過易筋經和碧落賦的兩派高手,承他們謙讓,沒輸過」
語文功底不錯,聽得懂老道潛台詞的少年雙目閃亮,欽佩不已,卻不知風老道輕描淡寫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生死難關絕命兇險。
略微顯擺了一下之後,風蟬子接著往下說道「因為一品歸元氣威力無比,天下獨步的緣故,觀門嚴規絕不輕傳。規定必須十二歲以上,品行端正,身世清白,天賦極佳的親傳弟子方可習此神技。所以從元一祖師來到棲鳳山,閉關三年悟出神功起,整整六百年有資格習練的親傳弟子沒有超過三位數,你恰好是第九十九位」
從小就聽著母親念叨風老道救命恩情的張鋒銳頓感與有榮焉,他充分發揮了善於捧哏的特長,掰著手指頭細數道「哎呀,這樣我不僅年紀不到,體弱多病朝不保夕的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天賦吧,那師父您是怎麼同意了的呢?」
「怎麼會同意?怎麼會同意?」風蟬子喃喃自語,目光變得蕭索而深邃,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後,風蟬子轉向張宗昌的墳墓,神色莊嚴地雙手作揖深施一禮,對跟著行禮的張鋒銳道「小鋒子啊,你可知道,以前不算,近三十年來,在我們烏土地界上,最讓我敬佩的是一男一女。女的那位不必多說,她的名字家喻戶曉,在縣裡面有以她名字命名的街道,在你們學校也有以她名字命名的建築」
張鋒銳微微點頭,知道風老道說的是那位在特殊年代脊樑如鐵,骨氣似鋼,舉世皆跪我獨醒,用生命捍衛真理的巾幗女英雄胡秋月,她確實當得起風蟬子的讚譽。
只聽風蟬子接著道「其實你爸爸哪裡又遜色半分!他21歲時響應號召從繁華的金陵來到這裡,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當時,政府在你外婆家那裡的龍門坎修建了一座麻風病醫院,老院長意外身故,需要繼任者,其他人畏之如虎,百般推諉,結果你父親挺身而出接下這副重擔」
這事兒張鋒銳門清,也就是他老爸到那裡工作,因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自家老媽,然後結為夫妻,再然後才有了他們三姊妹。這段往事是張媽媽柳英蘭回憶錄上重播次數最多的曲目,沒有之一!
「在那段特殊歲月里,顛倒黑白是非不分邪惡滋長正義暗淡日月無光......」
風蟬子閉上雙目,似乎也不願意回顧那段不堪的過往,他一隻枯瘦的手輕撫著張宗昌的青石墓碑,睜開眼帘,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其實你父親不僅可以苟且偷生,置身事外,甚至還可以跟著飛黃騰達,畢竟當時烏土最大的XX派頭子非常賞識你父親。然而......」
說到這裡風蟬子語氣一轉,從低沉變得激昂起來
「他一次次挺身而出,實事求是堅持真理,反對給一些老幹部扣上叛徒地主資本家的帽子,即使面對威脅也絕不妥協......」
「然後就被打成鐵杆保皇分子,然後被開除公職停發工資,對吧?」張鋒銳忍不住插話了,實在是這些事情經常聽老媽擺談,熟的不能再熟了。
風蟬子微笑著點頭稱是,看向張鋒銳的目光多了幾分慈祥。然後他目光悠悠地看向遙遠的虛空,似乎昨日就在眼前。
「十七年前你母親生你時難產,整整二十四小時后得一位高人相助才生下你來。安頓好你們母子后他第一時間就來向我報喜,我倆給你推算命格,結果不約而同得出你五行缺金的結論,於是相約各自在紙上寫出一個帶金字旁的字組合起來作你的名字,我寫的鋒,他寫的銳,這就是你名字張鋒銳的由來。」
張鋒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別人都叫我小銳,風道,額,全世界只有師父您叫我小鋒子,原來如此!」
風蟬子捋須微笑道「知足吧,小伙,你師父我一輩子就起過你一個名字,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聊了好半天,風老道終於回歸之前的話題,向張鋒銳爆出猛料
「當時我還在衡量利弊,結果你父親做出一個舉動,徹底打破了我的心防」
就在張鋒銳瞪大眼珠子開口詢問究竟,風老道已經揭開謎底。
「小鋒子你想想,一個堅持原則鐵骨錚錚置個人榮辱於度外,甚至面對死亡威脅也絕不屈服的七尺男兒跪在面前央求我救救你,而且,他既是我的摯友還是拯救鳳來觀的大恩人,於情於理我怎麼可以拒絕!於是我破了鳳來觀六百年來的成例違規傳授了你一品歸元氣,總算是保住了你一條小命,才有了你今天的一場大造化!」
話到當下,思及以後也許不用再特意避開某人,風蟬子呵呵呵地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開心爽朗,笑得像個孩子,笑得停不下來。
好半晌,終於恢復平靜的老道才注意到張鋒銳並沒有與己同歡,反而陷入某種壓抑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他默默無言地跪在他父親的墓前緩緩地磕了幾個頭。那一瞬間,無需多言,老道完全明白了少年憂傷的心情。
望著父親的墳塋張鋒銳的視線逐漸模糊,原來這世上唯一可以讓父親低下高貴的頭顱的竟然是自己!
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到父愛如山,深沉熾熱無私厚重。可嘆的是,雖然父親近在咫尺卻天人永隔,想呼喚他一聲卻不能。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陷入沉寂的氛圍里。恰好有風吹過,墳頭的雛菊迎風搖曳,彷彿也在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