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X 代價 X 和平
希音想,這個世界,難道是地獄嗎?
秋風中,樹葉昏黃,一片接一片地被風吹落在地,不多時便將庭院鋪上了一層黃色地衣。
希音身著黑色族袍,披著白色大氅,整個人被包裹地嚴嚴實實,即便如此,她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希音目光空洞地站在那裡,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泉奈的房門緊閉,除了家忍時不時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再斷進新的熱水,再無其他人走動。
長老們神色凝重三三兩兩坐在石凳上,宇智波和也、宇智波景低聲交流著什麼,眉心緊縮。
泉奈是宇智波家的二當家,在宇智波斑即將失明的情況下,他出事將對宇智波造成前所未有的重擊。
至少一旦宇智波斑徹底失明,宇智波家族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有足夠聲望、實力和手段的人成為族長。
她腦海中不斷回放宇智波泉奈被大哥背回來時的場景——其實什麼都想不起來,那時候她的腦海已經如同泥漿般混沌,什麼都想不了,滿目都是刺眼的紅。
希音抖著手上前,她沒有時間去問發生了什麼,只想第一時間為泉奈治療。
卻被泉奈堅定地阻止了。
一切都那般的猝不及防,從她被趕出來,到宇智波其他的醫療忍者趕到,再到長老們集聚一堂……
希音遲鈍地想:
如果,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
我祈求你。
讓泉奈哥活下去。
這是她的哥哥,是她血脈相連的哥哥啊!
神明啊,只要泉奈哥可以平安無事,我願意拿我的一切去換!
直到小腹處傳來抽痛,希音才意識到她已經站了幾個時辰。
一邊的宇智波陽太關心地上前:「姬君,您坐下來休息吧。如果您有什麼三長兩短,斑大人和泉奈大人更要擔心了。」
宇智波陽太在小時候被希音救過,那時羽衣家族和千手聯盟偷襲宇智波,如果不是希音引開敵人,陽太這條命早就沒了。
從那以後,陽太成為了希音身邊最忠實的跟隨者,是宇智波內部少有的希音黨。
他知道此時此刻什麼安慰都是無用的。
希音眼前一陣發黑,她知道宇智波陽太說得沒錯,任憑他扶著坐下。
可她的眼睛還是一瞬不瞬地放在緊閉的房門上。
直到天色將暗,疲憊的宇智波斑才從裡面走了出來。
和其他人一樣,希音倏然起身。宇智波所有人都在等宇智波斑給一個結果。
宇智波斑環視庭院里滿滿當當的宇智波的族人們,眼瞼斂下。
許久,他才對上了絕望又暗含希冀的希音,無力地張了張嘴:「……音先進來吧,泉奈想和你說說話,其他人先走外面守著。」
希音如同提線木偶般,邁動著僵硬的雙腿跟著宇智波斑進入內室。
此時,內室的人盡數退出,泉奈躺在床上,意外的是,泉奈的臉上並沒有希音最開始見到他時的蒼白無力。
他甚至是半坐著,靠在床塌上擺出了一個極其舒適的姿勢。看到希音和宇智波斑進來,泉奈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音。」他喊道,沖著希音招了招手。
宇智波家族的人身體瘦弱纖細,平時戰場上在重重戰甲的包裹中看不太清,此時卻很明顯。
希音抖著手來到泉奈身邊,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斑站在她的身後,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無形中給予她力量。
他們兄妹三人相依為命,在戰場與任務中相依相伴那麼多年,對於彼此在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泉奈反握住她的,很用力的那種,屬於兄長的力道讓希音眼眶一紅。
醫療查克拉從她的掌心中蔓延,迅速地掃遍宇智波泉奈的全身經脈。
——而希音的心也隨著探查的結果無限地下墜。
泉奈使用了獨屬於他的萬花筒技能,在短時間內將身體各項指標提升到最高狀態,持續一個小時,在之後會有3-15天的恢復期。
可希音探查到的情況告訴她,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泉奈再用燃燒生命為代價,一次性逼出了身體里所有的生命細胞,只為了短暫地活著。
她的哥哥活不了了。
」為什麼!」放開泉奈的脈搏,希音雙目充血。
即將失去的摯親摯愛的痛苦折磨得希音幾近崩潰。
她惡狠狠地起身,沖著宇智波泉奈咆哮:「你的傷根本不會死!千手扉間根本沒有下死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宇智波泉奈,看著我和大哥痛苦你很自豪嗎!?你死了我們怎麼辦!?你為什麼!!」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著,無論是斑還是泉奈,都沒有想到向來笑顏如花、對外理解周到如同貴族般的妹妹,會有如此瘋狂失態的時刻。
宇智波斑的手從希音抖開僵硬在半空中,許久才慢慢的握緊。
他咬牙,不願意在弟弟妹妹面前露出軟弱的痛苦。
泉奈安靜地盯著崩潰的妹妹,眼中流淌著濃濃的惆悵、不舍、憐惜、愛意。
可很多事情,身為兄長,身為弟弟,他不得不做。
「因為我必須要死。」
「誰他媽說你必須要死!?就為了給斑哥眼睛!?就因為我懷了孕!?」希音怒急攻心:「我說了我不要這個孩子!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明明我來給眼睛,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死!你以為你這樣做是為我好嗎?你以為你的犧牲很值得感動嗎!?為了這個未出生的孩子,你讓我失去了你,你讓我怎麼愛這個孩子!?你讓我從哪裡找第二個哥哥?!」
「音。」斑扶住妹妹:「你不要那麼激動。」
「我憑什麼不能激動?」希音轉身,她崩潰地嘶吼:「我哥哥要死了,我現在連生氣的權力也沒了!?你們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個有了孩子就不能做選擇不能有自己情緒的傀儡嗎?一個孩子的容器!?」
小腹的抽痛更加的明顯,希音捂住腹部,壓制那一陣一陣的抽痛。
她腦中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她要留住泉奈。
萬花筒在她的瞳孔中瘋狂旋轉著,屬於她的查克拉盡數溢出,然而在接觸到泉奈的身體時,被一陣白色的煙霧所擊潰——那是屬於泉奈的須佐能乎。
「音,聽我說。」
泉奈用須佐控制住希音的手腳,很輕,不會傷害到她。
他知道這種情況下,希音絕對不敢大力反抗他。
他細細地為希音解釋了目前的情況。
宇智波家族內部紛爭不斷,以他為首的一派與宇智波斑處處作對,無論他想或者不想,他都已經被推到了和宇智波斑的對立面。
除非他死。
一旦他死了,宇智波斑拿到他的眼睛,證明在萬花筒之上還存在著更強大的瞳術。在目前宇智波絕對不可能出第二個永恆萬花筒的情況下,在斑哥重新回到巔峰的情況下,宇智波家內部的情況將發生本質的改變。
屆時,沒了他的主戰派即便要推選出新的領袖,也需要時間;更不會在宇智波如此強悍的情況下自立門戶。
這其中的時間差,足夠宇智波斑和希音想出解決的辦法。
而其他的,希音的身孕,大哥的眼睛狀態,情勢的惡化,都不過是逼著泉奈不得不做的理由之一。
曾經,希音問他會不會死,他說他要輔佐大哥,保護妹妹。沒有做到這兩件事,他絕對不會死
現在,是這個時候了。
而扉間的態度,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真的很可惡。」泉奈說。
第一次聽到泉奈和扉間之間居然有那麼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宇智波斑神色震驚。
回過神來后,他面沉似海,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計較的時候。
「本來,我是怕你們被千手蠱惑,最終因為心軟出事,所以我氣不過才去玩弄他。」泉奈自嘲:「現在想,不過是自欺欺人。捫心自問,如果換了一個人,我還會這樣做嗎?這些天我一直重複地問我自己這個問題,答案是我不會。」
「因為那個人是千手扉間,我才找了那麼多借口去和他發展一段不該有的關係,掩耳盜鈴地和他約法三章只是床伴,彼此不可以插手對方的事情,不可以提出對對方家族不利的要求。如果有一天各自成婚,則互不干擾。」
「最後,是他貫徹的有始有終,而我輸得一敗塗地。」
「但是呢。」泉奈得意地勾唇:「他不可能不愛我,只是他對我的感情重不過千手,重不過他的大哥,更重不過他的理想。」
「我不怪他,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泉奈更加得意了:「不過最後還是我贏了。我死在了他最愛我的時候,我要讓他日日夜夜飽受折磨,每次殺人時都會想起他的刀刺穿我時的感受。他的理想越成功,他就會越痛苦——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理想下鋪滿的是我的血。」
……
泉奈的眼睛是希音親手摘出來的。
泉奈說,這件事情交給誰去做他都不放心,他只希望希音來做,並且要求宇智波斑眼睜睜地看著。
他要他們兩人永遠記住這一刻的心情,就和千手扉間一樣。
他要最大化地利用自己的死亡。
最終無論化為和平的動力還是復仇的憎恨,他的死亡都將成為永遠無法熄滅的火焰,成為他們前進的光源。
希音一輩子都不想去回憶兄長血淋淋的眼睛握在手中的觸覺。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做手術的手保持穩定。
萬花筒寫輪眼的融合不僅僅是換眼那麼簡單,還需要將蘊含在寫輪眼中的瞳力融合在一起,這也是為為什麼只有親兄妹之間才能換眼的根本原因。
做完這一切,希音渾身早已布滿汗水。
她跪在榻邊,面對著雙目緊閉的兩位兄長,崩潰地哭了出來。
她親手送走了自己的哥哥。
為了「和平」。
到底是什麼和平,我們追求和平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為了和平要痛失摯親?只因為和平可以讓更多人活下去,我們就該犧牲摯愛嗎?
那麼隱忍下來的痛苦與仇恨該如何化解?
這,真的不是本末倒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