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人？大人？」

晏清恍然回神，便見玉娘擔心地看著自己，「怎麼了？」

玉娘想著方才大人的眼神，咽下了嘴邊的話，「沒什麼，只是想問您要不要再去看看卧室？」

晏清收斂心緒，微微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卧房便在東邊，是採光最好的一處，寬敞明亮，布置的十分不俗，錦羅綉帳，玉案珠簾，華貴又不失清雅。

一座五彩花卉紋四扇屏風隔出裡外兩間，外間靠窗擺著一張白玉鏤雕雲龍美人靠，以及案幾、香爐、茗瓶等物。

裡間則是真正的休憩之處，右邊擺著一張花梨木透雕百花千工拔步床，懸著寶藍縐紗羅帳，以碧玉勾挽著。

拔步床上鋪著蔥黃色折枝花蝶紋緞被。

床榻前的地上則鋪著一張彩色串枝石竹花紋金寶地錦。

床邊便是一張花梨木雕花梳妝台，擺著象牙雕花鏡奩、首飾匣、胭脂盒等物。

晏清打開一個白玉纏枝蓮紋葵瓣式首飾盒，只見裡面滿滿當當的瑤簪珥佩，其他幾個匣子里也都是各種金珠玉飾，或鑲珍珠或嵌寶石，都十分精緻。

晏清不禁搖頭：「這麼多首飾，便是天天換著戴，一年也戴不完。」

玉娘抿嘴一笑，「大人的庫房中還有好幾十箱子珍珠寶石呢，這不過九牛一毛，您若不戴，豈不是白白放著生灰。

不過這些首飾確實俗氣了些，配不上大人您的風姿容貌，回頭叫人再尋好金匠另打一些。」

晏清哭笑不得，擺手道：「這就算了，你們喜歡的話給自己打就行了。」

玉娘微微一笑，心中卻打定主意，回頭叫人去問問有沒有精通金銀工藝的鬼怪。

左邊靠牆則是花梨木海棠衣架和彩漆描金衣櫃，裡面放著各色錦衣華裳，件件精美絕倫。

「大人，您覺著怎樣？可有什麼需要更改的？」玉娘知道自家大人如今改了脾性，素日的喜好也更像凡人，故而房內的陳設也都照著凡間貴族女子的閨房布置。

晏清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樣就不錯，不用改了，你費心了。」

玉娘微微一笑，「大人喜歡便好。」忽然想起一事，「如今我與小倩她們都雜事纏身，想著給大人再挑幾個侍奉的人，您意下如何？」

晏清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入鄉隨俗，也不好太過特立獨行，擺了擺手道：「你們自己看著安排便是，不用事事請示我，只有一點，人別太多了。」

玉娘答應著，笑道：「還有一事，我與胡大商議了三日後八月十五擺宴席，一是賀大人成功渡劫，二也是中秋佳節，大家熱鬧熱鬧。

其他事情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事要請大人示下，此次宴會可要給其他人下帖子？」

以往槐樹姥姥與江南地界的幾名妖鬼王雖然不合，但都維持著彼此的面子，有什麼宴會也會互相下帖子。

晏清沉吟不語，片刻后還是搖了搖頭，「不必驚動別人，只咱們自己人熱鬧一下便是。」

橫豎她已不是原主，與那些妖王鬼王也不是一路人，井水不犯河水便好，沒必要維持這所謂的客套。

玉娘聽完心下便明白了，見晏清神色闌珊，知趣的告退。

出了白玉京，便見小花妖薔薇正帶著十幾名草木精靈打理花木，不由得停下腳步，「薔薇，這些就是大人前日說的新人嗎？」

薔薇笑道：「正是，這些草木精靈都是前番得了大人的恩澤才開智化形，它們一心要報恩，大人憐它們開智不易，也擔心它們無人教導，故而都收留了下來。」

原來晏清七月十五引帝流漿修鍊，連帶方圓數里的草木也受到餘澤，得帝流漿精氣，不少花草都開了靈智。

前番見晏清回山，這些草木精靈紛紛幻化出人形前來拜見，一心要報答恩情，供晏清驅策，只道哪怕做個打雜的童子也甘願。

晏清思及這些草木精靈是因她才得以開智化形，若不加以引導，日後一旦步入邪途為禍人間，大半因果都要算在她身上，因此思量一番后便讓他們都留在了玉京峰上。

玉娘細看了兩眼，見這些草木精靈男女老少都有，不過多數還是女身，最大的不過二十七八歲，最小的只十歲出頭，容貌都十分出眾，便點了點頭，淡淡道：「大人寬厚仁慈，你們好好侍奉，日後自然有好結果，可別生出其他的心思來。」

眾草木精靈都急忙點頭，它們來的第一天就被告知眼前之人便是山上的女管家，萬萬不能得罪。

為首一名娉婷婀娜的絕色女子福身行了禮，正色道：「姑娘放心，我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若不是大人恩澤，我們也沒有今日的造化。」

玉京峰上靈氣充裕，還有大人不時指點，修鍊一日幾乎抵得過凡間的一年。如今外頭不知多少妖怪削尖了腦袋想進來，若不是與大人有這份淵源，這種好事根本輪不到她們。

玉娘聞言，面色緩和了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我觀你行事頗有法度，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微微一怔，答道：「妾姓陶，小字黃英，早年乃是被一位大人栽種，有幸開智，只是道行淺薄，遲遲無法化形，與凡草無異。

此番承大人恩澤，才得以變化人形。」說罷指了指身後一名十七八歲的黃衣俊秀少年，「此乃舍弟陶生。」

陶生聞言上前作揖行禮。

玉娘一聽便知對方是菊花化形，想了想道：「日後大人身邊的雜事便都交給你和薔薇打理，你再挑兩個伶俐些的隨身侍奉大人，其餘人平時便在外面聽候使喚，大人有事喚你們再進去。」

黃英與薔薇聞言皆大喜，忙道謝：「多謝姐姐！」這可是天降喜事，別人求也求不來的造化。

玉娘輕輕頷首，「你們自去忙吧，好生侍奉。」

看著山崖間隱入雲海的棧橋，玉娘足尖輕點，縱身一躍，輕飄飄從崖頂飛下。

山腰處的草地上，幾隻小狐狸和小黃鼠狼正在嬉鬧，你拍我一掌，我抓你一下，忽見到玉娘從天而降，都急忙停了下來，縮起爪子乖巧蹲著，「姑姑好。」

玉娘嘴角微微一揚，點了點為首的小黃鼠狼，「二十一過來，有事交給你。」

小黃鼠狼忙跑上前，滾地化為一個眉清目秀的黃衣小童，「姑姑有什麼吩咐？」

玉娘翻掌變出一份單子，「這是明日要用的酒水和器皿，你帶人去倉庫里取出來，交給黃三，那些酒都是上好的陳釀，仔細些別弄灑了。」

二十一高興地抖了抖頭上的耳朵，接過單子滿口答應，「姑姑放心，我們一定辦妥當。」說完便帶著一眾小狐狸小黃鼠狼興沖沖跑了。

玉娘微微一笑，轉身去了山下。

另一邊，晏清見了黃英等人，讓她們自己在第三層選了房間住下。

因閑來無事，便打算去城裡看看蕙娘等人，不想才下山，便被一隻毛髮雪白的老猿攔住了去路。

這老猿身高一丈有餘，身形粗壯，雙目大如銅鈴，鬚髮倒豎，看著頗為兇惡。

黃英幾人嚇了一跳，忙擋在晏清面前。

晏清卻看出老猿已有靈性，又見它手中還提著一籃子水靈靈的蟠桃，便猜到對方是有事相求，擺了擺手道：「它並無惡意，你們且讓開。」

老猿眼中閃過一絲喜意，因尚未煉化喉中橫骨，無法說話，只砰砰磕頭，將一籃子蟠桃恭敬呈上，又指了指懷中的小猴，口中「吱吱」亂叫。

眾人這才看清它懷中還縮著一隻小獼猴，這小猴還沒有成人手臂高，又躲在老猿懷中，故而方才都沒注意。

老猿將小猴捧在手心，哀求地看著晏清，原來這小猴竟是身有殘疾，自手肘處起便光禿禿的，沒有雙手。

黃三郎正巧聞訊而來，他先前久居山中，時常上山，對附近山中的情形都十分熟悉，見狀便解釋道：「這老猿原是住在東山上的，算來也有三四百年的道行了，這小獼猴是它兩年前撿到的，一直當親生的養，只是小猴原是凡間耍猴戲的，從小被斬斷了雙手。」

眾人聽了，不由得心生惻隱，都看向小獼猴。

小猴模樣十分可愛，此時也不害怕，靠在老猿懷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晏清。

晏清輕嘆了一口氣，向小猴微微一笑，招手叫它上前。

小猴此時才有些害怕，怯怯地縮回老猿懷中，老猿卻不由分說，將它推到了晏清跟前。

晏清輕輕撫了撫小猴的腦袋，接著伸手覆在小猴的斷肘關節處，只見淡淡金光亮起，須臾后，晏清收回手，小猴的斷臂已變成了一雙毛茸茸的小手，絲毫看不出之前的殘缺。

小猴尚不知事，迷惑的看著自己新長出來的雙手。

老猿卻明白這是多大的恩情，喜出望外，拉著小猴磕頭，接著又推了推蟠桃果籃，「吱吱」叫了幾聲。

這些蟠桃個個都有拳頭大小，果肉鮮紅，香氣撲鼻，一看便不是凡品。

晏清微微一笑，接過蟠桃果籃，笑道：「謝禮我就收下了，你若願意，日後就跟在我身邊做個黃巾力士吧。」

老猿大喜，當即伏地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