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倩笑道：「果然瞞不過大人，這些小妖都是附近山頭的，之所以送這般厚禮，是希望大人能讓它們繼續留下。」

「它們說不敢肖想其他，只要能讓它們在原本的山頭繼續住下，它們願意為大人效死，任憑差遣。」小荷接道。

妖鬼界向來以實力為尊，妖魔鬼怪們信奉弱肉強食，等級分明，除了上層的大妖鬼王，小妖怪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這世上可供修鍊的洞天福地就那麼幾處，一多半是玄門正道的宗門道場，剩下的一半則早早便被大妖怪們佔據。

譬如金華一帶，僅有的幾處洞天福地早就被瓜分殆盡，略好一點的山頭也都有了主，普通的小妖怪們只能隨便尋個小山頭安家。

玉京峰附近原本沒什麼靈氣，住的也都是些小妖怪，直到晏清設下聚靈陣，玉京峰方圓百里的山頭也跟著受益，靈氣充裕了不少，不亞於一處小洞天。

各山頭的小妖怪們歡喜之餘也開始惶恐不安，歡喜的是靈氣大漲，日後修鍊有益，惶恐的是以它們的實力根本護不住這樣的福地。

它們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處安身之所，若是被趕出去，不是被大妖怪抓去奴役，便是東躲西藏到處流浪，別說修鍊了，還要日日小心別被凡間佛道人士收了去。

這些小妖怪大多道行不夠，堪堪只能變化人形，以及一些粗淺法術。

或者本身便是沒多少戰力的，像桑三娘本體是冰蠶，以絲織見長，並不擅長戰鬥。

眾妖日夜提心弔膽，就怕哪一天被趕出去。

畢竟大妖怪多數都沒把底層的小妖們放在眼裡，動輒打殺，原本的槐樹姥姥更是惡名在外，令人膽寒。

直到聽說了這位大妖近來的事迹，眾妖提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如今晏清在江南妖鬼界可謂是威名遠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劍斬殺柴豹，重創東南鬼王，接著又是懲奸除惡，天降功德，隨後又渡劫化形，開山傳道，一樁樁一件件，都令人目不暇接。

越來越多的妖鬼都相信蘭若寺的樹姥姥是得了神仙點化，不然怎會突然之間模樣性情大變，還有了這許多神仙手段。

不少小妖怪早就想來拜拜山頭，只是攝於晏清威名，眾人都不敢貿然打擾，這次是聽聞劉老三拜入了玉京峰，便也急忙準備了厚禮來探拜見。

晏清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一段時日，對妖鬼界的現狀也有所了解，心念一轉便明白了其中緣故，微微嘆了口氣，「這些山頭本就是無主之地，他們在此居住多年，自然沒有讓人家搬走的道理，不然也太霸道了些。

你讓它們儘管安心住下，我也用不著它們效死，只要不為禍人間、殘害生靈即可。」

玉娘等人相視一眼，暗道自家大人心太軟了，微微嘆了口氣，臉上卻不約而同露出笑意，大人道行高深，卻又寬厚仁善，實在是眾人之福。

候在下面的小妖們得到消息，頓時喜出望外，心下都對這位大人的仁厚感激不盡，真心實意獻上厚禮。

不過送的出千年水精百年靈果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普通妖鬼們身家都平平，只能送些珠寶玉石之類。

這些東西在俗世是奇珍異寶，對於妖怪們而言也不過是好看些的石頭而已，於修行沒有絲毫助益。

真正珍貴的是那些神芝仙草等靈藥靈寶，不過這些天材地寶只有那些大妖怪們才有這個家底與實力。

甚至還有一些道行淺的小妖怪，連珠寶玉石也送不起，只能送些獐狍、野豬、麂鹿、野兔之類的野味，以及山中的各色鮮果作為供奉孝敬。

晏清知道若不收下，它們反而不安，便讓小倩都收下了。

次日便是中秋，一大早廚房便開始忙碌起來，遠遠便聽見此起彼伏的吆喝喧鬧聲，小妖們有搬運魚肉菜蔬的，有抬著麂子獐狍等野味的，還有捧著各種奇花易果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小狐狸們聞到廚房飄出來的香氣，早早便趴在門口眼巴巴望著，捨不得離開半步。

入夜後，玉京峰上下大大小小的妖鬼精魅皆已到齊。

因人數過多，這次宴席足足擺了五六十桌。

好在明光堂便是用來擺宴聚會之用，可以容納近千人，十分寬敞闊朗，才不至於太過局促。

今晚宴席的菜肴皆是劉老三負責掌勺，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臉，可謂是使出了看家本領，每張席上都是四葷四素八個熱菜，以及四冷四果八個冷盤。

烤雞、八寶鴨、紅燒豬頭肉、蜜火腿、醉蝦、糟蟹、火腿燉豬蹄，都是十分實在又美味的菜肴。

最受歡迎的當屬壓軸的烤全羊，外皮烤的金黃油亮，焦香酥脆，裡面的肉卻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汁水橫流，香氣四溢。

許多小妖們等不及，都用手抓著羊腿便大口撕咬，吃的狼吞虎咽。

姑娘們便文雅許多，一面細品菜肴一面低聲說笑。

夜半，明月如白玉盤一般高懸夜空，小妖們將席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乾淨，換上了各色果品與月餅點心。

玉娘與小倩將做好的幾色月餅擺上，黃英薔薇也端了石榴西瓜香梨等果品擺放好，此外還有秋海棠、玉簪等各色鮮花。

晏清領著眾人拜了月，焚了紙，便讓眾人隨意吃喝。

小荷咬了一口酥肉月餅，頓時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笑道：「沒想到咱們也有過中秋的一日，還有這樣好吃的酥肉月餅吃，多虧了蕙娘在。」

因劉老三忙不過來，這次中秋的月餅點心都是蕙娘帶著小妖們做的。

蕙娘正看著女兒同小獼猴玩耍，聞言轉過頭笑道：「應該我向姑娘致謝才是，若不是你們的救命之恩，我早就沒命了，不過是做些點心而已，不算什麼。」

小蘭拿起一個秋梨慢慢啃著，笑道：「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這麼熱鬧，從前只有姥姥閉關，咱們才自在些，哪像如今大人待我們這樣……」話未說完，便覺不妥，忙閉上嘴。

玉娘淡淡看了她一眼，小倩搖了搖頭，「口無遮攔，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對於大人的變化，她們幾人早已心照不宣，卻都默契的沒有說破。

小蘭吐了吐舌頭，伸頭往前看了看，見自家大人正以手支頤，笑看一干小妖怪崽子嬉鬧，頓時鬆了一口氣，繼續樂滋滋吃點心。

晏清不經意掃過來一眼，微微一笑，繼續看小毛團們打滾。

山中歲月容易過，轉眼間便是一年過去，又到了仲秋時節。

靜室內，晏清睜開眼，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伸手一招，一柄青光湛然的長劍出現在掌心，心念一動，長劍又變成一枚寸許來長，碧綠剔透的綠玉小劍，細膩通透，溫潤無瑕。

這是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反覆淬鍊才煉成的本命劍，因其色青碧，劍光如霜，故名清霜。

如今功德葫蘆溫養在丹田，與清霜劍一守一攻，有此兩件法寶，她便不需再忌憚任何人。

晏清起身離開靜室，此時正值朝陽初升，霞光萬里，雲海翻湧不休，時有仙鶴翱翔其中。

晏清看著眼前這一切，微微一笑，屈指算來她來到這個世界一載有餘，也該出去走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