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免飢苦

小青小聲的解釋：「恩人你不記得我了，我之前差點餓死在路邊，是上輩子的你給我喂吃的，我才沒有死掉，所以你是我的恩人。」

「你救了我，上輩子我就一直跟著你，在你身邊修鍊。」

立里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他看了看那邊還在說話求饒的黑熊精，又看著小青的笑臉，只是輕輕的問：「那後來呢？」

「後來你就壽命到頭死了呀，而且上輩子你身體一直不好，天天都要吃很苦的葯，最後是病死的。我呢，因為一心向道，在修鍊方面小有所成，所以壽命就變長了。」

「你去世之後，我就一邊獨自修鍊，一邊尋找你的轉世，想著有一日能變成人再見到你，後來我終於在安寧鎮找到了你。」

小青有些難過的說：「不過當時我的修為不夠，還不能穩定的維持人形，所以我也不敢出現在你面前，只好繼續修鍊。」

「不過現在好啦，我們又見面啦。」

小青說完，像是想到剛剛自己都幹了什麼，又垂頭喪氣起來。

「我本來想要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可是我都搞砸了。」

立里抿著嘴，好一會兒才說話：「那上輩子你是？」

「小青蛇啊，我現在是青蛇精。」

立里垂下眼睛，思索著小青說的話，「救你的是前世的我，可是實際上你的恩人已經去世了，而我也根本不記得前世的事情，所以……」

「為什麼你還要來找我呢？」

小青表情困惑，「可是，是你救了我啊，你的恩情我還沒有還完呢。」

立里認真的問她：「那你要還到什麼時候呢？」

「救命之恩比天大，當然是一直還到我修得正果，位列仙班，沒有辦法在人間的時候了。」

小青拍拍胸脯，「不過恩人你放心，就算我成仙了，我也肯定給你留一些神仙的法術祝福，讓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平安健康、財源廣進！」

立里皺起眉頭，「可是，你這樣貿然來找我，萬一有一輩子我是個壞人怎麼辦？看見你這蛇妖，要把你賣了換錢怎麼辦？或者……萬一你找錯了人怎麼辦。」

小青語氣輕快，「怎麼會呢，恩人是個大好人，轉世肯定也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啊，而且你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果子氣味，我不會找錯的。」

立里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妥協了。

他心想，雖然自己才十六歲，小青也許有一百歲，但她這些年只知道埋頭修鍊和找恩人，自己一定要告訴她人世間的險惡，讓她以後不要再這麼輕信別人。

小青見他默認了，重新笑起來，眉毛又高高的揚起，「那太好了，一會兒我陪你上山採藥吧，采完葯后我就和你一起回去，你家的小飯館也缺人打理吧，我會打算盤，或者幫忙上菜也行啊。」

立里詫異，「你還知道我家開了飯館？」

立里的父母經營著一家小飯館，可惜自從兩人相繼病逝，飯館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了，立里也不擅長做生意，飯館生意一不好就只好歇業一段時間。

「知道啊。」

小青又拍拍胸脯，「恩人放心，我一定讓你家的生意紅紅火火。」

立里嘆氣，換了個話題：「既然你是蛇妖，剛剛那個坑裡的是黑熊精，那我們面前這位功德無量的又是什麼？」

小青搖搖頭，「我看不出來，不過八成是哪位降妖伏魔的能人異士吧，這麼厚的功德，說不定他已經位列仙班了。」

「嗯。」立里點點頭，「我看著也像神仙。」

小青和立里的對話，元孑然自然也都聽見了。

他叮囑完黑旋風后就揮手讓他離開，又轉身和小青、立里搭話。

「打擾兩位，請問這裡是哪裡？」

小青：「這裡是黑風山啊，山腳下最近的鎮子是安寧鎮。」

立里想了想，以為這位神仙剛從天上下來，才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他說：「這裡是人間啊。」

元孑然想，小青的回答和黑旋風的一樣，反倒是小青身後的這個少年，似乎聽懂了自己到底想要問什麼。

「那麼，這處人間有哪些妖怪？」

小青說了兩個名字，都是黑旋風說過的，至於其餘的，小青搖搖頭說自己年紀還小，也沒聽過太多。

等小青說完，立里又回想了一會兒，才猶豫的說：「我八九歲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怪人，他應該是妖怪吧，臉上手上長了許多毛，能口吐人言，他說他是齊天大聖，很厲害。」

元孑然不由得感到詫異，「你是在哪裡看見他的？」

立里仔細回想，「在東邊，一座五個山峰的大山下，他就被壓在那座大山的山腳下不得動彈。」

聽到齊天大聖，元孑然就忍不住挑眉，再聽到五個山峰的大山，元孑然想果然如此。他猜測到：這裡和人間大概有相互連通的出入口，要是找到連通的地方應該就能離開這個幻境了。

只是，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年，五指山和孫悟空還在不在這裡了。

元孑然頷首，「多謝兩位，我先行一步了。」說完，他騰空而起，離開黑風山向東行去。

看著這個人消失在眼前，小青忽然一拍腦袋，「哎呀。」

「小青怎麼了？」

小青舉起手裡的桂花枝，「他把這個忘在我這兒了。」

……

立里和小青最終還是沒有採藥，他們倆一起下山，回到了安寧鎮的小飯館里。

走進迎客吃飯的大堂，倆人面對面坐下，立里給小青倒了杯茶水，聊起了她的住宿問題。

小青只是問：「恩人，你住在哪裡啊？」

立里：「小青，你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小青點點頭，「好的恩人。」

立里頓時感到有些頭痛，但卻沒有注意到小青眼裡得逞的笑意。

小青撐著下巴，心滿意足的想：捉弄恩人真有意思。

立里指向身後的門帘，向小青介紹：「從這裡穿過去就能走到後院了，那裡除了我住的一間屋子外還有幾間客房，等下我帶你去選一間住下。」

「可是，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嗎?」

立里已經猜到了小青可能會這樣問，畢竟她以前是一條蛇，後來化形了又獨自住在山上，根本不清楚人間這些不成文的習俗。

想到這裡，立里語重心長的說：「不可以的，而且你也不可以和其他異性住在一起，除非你愛慕別人。」

「不過。」立里耐不住好奇的問：「你要成仙，是不是還要斷絕七情六慾，不能有愛慕之情？」

小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一直修鍊，位列仙班，然後就會有神仙來接我去天上。」

「小青，我之前就想問了，你怎麼對成仙這麼執著？」

小青還是搖頭，「我總覺得我應該去天上，那兒也有人在等我。」

立里點點頭，不再說這個，但小青還是眼巴巴的問：「可是，我不和別人住一起，恩人也不行嗎？上輩子我一直盤在你的懷裡的。」

「可是，那時候你還是一條小青蛇。」

「可是，我現在也可以變回一條小青蛇啊。」

還是個少年的立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著小青不俗的容貌，頓時感覺到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一些。他心想：真擔心她一出門就被別人騙了。

一番拉扯過後，小青終於明白了一些在人間生活的規矩，委委屈屈的同意在立里隔壁的屋子裡住下了。

敲定后，小青一邊摸著桂花枝，一邊暗下決心，自己一定用每天好好乾活、好好修行來報恩，要讓恩人早日感受到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快樂。

立里喝了口茶水，突然問道：「小青，你是不是想吃這桂花？」

小青否認，「我是蛇妖，吃肉的，又不是蜜蜂精。」

立里揭穿她，「可是你已經偷偷看了好幾眼了。」

「而且我看見你剛剛掐了一朵盯著看，分明是想吃。」

小青繼續否認，「才不是，桂花又不好吃，不過這個裡面居然有靈氣的耶。」

立里看著她，敏銳的指出：「你怎麼知道有靈氣的……你掐下來的花呢？」

「……我吃了。」小青嘴硬道，「掐都掐了，浪費不好的。」

立里：「那這桂枝怎麼辦？」

小青想了想，「要不栽了吧。」

立里想起那位神仙一樣的人物，點頭說：「我家飯館的後院都是空地，你就栽那兒吧。」

小青點點頭，依言把桂花枝插到後院中間，還澆了些水。

……

元孑然一直向東行去，卻沒有看到立里說的孫悟空和五指山，反而在行過萬水千山之後，又看到了黑旋風的黑風山。

元孑然落在山頭上，皺起眉頭，「這裡竟然不是天圓地方，而是像在真的人間一般。」

這裡顯然和之前的幻境不同，那裡回溯了一天里村莊被屠殺的過程，進入的人只要經歷完那一天就能離開，而這裡則呈現著一個更完整的人間景象，並沒有時間回溯的情況出現。

有一瞬間，元孑然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難道這裡並不是幻境？

除了六界以外，天地間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世界，例如縹緲界，雖然遊離在鬼界之外，但那裡也同樣聚集著一群妖魔鬼怪。

或許這裡也是獨立在外的一處人間？

元孑然剛冒出這個念頭，又暗自否定了這個猜測，這裡雖然也有日升月落，斗轉星移，但無論如何也不是真實的世界。

這裡更像是莊周夢蝶，讓人真假難辨。

剛剛，元孑然繞著這處世界粗略的看過一圈，現在竟然感到有些疲憊，藉此倒是可以確定了一件事情。

在這處夢境人間里，進來的神仙佛祖都受到了壓制，小青和黑旋風才會失憶，誤以為自己還在人間修行，而元孑然也受到了影響，現在他只能使出一小半神通了。

元孑然猜測：這裡也許是某位十分厲害的神仙佛祖所營造的夢境，但像這般這麼完整又龐大的人間景象，自然也需要更巨大的法力支撐。

他思索著，能有這般神通的，天上地下全部數來也不過就是那幾位。

接著，元孑然又從黑風洞里拎出黑熊精。

元孑然想起觀音曾說過，黑旋風喜歡撒謊，一般問過三遍后才肯說實話，而老嚴說的是：黑熊精愛捉弄人，不過熊孩子打兩頓就好了。

想到這，元孑然就感到一陣頭痛，這些年真是為難觀音了。

元孑然重新看向黑旋風，「我再問你幾件事情，你要如實回答，不得撒謊。」

黑旋風本來躲在山洞裡吃蜂蜜，突然被拎出來正疑惑著呢，乍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簡直和白天又見鬼了一樣。

他摸著臉上的大包，瑟縮的點點頭。

元孑然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到黑風山的？」

黑旋風：「我從小就在這啊。」

元孑然：「你有沒有哪一天感覺不舒服不對勁？」

黑旋風：「遇見你的今天最不舒服。」

黑旋風眼睛里含著一汪淚：「嗚嗚，哪哪都不對勁。」

看著他一副可憐模樣，元孑然難得無奈的沉默了許久。

「這附近還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黑旋風：「真沒了真沒了，我記得的都告訴你了，我連從小到大喜歡過幾個妖怪都和你講了。」

元孑然沉吟片刻，想起來黑旋風現在丟了記憶，還以為自己是黑風大王，於是俯身詢問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的衣袖是個修行的好去所，正好約束你不要作亂。」

一聽到這話，黑旋風頓時一副驚恐的模樣，搶著回答：「我不要離開黑風山，我要一直待在這裡。」

元孑然以為黑旋風是害怕再受到教育，正想開口說明，誰知道黑旋風的臉上竟然慢慢露出了可疑的紅暈。

「我從小就夢到，會有一位白衣飄飄的神仙姐姐來這裡，她會左手捧著小花瓶，右手拿著楊柳條，腳下踩著金邊白雲來接我，要是我走了，她來黑風山就找不到我了。」

元孑然嘆氣，黑旋風說的神仙姐姐除了觀音還能是誰呢。

看來即便黑旋風在夢境里受到了壓制，但印象深刻的人事物還是會保留下了一點兒影子。如果是這樣，小青應該也一樣心裡牽挂著白素貞。

「好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黑旋風也不害怕了，驚喜的問：「你知道她的名字？神仙姐姐叫什麼？」

元孑然沉默了一會兒，「她的名字還是讓她自己告訴你吧。」

黑旋風想了想，傻呵呵的笑，「確實，還是神仙姐姐親自告訴我才好。」

元孑然暗自嘆息，「真是個傻孩子啊。」

臨走前，元孑然不放心的又叮囑這頭傻熊，「你不要作惡，乖乖在黑風山上等人過來接你。」

「不要吃人，不要動殺心凡欲，不然以後你會後悔的。」

黑熊精天真的問：「後悔？是會被別人打么。」

元孑然想起從前在西天黑旋風偶爾被拎著柳枝的觀音追逐教育，朝他笑，「是啊，而且那個人會打得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