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碎金銀

小青對立里解釋：「這幾天，這個廚子都是快到中午了才過來，還借口說自己去買菜了。前天我在他身上留了一個追蹤法術，發現他去迎賓樓應聘去了。」

立里不解的皺起眉頭，「那他說回家種田也是……」

「也是唬你這個小老闆的啊。」

小青撥弄著算珠，「上次做佛跳牆時，我去迎賓樓換海貨，正好就在後廚看見他了，那會兒他還是打零工，現在好了，他是正式工了。」

立里懵懂的點頭，「那現在沒有做飯的了，明天我來做嗎？」

小青狡黠的微笑，「不如趁此機會，我們換個生意做吧。」

說著，小青的下半身變成了蛇尾，舒服的盤在櫃檯下面。她倚著櫃檯，感嘆道：「當人真辛苦啊，這幾天用兩條腿走的路比我這輩子走過的還多。」

立里見狀，立刻把飯館的大門掩上，又掛上了歇業的木牌。

等他再折回到大堂時，小青正手裡拿著一沓紙，得意的向他展示，「這是我這兩天寫的計劃。」

立里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安寧鎮外有一座寶靈觀，觀里有一棵老石榴樹，有很多想要求子的夫人都去那裡捐香火錢，寶靈觀賺得盆滿缽滿。

立里忍不住提醒道：「小青，寶靈觀是一座道觀啊。」

「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借鑒寶靈觀的生意經。」

小青又翻了幾頁紙，指給他看。

「既然他們道觀的石榴樹這麼有人氣，還借著石榴多子的名頭賣一些帶石榴圖案的福包香囊，那我們也可以這麼做啊，我們後院長的可是一棵天然有靈氣的桂花樹誒。」

小青從衣服里摸出一個香囊，遞給立里，「你看這個怎麼樣？」

立里接過香囊，發覺這個香囊正散發著熟悉的桂香。立里把系住香囊的繩子解開，打開后裡面果然塞著後院的桂花。

小青暢想起以後，「而且，我們的桂花樹長得又漂亮又高大，看著就不凡，就算說有一千年的樹齡，別人肯定也會相信的。」

立里明白小青的意思，但還是搖頭，「不能這樣，這棵桂花樹不能讓別人看見。」

「為什麼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立里對她解釋道：「就是因為這棵桂樹實在是太顯眼、太不像人間凡物了，不論誰看到，都會疑惑一個飯館的後院怎麼突然出現了這樣一棵千年桂樹，會引起謠言非議，說不定還會引人覬覦。」

小青拿起計劃書，還要再說話。

忽然門帘又被掀開了。

元孑然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有些僵硬，隨即他打量了一番大堂，然後篤定的說：「飯館要倒閉了。」

立里一看見是他，驚喜地說：「元大人，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天普度眾生很順利嗎？」

聽到立里這樣說，元孑然雖然有些奇怪，卻沒有否定，反而笑著點頭，「還算順利。」

「不過，你的飯館怎麼要倒閉了？」

聽見元孑然問起，小青把近來飯館生意蕭條、以及剛剛廚子跑路的情況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小青又舉起自己的飯館生意改行計劃，和元孑然介紹起來。

「元大人，你覺得我這個計劃怎麼樣？」

講完之後，小青甩了甩蛇尾，期待的看著元孑然。

這幾天她可不僅只做了這份計劃書，還預想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立里的擔憂自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包括飯館的廚子出走，小青得知之後沒有出手干預也是想要借題發揮，再卡著點，等廚子跑路了再順勢引出自己的生意計劃。

小青不禁感嘆，她的恩人心地善良人又好看，樣樣都好，就是涉世未深，在看人識人上還很懵懂。

唉，真擔心他哪天出門被人騙了，回家要傷心地哭著撲進被子里。

所以剛剛一看見元孑然，小青就馬上抓住機會，和這位神出鬼沒的佛祖推銷起自己的生意計劃。

她在心裡愉快的盤算著，要是連佛祖都說可以，立里一定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不過可惜的是，小青智者千慮卻終有一疏。她沒有料到元孑然這位佛祖，不僅每天住在樹上，還真的有興趣管一管這個小店的未來發展方向。

聽完計劃以後，元孑然看著小青，輕而易舉的洞悉了這件事情的始末，心裡卻想到這會兒的小青還沒有成仙，行事作風倒是和從前跟著白素貞行走人間時一樣，不拘一格。

元孑然又抬頭去瞧還在狀況之外的立里，又是好笑又是嘆息，這位小神仙如此不通世故，到底是怎麼在處處都是心眼的天庭呆下去的。

「元大人？難道計劃有什麼問題嗎？」

元孑然迎著小青期待的目光，心裡有了別的想法，他看得出來比起當廚子，立里的醫術要更不錯。

這幾日他早出晚歸，雖然還沒有找到破開夢境的辦法，但元孑然注意到西南方向有一處山尖上縈繞著仙氣，看著頗為眼熟。

元孑然今天特地前往，停留了片刻，發現這座山竟然是還沒有倒塌的不周山，而且這時候的不周山鍾靈毓秀，長滿了治病救人的奇花異草。這也更印證了此處並非真實人間。

想到這裡，元孑然環顧一周，目光又落回到立里和小青身上，「當飯館是小了點，當醫館怎麼樣？」

小青和立里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一時間兩個人詫異的都沒有說話，只聽見元孑然繼續說著。

「立里喜歡什麼就做什麼，他的醫術當一個鎮上大夫足夠了。」

「凡人生病，分為小病和大病，多數的小病都是由於缺乏元氣而導致身體不適，用後院的桂花泡水喝補充靈氣，再輔以草藥煎煮就足夠醫治了。」

小青問：「那要是生大病呢？」

「若是大病，那就是外部五官四肢，或內部五臟六腑出了問題，並非都是因為元氣匱乏，祟氣侵入。這樣的情況只需用上能夠增骨添肌的仙草，再加上治療外傷的手段，大部分也能痊癒。」

立里驚訝，「話本上說的仙草居然是真的？」

元孑然回想著自己見到的不周山，又想到現在的人間，感嘆道：「從前的人間的確有這樣的仙草，不過自從不周山倒塌后，人間滄海桑田，仙草就變得世間難尋了。」

小青心裡惦記著自己的生意計劃，不甘心的指出其中的漏洞：「既然這樣的好東西早就不現於世，那立里遇到生了大病的人該怎麼辦呢。」

元孑然笑道：「西南邊有一座仙山，上面應該有這樣的仙草。」

「至於剩下的病人，未必是治療方式不管用，只是個人自有造化，生老病死是世間常態，有的人即便服下了起死回生的靈藥也未必能見效，還是得去地府，」

元孑然看向立里，「醫者只需盡人事，全力以赴即可。」

小青插話進來，「可是，立里你會望聞問切嗎？」

「總不能病人一進來就給他泡桂花水吧。」

立里看著兩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得也鄭重起來，此刻他終於有了自己要換掉飯館生意的實感。

思索一番后，立里想到這幾年在醫館，自己的確學會瞭望聞問切，再加上他幫大夫謄寫藥方，對各種藥材也爛熟於心。這樣想來，開一家小醫館或許真的可行。

但轉念一想，醫館和他人的性命健康息息相關，比起那些精神抖擻的老大夫，立里自知才過舞象之年，對於開一家醫館實在沒多少信心。

元孑然自然看出了立里的憂慮，「醫館是尋醫問診之地，只要能救人，怎麼會沒有人願意進來一試。」

小青想了想，也接著說：「元大人是佛祖，他的提議大概不會有錯，大不了醫館沒有開起來，再試一試我的計劃唄。」

於是，立里終於做下決定，他靦腆的抿嘴笑著，「我會。」

元孑然輕輕拍手。

「既然如此，那就要早些準備前往仙山尋仙草了，不如采仙草一事就定在明天？」

明天？

立里想起來明天是中秋，小青之前和自己約好了做月團，一起過節。

小青早就期待著吃一次人間的月團，也想到明天是中秋，聽到這裡，她一邊搖頭一邊拜託道：「元大人，明天是中秋，能不能等過完節了我們再去？」

元孑然想起人間向來看重這些節日，這兩位還以為自己是在人間，便點頭應下了。

立里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元大人，你明天可以早一點回來嗎？」

「明天是中秋，如果你回來的早一些，我們三個可以一起在桂樹下吃飯過節，如果你回來的太晚了，那我就給你留一份飯食。」

說到這兒，立里問他：「元大人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元孑然想起這些天自己四處察看，幾乎走遍了夢境人間，對如何破開夢境卻還是暫無頭緒。或許是自己漏掉了什麼東西，該停下來認真思索一番。

想到這，元孑然點頭，「回來早一點也無妨，明天我申時后回來，能趕上過節嗎？」

立里聞言笑起來，眼尾彎起淺淺的弧度，瞳孔里躍動著明亮的光華。

「那太好啦。」

一大早，小青就和立里一起出門趕早市，買做月團的食材。

立里想起早上又不見了身影的元孑然，感嘆著：「元大人真是辛苦，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去普度眾生。」

小青還沒忘記自己那半路夭折的生意計劃，聽到這兒接話道：「他連你換什麼生意都管，估計他每天是真的要管很多事情了。」

下一刻，小青又說：「不過他是佛祖，聽他的應該沒有錯。」

「立里，你之前工作的那家醫館裡面都有些什麼擺設？我照著他們家買一套，好把飯館裝點一番，改頭換面，趕緊再開業。」

小青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和賣月團食材的老闆討價還價。

「回去我把醫館必備的東西寫下來，小青你照著買就好。」

立里突然看到有賣滷雞腿的攤子，趁著小青還在講價，走過去和老闆買了一隻雞腿。

接過包好的雞腿，立里一回頭髮現小青已經講完了價格，兩隻手上拎滿了紅豆、蜂蜜之類的東西，在張望著找自己。

立里趕緊上前，一手接過小青手裡的東西，一手把包好的滷雞腿遞給她。

小青透過油紙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她忍不住帶著笑意的抱怨，「是雞腿啊，你怎麼花錢買了這個。」

「上次給你帶飯，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個雞腿。」

小青爽快的拆開外麵包著的油紙，咬著雞腿開心的笑起來。

「謝謝恩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