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爭奪(20)
當夜。
沙漠星光依舊。
白日的一切,就像是塵封舊事,被褪去顏色。
就連嚇得不行的客商和桑雅,都已經將其拋擲腦後。
大疙瘩在一座沙漠荒城遠處,停了下來。
荒城的城牆斷了大半,連城門都見不著了。
他們下來,各自提著自己的水囊和乾糧,就是全副家當。
石窟黑袍人走在最前面,石洞主被護在中間,朝著荒城裡面進發。
進了城。
道路兩邊全是已經歪斜的黃泥屋,有些裡面長出荒草,有些只有破凳子伴隨。
沙漠的晚風一吹,秋意濃。
寒意更濃。
桑雅有些怕冷似的,挨陸小鳳更近。
陸小鳳伸手將人攬住。
「冷嗎?」沒有了黑袍遮擋,只剩下一襲淡黃衣袍的花滿樓柔聲問少女。
竹枝枝搖頭:「我不冷。」
她身上的作戰服,可以隨著四周環境調整溫度,就算是冬日寒風吹徹,她也不會覺得冷。
花滿樓「嗯」了一聲:「若是冷了,和我說一聲。」
他現在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禦寒,但這身外衣,還是能勉強用一用的。
「嗯。」竹枝枝點頭。
少女的眼睛,不著痕迹地掃過四周建築。
只可惜,四周建築哪怕是還完好無損,也透露著「貧窮」二字,並沒有任何西域古國的痕迹。
「石洞主藏寶圖上的地方,便是這裡嗎?」花滿樓溫聲問道。
「沒錯,藏寶圖顯示的,的確是這裡沒錯。」石洞主轉身,挑眉看向花滿樓:「難道盟友不信我?」
「那倒不是。」花滿樓笑道,「只是這裡看起來……的確不太像西域古國,除非……」
「除非這裡別有洞天,西域古國被人給『藏』起來了,可是……」陸小鳳默契將話接上,又留了個尾巴。
「可是這裡一眼看過去,除了『破爛』兩個字,就沒別的了。就算是要藏,也不至於藏在明面上。這麼大一個地方,一群人漫無目的亂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竹枝枝把話接完。
三人一唱一和,顯得默契無比,也顯得互相之間關係極好。
石洞主原本翹起的唇角,逐漸撫平,不過說出的聲音,還算平靜。
「我們長途跋涉而來,總不能只看一眼便放棄離開。」他說道,「諸位何不細細找找,這西域古國要是那麼輕易便能找到,又怎麼會留到現在。」
花滿樓笑道:「石洞主所言有理。」
「既然諸位如此迫不及待……」石洞主頓了一下,道,「不如,我們就兵分幾路各自查探,探得消息的人再發出警示,將人召集過來,如何?」
花滿樓還是掛著從容的笑意,只是笑意被面具遮擋。
君子仍是溫聲道:「聽石洞主的便好。」
——他似乎很好說話。
石洞主看不出來花滿樓到底在想什麼,他只是揮手,帶走了自己的六個石窟黑袍人。
——還有四個石窟黑袍人,在大疙瘩上看守。
花滿樓呆在原地沒有動,其他人也陸續選了個方向離開。
「人走了。」君子微微附身,柔聲說道,「別不開心了,嗯?」
他說「嗯」的時候,和浪子不一樣,尾音不會很高,漸淡時候很自然,聽起來就像是溫柔撫過貓咪脊背的感覺。
竹枝枝有點不好意思,她眼睛瞥向星空:「花神怎麼知道我不開心?」
花滿樓輕笑一聲:「我能知道鮮花和木葉開不開心,又怎麼會不知道你開不開心。」
「那我開心了。」少女背著手,握住鐵笛,攥緊。
她面具后的嘴角怎麼抿也壓不住,眼睛的星星比天上更亮。
陸小鳳旁白有桑雅在,勉強不嫌棄兩人酸氣。
那牙花子也沒有撮起來。
可——
「花公子~」陸小鳳的眼掃過兩眼,「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浪子面具下的眉毛,還是沒忍住,輕挑地揚了揚。
花滿樓無奈搖頭:「這種事情,還輪不到我們操心,遲早會有人將我們帶過去的。」
對方的目的既然是他們,又怎麼會落下他們不管。
傅紅雪像是沙漠里的一根木頭,不聲不響。
他只是始終跟著。
信步亂走了一陣,石窟黑袍人果然發出了口哨聲。
竹枝枝他們順著口哨聲走去。
荒城邊上一家屋子的斷梁之下,發現了一個洞口。
兩個石窟黑袍人守在上面。
「石洞主呢?」有人問道。
「洞主和四位兄弟下去查探情況了。」石窟黑袍人還是那副有問必答的模樣。
「下去了?」那人聲音裡面,似乎有些不滿,「石洞主怎麼不等等我們?」
「洞主唯恐下面有危險,先下去查探一番。」石窟黑袍人這麼說道。
「石洞主大義,我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冒險?」
「對對對。」
「我們應該跟著下去才是。」
……
一群人亂鬨哄地嚷著,要往下擠。
石窟黑袍人攔了一下,但也沒多攔。
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那洞口裡。
竹枝枝:「……」
好拙劣的演技。
有些人一旦露了底,就不想要裝了么。
花滿樓溫聲問道:「想要下去看看嗎?」
竹枝枝抱著鐵笛,看著石窟黑袍人道:「我要是說不去,你們倆留在這裡,是要將我抓進去?」
石窟黑袍人如實道:「不是。洞主說,誰去誰不去,都悉隨尊便。」
「他倒是聰明。」竹枝枝轉了下手中的鐵笛,「我們下去。」
要是對方敢攔她,那是攔不住的;要是對方想用這兩個人的性命要挾她,要是她不下去,就讓這兩人自裁謝罪之類的,她也不會受要挾。
救人的方法很多,搭上自己就不必要了。
「勞煩將你們手中的火把給我。」竹枝枝接過,「謝了。」
火把被她丟下去。
咚——
下面是實地,火把也還燒著。
安全。
少女往下一跳,輕巧落在一邊。
花滿樓緊隨其後。
陸小鳳對桑雅道:「我先送你回去,你在房子里等著我們。」
「可是……我……」桑雅的眼裡露出不舍。
「乖。」陸小鳳哄人還是有一套的,「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只會令我分心。」
桑雅猶豫道:「那……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放心。」陸小鳳將美人的手抓住。
傅紅雪不想看這種戲碼,他縱身往下一跳。
「陸小鳳呢?」竹枝枝抬頭去看。
「他要送人回房子。」傅紅雪說道。
竹枝枝瞭然地點頭:「那算了,不等他了,我們先進去裡面看看。」
少女拿著火把,朝裡面走去。
陸小鳳送完人回來,洞口底下已經空無一人。
「好你個花滿樓、竹枝枝,居然不等我,也太沒有義氣了。」
浪子問另一個石窟黑袍人拿了火把,自己一個人往下面跳落。
從石洞往裡面走,走不足百米,地方就逐漸開闊起來。
再往前走百米左右,便會看見一個大坑。
大坑裡面黑漆漆的,竹枝枝什麼也看不見。
可旁邊系著地面手臂粗木樁的繩索,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繞著大坑走了一圈,回來又看見了那木樁。
「看來除了下去,我們已沒有了別的路。」花滿樓蹲下來,摸著地上的木樁和麻繩。
君子摸完,道:「這繩子,是新編織的。」
若是此地還沒有別人踏足,那就是他們這次帶來的。
這麼說來。
其他人全都下到了坑洞裡面?
竹枝枝晃了晃繩索:「繩子觸地,花神聽出來多高了嗎?」
花滿樓側耳細聽,回道:「也有七八丈了。」
「七八丈……」少女重複道。
那也有近十層樓高了。
這麼深……
「下去看看。」少女將繩索在手臂上繞了半圈,抓著往下滑去。
滑落的過程並不算太長,很快她就碰到了地面。
竹枝枝將手上繩索鬆開,用火把照著周圍。
花滿樓身懷輕功,繩索只是借力的工具,下落就更快了。
傅紅雪的輕功向來都不錯,他亦是如此。
兩人一左一右,落在竹枝枝隔壁。
「這好像……是一座城?」少女不確定道。
呃——
要是她在半空中沒有看錯的話,這裡的的確確是一座城。
只不過。
是一座被灰土包裹的城。
他們現在下落的位置,似乎是城池街道中央。
竹枝枝往右側走了幾步,高舉火把去將最近的屋子照亮。
——房屋充滿西域風情,是和中原截然不同的樣式。
——就算灰土蒙住,也絲毫不能遮擋它原本的特色。
「看來,這裡果真是傳說中的西域古國。」花滿樓將自己撫過牆壁和門窗的手收回來。
傅紅雪似乎對這個西域古國半點興趣也無,他只是拖著自己的右腿,跟在後面。
「這裡要真是西域古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將一整座城池給沉下來?」少女小聲呢喃著。
但兩個大男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若說是地龍翻轉……」花滿樓搖頭道,「那此間房屋,應該已經被全部毀壞才對。」
可他剛才觸碰到的屋子,是完完整整的。
「難道是火山掩埋?」少女捏了一撮灰,放到鼻子底下聞。
——這味道,和火山爆發過後,沉寂下來的灰倒是很相似。
竹枝枝拿著火把,繼續往前走。
一座座屋子被她照亮。
少女的眼,也一掃而過。
視線不經意一瞥。
左側的窗子,閃著火光的一隻眼珠子,從窗格裡面向外盯著。
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