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爭奪(23)
室內空曠,寂靜。
虛弱的聲音也傳得很清晰。
石窟黑袍人詢問地看著石洞主,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石洞主搖頭,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他雖然自負聰明,可也清楚這裡面的可都不是什麼蠢人。
若說對方完全沒有后招,還敢在他們走後不久,將自己的弱點展露出來。
他是不信的。
石洞主就這樣站在隔壁,安靜等了將近一刻鐘時間。
一刻鐘后。
隔壁傳來腿拖在地面的響動。
——一定是傅紅雪。
花滿樓道:「沒有人來。」
竹枝枝道:「看來,對方是真的走了,並沒有埋伏起來。」
少女現在的聲音沉靜平穩,哪裡還有剛才的半分虛弱。
一牆之隔的石洞主唇角一挑。
他就知道,他這師姐可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小麋鹿。
若是山林小麋鹿,是排不上護星系首位的。
花滿樓又道:「傅兄沒事吧?」
傅紅雪的聲音一如既往,簡短無比:「沒事。」
「沒事就好,我們先出去。」少女這麼樣說道。
門扇被輕輕推開,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飄然而去。
「洞主,我們追嗎?」石窟黑袍人恭敬問道。
「追?」石洞主背著手,嗤笑道,「我那師姐,連我都打不過,你們拿什麼去對付她?還有那叫花滿樓和傅紅雪的,他們的武功也不低,若我纏住師姐,你們能打過他們倆?」
石窟黑袍人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確是打不過,只能指望人多將對方困住,或者車輪戰把對方給累到露出破綻,再一舉擒獲。
「你們要是不服氣,我帶你們去隔壁看看,你們就知道,為什麼我不建議你們追上去了。」石洞主抬腳朝隔壁走去。
石窟黑袍人:「……」
不,他們不敢不服氣。
可他們也不敢不跟上去。
他們垂頭跟在石洞主身後,宛若一隻只被大雨淋濕的小雞崽。
石洞主把門推開,在門邊撈了一隻灰撲撲的花瓶,對自己這幫下屬道:「看好了。」
他朝著軟榻的方向,將手中的花瓶滾了出去。
花瓶咕嚕嚕一路向前,近榻,未到榻邊。
地面忽地就冒出來好幾把尖刀,刺破已成泥的毯子,將花瓶去路攔住。
尖刀剛出,頭頂就傾斜下來大捧碎成灰的木。
迷人眼的灰塵充斥此間。
石窟黑袍人放下擋臉的袍子,驚異道:「這……」
「倘若你懷著剛才輕視的心,覺得對方虛弱無比,無力還手,你會不會還想到有這些機關?」石洞主問道。
石窟黑袍人搖頭,老實道:「屬下想不到。」
「你當然想不到。」石洞主語氣里,莫名有幾分驕傲,「不是每個人,都有師姐那樣的頭腦的。她對戰意的敏銳,你們就算再來十輩子,也比不上她。」
石窟黑袍人能說什麼,他只能應一個字:「是。」
他們實在是不明白他們洞主,如果說對方是真的喜歡這個姑娘,可他下手和設計對方的時候,是半點沒有留情;可要說不喜歡,卻又常常懷著這樣驕傲的語氣去稱頌,別人要碰對方一根手指頭,他又要別人用命去償還。
要是說女人心海底針,那他們洞主的心,就是海底的泥,根本就分不出來真假!
「師姐能在所有人全力留心傾聽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機關來,已能說明她的實力。更何況,她又假裝虛弱,放低了你們的警惕心。」
「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要是過來,中了這計,輕易就能被對方擒獲。」
石洞主這麼說道。
他的腳步並沒有移動。
石窟黑袍人有一種錯覺。
他們洞主這是要他們提出疑問嗎?
他猶豫道:「可這些機關,並不高明。」
「那你就錯了,這機關並不需要高明。」石洞主語氣更加驕傲與欣賞,「她只需要你們被迷住兩三秒的時間,就能一棍子將你們所有人敲暈。」
「她可是一個在變異獵豹之中,也可以肆意橫行,比拼速度的姑娘。」
石窟黑袍人鬆了一口氣,他猜對了。
「洞主說的是。」他恭敬道。
「好了。」石洞主彷彿終於炫耀完畢,懶懶地擺了擺手,道,「將值錢的東西都收走,我們去找王宮的秘寶。」
石窟黑袍人全都應聲:「是!」
好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過後,石窟黑袍人收隊,隨著石洞主的腳步遠去。
轉角深處的竹枝枝,看著光點遠去,終於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花滿樓將人攬在懷裡,不敢發出響動。
他們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竹枝枝是真的吸入了一點迷煙,堅持那麼久還是花滿樓用內力幫她壓制住藥力,再憑藉她不同尋常的意志力支撐著。
傅紅雪是壓根還沒有醒來!
剛才那句話,是少女用口技說出來的!
花滿樓一個人,想要帶著兩個昏迷的人安全出去,實在是有些困難。
如今唯一的辦法,便只有找個安全的地方,先等兩人醒來。
這樣的地方,非剛才那軟榻的位置莫屬。
軟榻倒是還在,只是上面鑲嵌的寶石之類都被搜颳走了,剩下空蕩蕩的一方榻。
花滿樓先將少女安排好,再回去將刀客也帶過來。
地方不夠,花滿樓也只能委屈對方在地上躺一躺了。
他垂眸思索著如今的處境。
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像黑色的蝴蝶展翅欲飛。
黑色蝴蝶振翅,高飛,露出睫毛下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陸小鳳扭頭去看。
身後除了安靜的人像,再沒有其他東西。
可他總覺得,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浪子被無處不在的人像包圍,心裡直發毛。
他甚至覺得,這泥土下面,包裹著一個個真真正正的人。
難道盯著他的,是這些泥人像?
浪子使勁搓了搓自己冒出雞皮疙瘩的手臂。
「花滿樓啊花滿樓,你們到底上哪裡去了?」陸小鳳嘀咕道。
浪子倒是想要跳上屋頂奔走,可惜這些建築看起來不太牢固的樣子,他還是沒有去冒險。
難得老實的陸小鳳,轉進了小巷子里。
他還是不和長街的人像擠一處的好。
嚇人。
屋頂上的身影跟了半晌,見浪子鑽進小巷,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便扭身消失在黑暗深處。
黑暗的深處依舊是黑暗。
黑。
漆黑。
如同沉入墨水之中。
黑暗中的光,被吞噬,只能照出一小圈光暈。
暈著圈的火光,在黑暗中緩慢移動。
他們橫穿過後^庭,重新朝著前面走去。
前面是一座巍峨宮殿,氣勢恢宏,根據裡面布局,不難看出是辦公的地方。
石洞主跨步上台階,推開宮殿大門。
大門只開了一個小口,讓自己人全部進來。
忽然,一隻瑩白的手伸過來,將要關上的門給攔住。
石洞主轉身,問道:「怎麼了?」
「洞主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一道女人的聲音響起,「莫不是將妾身給忘記了?」
石窟黑袍人讓開一條道來。
桑雅那張充滿異域風情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更加誘人。
「夫人多慮了,在下又怎麼會忘記你。」石洞主說道,「在下只不過以為夫人要晚點再來。」
桑雅邁步進來,讓石窟黑袍人將門關上。
「看來洞主這邊一切順利,已經從傅紅雪那小子身上,拿到了藏寶圖?」
石洞主道:「沒錯。」
這沙漠里的西域古國,從一開始就被他發現了,就連國庫都被他搬了個一乾二淨。
所謂的「萬馬堂」,的確不過是將傅紅雪引來的手段。
為的,就是對方手中的另一張地下藏寶圖。
這張藏寶圖裡面所指向的地點,乃是西域古國王室的秘寶。
——其中就有那一夜他所說的那些東西,但又不限於此。
傅紅雪其人,油鹽不進,武功也還算高,實在是不好對付。
要不是用竹枝枝做餌,這個人怕是根本就不會來。
桑雅笑道:「看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是沒有石洞主辦不到的事情。」
石洞主對著桑雅,就像竹枝枝對著他一樣,內心毫無表情,只有外表維持著的客氣。
他說道:「夫人謬讚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下去看看王室最後的秘寶吧。」
畢竟。
秘寶才是他們合作的目的。
桑雅眼睛一眯,稍有不滿。
不過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不應該發作自己的不滿。
比如現在。
她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殺氣,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西域古國內機關重重,她暫時還用得著對方。
便先不殺。
石洞主轉過身去,尋找起宮殿內的啟動機關。
他面具后的眼睛,露出一絲嘲諷。
要不是看中這個女人在沙漠中的勢力,可以幫他省去不少經費和波折,他也不屑和這麼樣一個人合作。
各自心懷鬼胎的兩個人,不太努力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不多時,機關被石洞主摸索出來。
石窟黑袍人上前,將牆壁上已黏在一起的織布掛毯細細刮下來,露出底下的機關。
也不知道石洞主是怎麼弄的。
桑雅只知道對方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敲了敲牆壁和四周的地面,又試著按了一下機關,然後掏出一些雞零狗碎的小鐵片,就將機關給開了。
入口就在長桌底下。
漆黑的入口,有土梯延伸。
深處似猛獸咽喉。
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