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爭奪（24）

通道黝黑，漫長。

火把的光搖曳，將人影拍在牆上。

石窟黑袍人慢慢朝更深處走去。

石洞主和桑雅走在中間，前後都有人護著。

沙漠之下，古國是一座地下的城；古國之下，秘寶藏匿處是一座迷宮。

——是一座繞過繁複通道，才可以找到密室的迷宮。

「石洞主確定，我們來的地方沒錯？」

在走了半個時辰，都沒有見到所謂的密室之後，桑雅忍不住這麼說。

她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溜達消遣她。

「夫人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石洞主悠悠然道。

他在火把下看著從傅紅雪身上搜刮下來的藏寶圖，仔細比對了一番四周通道。

「走，轉這邊。」石洞主確認過後，指了一個方向。

石窟黑袍人緊隨其後，魚貫跟上。

桑雅落在後頭，盯著石洞主的後腦勺看了半晌，數次抬起的手掌最終還是放下。

她飄然跟上。

在迷宮裡面尋路的時間，漫長又難耐。

一路機關重重，全賴著石洞主那一雙神奇的手，將其拆卸。

東西七零八碎地橫了一地，和著一堆泥土，被踢到一邊去。

「喲。」石洞主看著面前的一人高石門，笑道，「總算是到了。」

石門側面有個大轉盤，疑似一道機關鎖。

這一次，石洞主沒有馬上動手拆卸，而是站定在前好一會兒，都沒有任何動作。

桑雅忍不住道：「石洞主，別耽誤時間。」

「夫人不要總是這樣耐不住性子。」石洞主語重心長道，「繁瑣的機關，總是要多費點時間推理其中構造的。」

桑雅冷笑道：「難道石洞主站在這裡不動，這機關就會將它裡面長什麼樣告訴你？」

她的語氣不無諷刺。

石洞主眼眸微眯，壓住自己的殺氣。

他笑道：「夫人若是對在下存有疑慮，不妨直言，又或者……夫人自己來動手試一試？」

石洞主向旁邊挪步，讓出位置來，並做了個「請」的姿勢。

桑雅——也就是石觀音，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怠慢過了，她橫眉冷對石洞主，曼步向前走去。

即使是生氣，石觀音的姿態也十分好看。

不像大部分人，一旦生氣就變得比原來醜陋。

哪怕石洞主看不慣對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最大的魅力，的確是渾身上下哪個地方都散發著難言的魅力。

可惜。

他喜歡的，並不是這樣的蛇蠍美人。

他雖然不是個好人，卻偏偏只喜歡人美心善的。

石觀音原本的確是要發作的，不過他看了袖手在一邊的石洞主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波一轉，又恢復了一貫溫柔動人的模樣。

「洞主嚴重了。」她喊著這稱呼的時候，可比「石洞主」三個字要溫柔不少。

令人覺得，彷彿一下從無關緊要的外人，變成了休戚相關的自己人。

石洞主眼睛側轉，看向對方。

對方的忍耐，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

他本以為，這是個不怎麼能忍耐他人輕慢的人。

「妾身不過是急了點。」石觀音溫柔一笑，聲音甜蜜，「可任憑誰在這見鬼的地方呆了那麼多天，沒有一個好覺可以睡，沒有一頓好飯可以吃，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難免會煩躁的。你說，對不對？」

對方願意遞台階，如今又還沒有到可以任憑關係破裂的時候，石洞主也願意下一下這台階。

「夫人說得對。」石洞主輕笑道，「可無論是誰，被三番四次質疑，也是難免要生氣的。相信夫人定能體諒一二，對不對？」

台階是下了，但也不怎麼饒人。

「洞主說得對。」石觀音笑得更加甜蜜了，像一塊裹著毒藥的蜜糖。

兩人視線相交，都看清楚了對方笑意底下的虛與委蛇。

——此人留不得。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道。

那機關鎖雖看了近兩刻鐘，但石洞主實際動手拆解，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大石盤被取下來，丟到一邊。

石洞主退到後面去，讓石窟黑袍人來推門。

厚重的門往裡推，青煙從裡面冒出來。

一馬當先的石窟黑袍人來不及躲開，直接吸入肺腑，當場就臉色鐵青地倒下。

不用看，也知道沒了氣息。

剩下的人捂著口鼻往後遠退去。

「這毒可真是霸道。」等青煙散盡，石洞主才開口這樣說道。

「看來這裡面的機關，半點也不比外面的輕鬆。」石觀音看向石洞主道，「不知道洞主是否還有把握全身而退？」

石洞主自信笑道：「這世界上，還沒有我破不了的機關，夫人放心就是。」

他將遮擋的黑袍一揚，讓石窟黑袍人推門往石門後走去。

石門之後的青煙雖然散盡，可裡面還是透著一股子老舊的灰土味。

對於久久塵封著的地方而言，有這樣的味道才是正常的。

這一點，石洞主很清楚。

若是沒有這樣的味道，那便只能說明，在此之間已有別人來通過風。

石洞主繞著室內轉了一圈，對旁邊的人吩咐道：「點火。」

室內空曠寂靜，哪怕石洞主的聲音很小，大家也都聽得十分清楚。

可誰也沒有動彈。

等石洞主旁邊的人執行命令，揚聲喊了一句：「洞主有令，點火！」

所有的石窟黑袍人，這才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迅速以門為中軸，分列兩邊，將手中還沒有點燃的火把，一把接一把，陸續點著。

火把燃起融融的光。

石洞主背著手，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偌大的石室，有十二根兩人環抱粗的石柱支撐著，兩邊堆滿了箱子大小的泥塊。

在盡頭，懸著一副棺木。

初見時候，饒是石觀音也被嚇了一跳。

畢竟棺木懸浮的怪力亂神之事，並不常見。

人對不了解的事情，總是存有幾分畏懼之心的。

「夫人嚇著了？」石洞主溫聲問，彷彿在安慰似地道，「莫怕，這棺木只不過是給極其細韌的蛛絲吊著罷了。」

石觀音定神再看，火光之下，棺木四周偶有暗光流過，確實是有東西在吊著它。

玄妙解了，心中的畏懼也就散盡了。

「這是什麼東西？」畏懼沒了，石觀音對那些細線好奇起來。

四周一切都被灰土覆蓋，腐朽潰爛再結成一塊塊硬梆梆的土，這一條小小的細線，為什麼還能留存下來？

「你們江湖人的秘寶吧。」石洞主漫不經心道，「水火不侵的金纏絲之類的。」

這樣的東西，江湖雖少，但還是有的。

不過他在星際見多了，並不覺得多稀罕。

就這東西，還不如他們軍校生一套作戰服上的線頭來得珍貴。

雖然。

他們的作戰服是天衣無縫，並不存在線頭這種東西。

石洞主不稀罕，石觀音倒是有些稀罕。

這樣的細線，用來給她做武器，殺人於無形，是最好不過的。

石洞主嘴角勾起，視線滑過石觀音的臉，並沒有去提醒什麼，反而透著幾分作壁上觀的不懷好意。

他招了招手，讓石窟黑袍人小心點，將那些泥塊剝開來看看。

得了命令的石窟黑袍人，訓練有素地分了兩個小隊，各分一邊去將泥塊剝開。

長刀刺入泥塊，劃開一層。

劃開之後的泥塊，裡面是各種器件裹上了泥漿的模樣。

石窟黑袍人之前搜刮西域王宮國庫時候，已經有了一次經驗。這一次，他們直接將貼著泥塊的那一層器件分隔開，露出裡面的珍珠寶石和黃金。

東西被迅速和土塊進行分割，裝進一個個黑色的大布袋裡面。

「你倒是準備齊全。」石觀音原本是在打量著，要怎麼將細線拆下，沒料到轉頭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石洞主背著手，笑道：「夫人謬讚。想要做大事，不搜羅多一點財寶，資金不足就不美了。」

石觀音沒多說什麼，只是留下一個溫柔動人的笑容來。

「洞主覺得，這王室的秘寶，會被藏在何處？」

她四處都看過了，什麼也沒有。

——除了那懸在半空中的棺木之外。

「夫人心裡，難道不是已經有了答案？」石洞主用那雙帶著濃重笑意的眼眸，看著對方。

石觀音垂眸，笑道：「看來妾身和洞主，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石洞主只是笑，並不說話。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英雄，也不屑做一個英雄，更不覺得對方是英雄。

「這懸絲吊著棺木，若是直接將它割裂，一不小心將棺木摔了，禍及裡面的物什，豈非罪過？」石觀音笑得甜蜜，看著石洞主道，「洞主何不先讓人扶好棺木？」

石洞主面具后的眉毛高高揚起，卻也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

只不過。

目的一致，他也就不多計較。

他招手，讓自己的屬下戴上手套，捂住口鼻，再去將棺木弄下來。

棺木也覆了一層厚厚的泥漿，重量大增，加上被吊在高處，並不好弄。

幸好他們人多。

棺木被保持原樣，豎立在地面。

石窟黑袍人往邊上退開，讓出一個位置來，好讓石洞主打量清楚。

石洞主看了幾眼，便道：「開。」

口令一出，石窟黑袍人又湧上來，合力將棺木表面一層切開。

嘭——

泥塊倒地，揚起灰塵。

灰塵漸漸散去，露出裡面一個身穿艷麗繁複服飾，面上扣著鑲嵌珍珠寶石黃金面具的人。

眾人皆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