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爭奪(26)
火光落水潭。
碎金閃耀。
石觀音警惕著四周。
「誰在裝神弄鬼,給我出來!」她冷聲喝道。
自然不會有人理會她。
「是你搶了我的千秋回顏丹……」一道飄渺的身影,隨著飄渺在四面的聲音,落在火光后,看得十分不明晰。
那身影一閃即逝,在石觀音四周閃現閃退。
石觀音隨著轉身,警惕盯著。
「還我千秋回顏丹!」那飄渺的身影聲音凄厲地喊著。
石觀音捂住握著千秋回顏丹的手,緊緊地壓在胸口。
「你做夢!千秋回顏丹是我的!」她沖飄渺的身影大喊道。
飄渺的身影似乎想要衝過來,但是飄到火光前面,又像是被光灼傷一般,往後退去。
華服和黃金面具在火光下流轉著明滅的光。
——是那古國年輕的王!
石觀音心中大駭。
怎麼會!
對方的屍身毫無溫度,更無任何呼吸!
可一具屍體又怎麼會動!
難道這真是索命的冤魂?
石觀音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火光後面的身影。
可火光灼眼,她根本就看不清楚。
身影伸出手來,慢慢又飄了過來:「還我千秋回顏丹!」
凄厲的聲音,像是尖刀劃在鐵塊上。
尖銳,刺人。
石觀音蹙緊了眉頭,她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眼前卻有些迷濛起來。
「還我千秋回顏丹。」尖銳的聲音,忽然變得可憐。
黃金面具突地從年輕的王臉上掉落。
落地無聲,像是無物。
剛才年輕的一張臉,現在皺巴巴似樹皮,順滑捲曲的發,像是陳年的蛛絲,泛著灰白,失去光澤。
一隻長了老年斑的手,從火光后伸出來。
可憐又蒼老的聲音說道:「將我的千秋回顏丹還我。我的美貌,就靠它了……」
靠它了……
它……
了……
飄渺的聲音連同那聲音迴響。
石觀音看著那張蒼老的臉,驚叫了一聲,撲到水邊上,將自己臉上易容揭去。
她看著水面倒影著的那張臉。
還好,尚且是她絕美的一張臉。
石觀音痴迷地伸出手去,觸碰到水面。
水面蕩漾,倏忽出現了國王那張變得蒼老無比的臉。
那張臉朝她靠近。
石觀音瞪圓了眼。
國王那張臉,忽然疊到了她的臉上。
石觀音匆忙去看自己的手,潤白瑩亮的手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抹黃。
「啊——」
石觀音倒退離開水邊。
不對,那一定不是她。
不是她!
她揮舞著手,神情慌亂。
躲在上頭看著的人,眉心微微蹙起。
石觀音這是怎麼了?
這就被嚇瘋了?
石觀音一直退到背靠牆壁。
「還我千秋回顏丹……」飄渺的聲音悲泣著,「還我……」
「我不想變老……」
「我不要變老……」
是了。
石觀音忽然想起來。
她可是有千秋回顏丹的人。
她不必害怕!
原本慌亂的人,像是忽然之間找到了依仗。
她將玉盒打開來。
一股鬱金花香撲面而來。
石觀音將玉盒裡面的丹藥倒在手心裡,一股腦塞到嘴巴去。
她咽了下去。
「你!」飄渺的聲音似乎被氣著,「你竟敢吃了我的千秋回顏丹!」
「你給我吐出來!」
「還我千秋回顏丹!」
可憐的聲音又變得凄厲起來。
石觀音哈哈大笑:「晚了!我已經吃掉了!」
「從此以後,容顏永駐的人,是我!」
「你只是一個死人,要什麼容顏永駐!」
石觀音仰頭大笑。
不對。
躲在上頭的人眉毛深鎖。
石觀音的狀態,太不對勁了。
彷彿走火入魔,又似是得了失心瘋。
難道是他們演得太真,把對方嚇到失智了?
飄渺的身影和聲音同時消失。
石觀音便跌撞著,跑到水邊去,臨水照鏡。
水面波瀾盪開,露出石觀音微微有些紅腫的臉。
一顆顆的紅點點,從她臉上冒了出來。
石觀音捂住自己的臉,驚叫起來。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似乎真的害怕極了。
叫了半晌。
她仰頭,周身內力崩散,直接將水面炸得水花四濺。
嘭——
咚——
水花落下時,石觀音也倒頭砸在地面。
她雙眼圓瞪,滿頭青絲瞬間成了白髮,原本光滑的皮膚,顯出屬於五十多歲老人的皺紋和風霜。
洞穴一陣安靜。
許久。
一聲嘆息起:「她……似乎沒了呼吸。」
「我們下去看看。」
幾道身影從洞穴上方的小洞裡面鑽出,跳落。
身影小心謹慎地靠近。
火光慢慢從他們腳下,爬到臉上。
——正是消失多時的竹枝枝、花滿樓和傅紅雪。
花滿樓將手中箜篌輕輕靠著洞壁擺下,轉身攙扶落下來的少女;少女半跪下來,將手中散音的竹筒丟給傅紅雪;傅紅雪接過那竹筒,連同自己一身華服和易容的面具丟到一邊去,那紙張金箔糊出來的黃金面具也被丟到了一處。
花滿樓將竹枝枝交到傅紅雪手上,讓對方先攙著。
他則是向前幾步,手指精準地落到石觀音脖頸一側。
君子的嘆息,再一次響起:「她已經死了。」
不僅死了,而且死狀頗為慘烈。
她非但全身過敏,還周身內力反噬,吞噬筋脈,內力盡散,瞬間從紅粉變成老嫗。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令人恐懼的大惡人,居然會對鬱金香花粉過敏,還因為害怕蒼老和失去美貌,活生生將自己逼得走火入魔,轉瞬紅顏成枯骨。
「花神不必為她嘆息。」竹枝枝還是有點精神不足,說話虛弱無力,「她給了馬匪能夠令人陷入虛幻,所見皆是害人怪物的葯,令不知多少人喪命在這沙漠里。光是這一點,她已經不可饒恕。」
更何況,石觀音所做的惡,又豈止是這些。
她在沙漠石林洞府裡面藏著的那些名門子弟,那些被她毀去絕世容貌的女子……
非但如此,石觀音還令自己的兩個兒子……
對了。
無花和南宮靈,不就是石觀音派去奪取江湖勢力的嗎?!
對方妄想著要做的事情,就是將江湖握在自己手掌心裡,隨意翻覆。
無花、南宮靈、石觀音、石洞主、鐵片、上官飛燕、金鵬王朝……
竹枝枝覺得有些東西,好像朦朦朧朧要被她捕抓到。
可是。
少女晃了晃自己眩暈的腦袋。
「枝枝?」傅紅雪看竹枝枝狀態不對,喊了一聲。
他的濃眉皺起,眼中滿是擔憂。
花滿樓趕緊起身,將人攬在懷裡把脈。
「迷煙裡面還有毒,沒有解藥,枝枝毒素不能徹底清除,我們要儘快出去才行。」君子說著,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勞煩傅兄在前面帶路了。」
傅紅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們剛才將這底下的機關啟動,奇門遁甲術只能將石洞主暫時困住,他們要趕緊出去才是。
傅紅雪心裡著急,腳下動作快速;花滿樓也留神聽著動靜,施展輕功追上。
兩個高手,要離開這座沉入地底的城池,並不很慢。
他們來到之前落地的長街。
花滿樓將少女放下,改為背著,再借力繩索,縱身往上飛掠而去。
荒城被秋風拂過,黃沙飄來。
日光已升起,可花滿樓卻覺得滿身都是冰涼。
「花神……」少女蹭了蹭他的脖子,把臉貼過去,「我好冷。」
君子蹲下,讓傅紅雪幫忙將人扶著。
他將自己那身淡黃的外袍脫下,披在少女身上。
竹枝枝紅潤的唇,已經變得蒼白。
花滿樓看不見,卻感覺到了。
——就像他感覺到秋日到來,木葉飄落時候一樣。
「枝枝。」花滿樓用自己的臉頰,貼上少女的額頭。
對方在發燒。
他心裡升起擔憂。
這種時候,生病可是件要命的事情。
「我先帶你去房子那裡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了。」花滿樓摟著少女,快步向前飛掠。
荒城一側,卻出現一個黑袍人。
恰是石洞主。
對方將指尖的鐵片亮出來。
鐵片在日光下竟也流轉著異樣的光。
「走?」
「三位想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