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妥協
會客室內,庫洛洛神色如常地接起了電話。
這座封閉的客廳內部,有一張大桌,棕紅燙金的傢具十分完備齊全,裝飾豪華而頗有藝術審美的布置,讓這個房間內部顯得充實。
他的面前,坐著的是西裝革履,一臉怒容的萊特·諾斯拉。他看著年齡近乎四十,長相成熟,一撮小鬍子整整齊齊地排布在鼻尖之下,胸口的位置卻十分刺眼地別著一個造型別緻的卡通胸針,這是女兒妮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此時,他身上的怒火已經遮蓋不住,突兀響起的鈴聲讓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滯。
「抱歉,稍等一下。」庫洛洛神色如常。
他漫不經心地來到走廊,才接起了電話。
這裡是別墅內三層的會客室,走出去后,走廊盡頭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一輪冉冉新月。
靠在窗邊的欄杆,庫洛洛點下了通話鍵。
「俠客,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隨著電話那頭俠客有條不紊地敘述,在他大概敘述完大致詳情后,庫洛洛便打斷了他的話。
「讓艾莎接電話吧。」
聽筒中傳來一些躁動,在明顯聽到一些電話移接的聲音后,庫洛洛雙目含笑,打了聲招呼。
「晚上好。」
電話之中,艾莎的聲音稍顯失真。
「晚上好,庫洛洛先生,俠客剛才應該跟你說過了,時間緊迫,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您的想法如何?」
「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但我可能無法接受。」庫洛洛的語氣十分真摯惋惜。
艾莎不解:「為什麼?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寬鬆的條件吧?如果是要推測我在其中埋了什麼陷阱之類的,相信以你的判斷力,應該知道,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無法讓人拒絕的條件。」
庫洛洛嘆息:「我不是為你說的這一點而拒絕你的提議。對我來說,你提出的條件的確很優厚,但是很遺憾,我惋惜的是,在進行一項風險活動的過程中,我的付出和收穫可能無法等價,所以,艾莎,很抱歉。」
所以,他是在跟她談條件嗎?
這種以退為進的做法,真讓人討厭。
艾莎冷哼一聲,道:「我必須要告訴你,庫洛洛先生,如果你拒絕我的條件,你可能要付出的更多。今天你不是受邀請來的吧?還是私自闖入主人家的小偷,不是嗎?」
庫洛洛:「所以,你指的是,向加西亞家族告密這件事情嗎?」
「雖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說的當然不是這點了,雖然我很樂意看你和加西亞家族狗咬狗,但是這麼做對我沒有好處。」艾莎一臉奇怪,她理直氣壯,就像一個任性地小姐,明目張胆地威脅他,「但是,我是在命令你同意我的條件哦,庫洛洛先生。」
「嗯。」庫洛洛的手撥弄著橫欄,一邊溫聲附和地點點頭,「還有嗎?」
「我一直在想,你們參加這次宴會究竟是為什麼?不過,想起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情吧。」艾莎扯了扯嘴角,她忍住了發火的衝動,「上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是在明朗德的家裡,所以,你們是想要拍賣會裡面的一樣東西嗎?」
「是的。」庫洛洛悠然應聲,似有倚仗地提醒她,「但是艾莎,其實我是作為客人來到加西亞家族的。」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木質大門,看見了裡面一臉焦躁和驚慌失措,在地板上來回踱步,頭髮都因此而掉了一大撮的萊特。他心緒不寧,雙目湧出無盡的愁容,重複地念叨著:「怎麼辦呢,怎麼辦才好?我就不應該來到這裡!可惡!」
艾莎眯起眼:「誰的客人?」
庫洛洛卻突然不回答了。
但艾莎卻明顯知道了庫洛洛話語中的答案,他不是莉亞請來的客人,至少不是通過正常手段請來的,所以他不在名單上面。但邀請他的人,一定跟家族關係匪淺。
既然他今晚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展品,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抬起眼睛,逡巡一周,最後看向對面的俠客。
然後,當俠客抬起熱情的笑容的時候,她卻迅速收回了目光。
所以……
艾莎的心中,一個荒謬的念頭開始浮現。
是為了我嗎?
她不是一個自戀的人,但旅團接近她,明顯是別有所圖,既然如此,作為一個團隊,他們為什麼又要各自為戰,四散行動?雖然俠客和飛坦一起,但他們之間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氛圍,好像也並不怎麼對付。
發現這樣的事情,也並不讓她的內心輕鬆多少。
這群人太自我了,對當下情況的判斷也十分敏銳,這代表著如果她的行為做出一分一毫的差池,就會將自己陷於危險之中。
但是……艾莎的心怦怦跳起來。
這也意味著,只要她抓住機會,有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她跟對話另一頭的庫洛洛說道:「對不起,庫洛洛先生,我想了想,我們還是結束這一次的談話吧,我為我之前說錯的話對你道歉,其實,仔細想一想,我也是因為一時的衝動才做出了這樣任性的行為,您知道吧,之前你的同伴飛坦差點害我死於非命,我對您心中含有怨言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次,我也只是想借著加西亞家族的勢力,好好整治你出一口惡氣而已。不過,這樣的想法似乎被您發現了,抱歉,我不會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艾莎呼出一大口氣,她面對著俠客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似乎是有一點慶幸。
她沒有掛斷電話,反倒是對著俠客感激地說:「太好了呢,我已經解決了所有的事情!俠客,謝謝你,但我還想和你當好朋友,下次我們再一起單獨出去吃飯吧!對了,能麻煩你給飛坦帶一句話嗎?啊!算了算了,我寫在紙條上給他看吧,你可不能偷看啊,不然我就生氣了!」
想著,艾莎隨便撕了乾淨的白色餐巾,她用刀叉沾了沾拼盤上的佐料,毫不客氣地邊塗邊道:「我已經不再怨恨你了,讓我們就此別過,互不打擾,飛……」
還沒把紙條遞出去,庫洛洛狀似苦惱地嘆氣聲就從電話那一頭傳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想法,艾莎。」他順從並且溫和地對她說,語氣沒有任何的嚴厲。
艾莎狐疑地問:「那您是什麼意思呀?」
庫洛洛語氣和緩地向她解釋:「只是,這樣冒失的舉動,會為你自己帶來危險的。莉亞並不是什麼好惹的人,而且她的名下有不聽話的危險分子隨時蠢蠢欲動,如果你這樣做,也可能會捲入鬥爭裡面,到時候就難以脫身了。」
艾莎心裡直嘀咕:你自己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好人啊,還不如莉亞靠譜點呢。
「所以,您的答案是?庫洛洛先生。」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平靜地勸慰她:「可以,如果是你希望的話。只是,艾莎要做好失敗的打算,我的條件不會那麼輕易。」
「是是是。」艾莎敷衍地應道。
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僅如此,還超額完成了呢。
好意外,原來庫洛洛·魯西魯的弱點,是他的同伴啊。
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有這麼在乎的事情嗎?
另一邊,掛斷了電話的庫洛洛再次回到客廳之間,他在原來的位置落座,雙手合十,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萊特,他溫聲安慰道:「十分抱歉,諾斯拉先生,我剛才接了個電話。只不過,她對於我,就像是個您與女兒一樣重視之人,所以多費了一些功夫。」
「看您的笑容?是發生了好事嗎?」
從沉浸的思緒中抽身,抬起頭時,萊特十分詫異。
因為在他印象裡面,這位看似溫柔的庫洛洛先生其實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社交禮儀的距離感。但這一次,他的笑容似乎是發自內心的真誠。
庫洛洛垂下眼瞼,緊抿的下唇緩緩勾起一個括弧,他說。
「是的,我感到,非常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