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橫濱的第二天
第二日,亂步未能如預想般帶芥川龍之介前往點心店。
東京發生惡性連續殺人事件,東京警方通過軍警向武裝偵探社提出了委託,江戶川亂步與福澤諭吉緊急前往東京協助警方破獲案件。
本來處於偵探社創社初期,社長是不該在外地奔波的,但剛到此世的芥川龍之介沒有一點現代人的常識,讓他與同樣沒有生活常識的江戶川亂步坐車前往東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另一個偵探社的社員與謝野晶子是個還沒徹底從戰爭的陰影中走出來的小姑娘,讓她陪亂步出遠門也不合適,只能由社長福澤諭吉親自出馬了。
江戶川亂步臨走前囑咐與謝野晶子,讓她慢慢教芥川龍之介一些常識問題,偵探社暫時先關閉,等他們回來再說。
晶子小姑娘頭兩天先教芥川龍之介一些現代日常的小常識,過後就開始開始帶著他在偵探社和住處附近轉悠,熟悉環境,一來二去,芥川龍之介二人就和偵探社樓下新搬來的咖啡廳老闆熟悉起來了。
這天晶子與芥川龍之介準備去咖啡廳,剛走過一個巷子,芥川龍之介的眉頭就是一皺。
他將小姑娘攔到身後,手握太刀刀柄,向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走去。
才走幾步,就見巷子的角落裡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看才發現是個臉色慘白,五官尚帶幾分稚氣的少年人,那少年原本赤銅般的頭髮,被血泊所浸染,變得愈發鮮艷,整個人就如同一支插在獻血中的花朵,慘烈,無害,美麗。
但本能卻在提醒芥川龍之介,這是個很危險的少年,就算是他失去了意識,也不能隨意接近。
芥川龍之介正思索著要不要送這個危險的少年去醫院時,身後的小姑娘突然上前一步,扒開了眼前少年的衣服。
本來安靜不動的少年猛然抬起手,把手中的東西向與謝野晶子擲去。
那是一把很鋒利的小刀,小刀閃著寒光直奔與謝野晶子腦袋而去。
與謝野連忙閃避,雖說是避開了要害處,但小刀仍是朝著她的臉蛋飛去,眼看就要在她臉上留下一道不小的傷疤,卻被芥川龍之介乾脆利落的動作打斷了。
芥川龍之介上前一步,揮動刀柄,小刀就被打飛,插入不遠處的牆上,他又是一個側身,用尚未出竅的太刀,將還想動作的少年輕鬆拍暈過去。
他回身對望著他發獃的與謝野晶子道:「要小心,晶子。」
與謝野晶子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謝謝你,芥川君,不過我不會死的。」
芥川龍之介半眯起好看的眼睛,剛想說什麼,就被與謝野晶子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
只見與謝野晶子從不遠處的牆上抽出了剛剛被芥川龍之介打飛的小刀,在用手帕擦了擦后,猛的往躺倒在地的少年人脖子捅去,一時間鮮血四濺。
芥川龍之介整個人都驚呆了,手中的刀差點掉地上。
與謝野晶子這個平日里看起來再乖巧不過的小姑娘,頂著滿頭的鮮血,用著看起來比殺人魔還像殺人魔的惡人顏,笑著對芥川龍之介道:「啊呀,本來不打算動用異能力的,但芥川君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異能力,這次就先給芥川君看看吧!我的異能力名為請君勿死,是一種治癒異能,不過被我治療前必須讓被治療之人處於瀕死狀態,所以只能讓這位少年重傷的更徹底一些。」
芥川龍之介想起了江戶川亂步的提醒,晶子的治療過程真的很可怕啊!
太可怕了,啊決定了,以後打架不留手了,絕對絕對不要受傷!
他移開視線,不再看與謝野晶子,往此刻正靠在牆壁的少年人望去。
少年前不久從被割破動脈的疼痛中蘇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包圍,轉瞬過後身上的傷口全部癒合了,身體不能再好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手上還維持著前面摸著脖子的動作,面上卻是怔怔的發起呆來。
與謝野隨著芥川龍之介的動作轉頭,對他就是一笑,「少年,我救了你,你準備給我什麼報酬?」
紅髮少年獃獃道:「我沒有錢。」
與謝野晶子看他打扮,一副破破爛爛的模樣,確實不像有錢的樣子,但她前不久剛和社長他們說了要靠異能力為偵探社賺一點啟動資金,第一筆生意什麼沒有,那就不太行!
她思來想去,最後拍板決定道:「我看你身手敏捷,應該能幫上偵探社的忙,你就到偵探社打工,賺夠你的醫療費,再走好了。」
她摸了摸頭髮,又摸了摸被血污染的裙子,補充道:「還有我的衣服也得算在裡面,這套裙子才買不久。」
剛剛拚死逃離殺手集團,現在沒有工作的織田作之助,問了一個問題,「當偵探要殺人嗎?」
「不需要。」
聽到滿意的答案,織田作之助覺得沒什麼問題了,很自然的答應了與謝野晶子的工作要求。
直覺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的芥川龍之介,很自然的向織田作之助介紹,「我的名字是芥川龍之介,這位是與謝野晶子,以後請多關照。」
紅髮少年眨了眨眼,很簡單的介紹了自己,「我叫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又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啊,我以前也認識他嗎?
這樣想著,他很自然的帶著織田作之助換了身衣服后,就又帶著他與晶子一起去咖啡廳吃東西去了。
不久,從東京辦完案回來的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收穫了巨大驚嚇。
亂步一手扶著偵探帽,一手指著正拿著掃帚掃地的織田作之助大叫,「你你你,你不是應該在監獄嗎?」
織田作之助停下掃地的動作,慢吞吞答道:「我上一份工作的老闆把我撈了出來。」
江戶川亂步跺了跺腳,氣道:「這可恨的政府,可恨的大人,太腐朽!太可惡了!」
執行任務時,見過不少政府黑暗骯髒行為的織田作之助贊同的點了點頭。
江戶川亂步眯了眯眼睛,「等等,你說上一份工作,你現在不做殺手了,啊讓亂步大人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眼鏡戴上,在繞織田作之助一圈后,開始做出推理分析,「你不打算做殺手了,啊,是因為遇到了一個人,他讓你改變想法不再殺人,嗯哼,你逃離殺手集團,被人追殺,然後你遇到了芥川他們,與謝野晶子治好了你,你沒錢當報酬,你被抵押給了偵探社做工,嗯嗯,你很喜歡偵探社,不錯,很有眼光,有江戶川大人在的偵探社就是最厲害的,勉強留下你好了。」
福澤諭吉咳嗽一聲,問道:「亂步,這是怎麼回事?」
江戶川亂步摘下眼鏡,「他欠了晶子的錢,得先在偵探社工作還錢,放心吧大叔,他現在是個不殺人的好人,不會對偵探社造成危害的,他很喜歡現在的日子,如果現在趕他走的話,他最後只能去港口黑手黨,那作為不殺人的黑手黨,他會死的。」
芥川龍之介在旁好奇發問:「織田為什麼要去港口黑手黨?」
織田作之助老實回答:「如果我以後去□□的原因話,可能是因為□□的工資很高,而且以我的身手去□□可能更適合我緣故吧!」
江戶川亂步撅了撅嘴,「你去□□,最後結局只能死掉,還是在偵探社比較適合你。」
織田作之助順從的點了點頭。
福澤諭吉對織田作之助嚴肅道:「織田君,介於你要在偵探社工作,有些問題我要問清楚,你為什麼選擇放棄當殺手?」
織田作原本有些呆愣的眼中閃動起耀眼的光芒,「因為我想要寫小說。」
旁邊靜立的芥川龍之介開口了,「為什麼要寫小說?寫小說為什麼就要放棄當殺手嗎?」
織田作之助認真答道:「我很喜歡一本書,但是無論如何也去找不到這本書的下卷,後來遇到了書的作者,他給了我書的下卷,但卻撕掉了書的結局,他對我說『讓這本書保持完美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己來寫』,我為此決心成為一名小說家,那位作者老前輩還曾經對我說過『寫書即是寫人』,而殺人的人是沒資格寫小說的,所以我不能再繼續當殺手了。」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片刻,才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寫作從來不需要資格,只要你拿起筆就能寫下去,哪怕你寫的糟糕透頂,哪怕你窮其一生都達不到你所追求的藝術水平,也不要放棄它,勇敢去戰鬥吧!織田,喜愛文學,就盡情去追逐它吧,要記得永遠不要在人生這個戰場上屈服。」
曾看到過這位前輩那充滿了典雅藝術、細膩文筆以及高超手法的小說並對其抱有非凡敬意的織田作之助,很是鄭重的頷首,「我會記住芥川先生的叮囑,認真學習寫作,永遠不向命運低頭。」
芥川龍之介露出一個滿意的淺笑,「那很好。」
見此,福澤諭吉滿意也不再多說,只囑咐了織田作之助幾句關於接下來的工作的事,就準備去社長室了。
芥川龍之介想到最近一段時間了解到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文學現狀,稱之為貧瘠之地,文化荒漠一點不為過,而織田作之助喜愛到能為之書寫結局的書應該很不錯才對,應該能看一看的。
芥川龍之介問道:「織田,你喜歡的那本書叫什麼名字?」
織田作之助答道:「它叫《明暗》,作者名為夏目漱石,書店老闆告訴我,因為他是一位不是很出名的小作家,所以《明暗》只出了一版后,就再沒印刷了,書店現在都找不到他的書了。」
還沒走遠的福澤諭吉聽到熟悉的名字腳步就是一頓,他在心中感慨:老師竟然還跑去寫書的嗎?可真是多才多藝啊。
而芥川龍之介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不出名的小作家作家?只出了一版?!書店找不到他的書?!怎麼會這樣,這可是老師的書啊,怎麼可能會不受歡迎?!」
知道這個世界文學很荒蕪,文壇人數少的可怕,但夏目老師竟然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作家,天啊!這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老師?」
「老師?」
福澤諭吉與織田作之助聲音一前一後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