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工資的第四十三天

幫林安搬家只是林葵忙碌生活的一個小小插曲，她很快又忙碌了起來。

雖然……到底在忙些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甚至暑假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組織里度過的。

有時候不小心忘帶了鑰匙，歪在花園的鞦韆上淺眯一會等諸伏景光時，睜開眼睛她總能看到諸伏景光眼中擔憂的神色。

伏見先生到底在擔憂些什麼呢？林葵讀不懂。

林安的簽證很快到期，林葵抽時間去送了他一趟，雖然沒怎麼帶他，但是到底也是老同學的交情了。

林安是沒有半分把她當外人的自覺，直接跟她道：「回去我得跟上級彙報工作應該要耽誤一段時間，而且這次也沒拿到太核心的資料，冬天的時候我應該還得過來一趟。」

林葵則是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就不擔心我帶著錄音筆把你現在說的話錄下來報給組織？」

林安大方攤手：「那你就錄啊。」

林葵拿他沒辦法：「反正我並不想知道你們卧底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你也不要指望能從我這裡拿到情報，我就只當從來不知道這回事。」

林安瞥了她一眼：「從你身上拿到情報？」

林葵炸毛：「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組織的代號成員好嗎？」

不得不說林安的日語進步得真的很快，最起碼此刻的「はいはい」、「我知道了」應付得極為熟練。

雖然帶林安是林葵的任務之一，但是林安走後林葵的生活似乎也並沒有變得輕鬆起來，學校、家、組織三點一線，連諸伏景光的樂器店都很少去了。

某天晚上，林葵在沙發上鹹魚躺：「我當年去C國讀高中的時候也就只是這個樣子而已啊，明明大學都畢業這麼多了，怎麼莫名其妙變得比高中還忙了。」

「伏見先生，你說我要不要再去讀個碩博什麼的，乾脆在組織里轉成文職人員算了。」

但是還沒等諸伏景光說話，她自己就先否決了這個不靠譜的提議：「還是算了吧，我看雪莉的樣子，好像也是整日在忙實驗，也沒有變得怎麼輕鬆。」

「這麼個壓榨人的黑心組織，我當時到底是哪裡覺得它好了？」

自從頻繁地去往組織后，她似乎很快和那個代號為雪莉的小姑娘熟了起來，最起碼這不是諸伏景光第一次從林葵口中聽到雪莉的名字了。

但是想起雪莉的身份與林葵的身份，諸伏景光難免多想：「你說的那個雪莉……」

「呀！我牛奶是不是熱好了？」林葵從沙發上跳起來，「對了，伏見先生，你說什麼來著？」

問話忽然被打斷，諸伏景光也很難再問出來，他搖了搖頭：「沒什麼，你早點睡吧。」

「知道了，我喝完牛奶就睡。」

林葵最近多了個失眠的毛病，其實也不算失眠，就是單純的難以入睡，就算睡著了也很容易驚醒，據她所說會經常做些亂七八糟的夢，但是夢醒了又什麼也記不得了。

諸伏景光不止一次地在晚上起夜時撞見林葵一個人抱著膝蓋地坐在沙發上，有時候什麼也不開，有時候就開個電視放著東京電視台的動畫片。

諸伏景光不想讓之前林葵「警察也要來混工資嗎？」的事件再次重演一次，就多了個監督林葵喝奶的任務，盡量讓她的睡眠好一些。

那次的事件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來看可以基本確定是個烏龍了，不然這麼長的事件，足夠組織把他通緝八百回了。

諸伏景光注意到，自己對林葵的戒心其實在慢慢降低。

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是林葵終究是和其他組織成員不一樣的。

從船上下來后，或者說頻繁地去組織后，她多的小毛病不止這一個。

林葵變得越來越焦躁，用她的話說，就是總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忘記了，因為真的很重要，所以總會因為想不起來而焦慮。

「如果真的想不起來的話，可能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這樣的做法顯然非常地不「林葵」，因為她向來心大，一向秉持著能忘記就說明不重要，完事隨緣的態度，因為忘記一件事就焦慮真的不像是她的作風。

然而從諸伏景光和她接觸以來，也從來沒有聽她提到過有什麼重要的事。

或許是組織實驗的影響吧，諸伏景光這樣想到。

到冬天的時候，林葵的焦躁更甚，甚至夜間會經常醒來，擔心被諸伏景光發現，她也不下樓了，只坐在床頭對著床頭的玩偶發獃。

玩偶還是當時夏日祭帶回來的，當時沒能拐回去，後來也沒有時間再出去玩了。

兩隻玩偶林葵和諸伏景光一人一個，林葵的是黑犬玩偶，諸伏景光的是白貓，還有那隻蝴蝶，被林葵掛在了自己的窗前。

每當夜裡對著玩偶發獃的時候，林葵都有點後悔當時沒能選擇那個巨大的熊玩偶，好歹能抱著手感好一些。

林葵以為自己不下樓就能夠瞞得很好，但是諸伏景光還是從她日益嚴重的黑眼圈看出了端倪。

但是看出端倪又能怎樣呢？不過只能加緊做任務，希望能儘早拿到足夠的信息與證據扳倒組織罷了。

諸伏景光隱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按照之前栗田的說法，組織還是會在一定程度內給他們自由的，比如說栗田之前交往男朋友，組織幾乎沒過問過。

但是現在林葵頻繁去組織的次數甚至已經有些影響到工作了，她不止一次因為組織的事請了假。

再加上臉色看起來不好，甚至有同事擔心地問道：「是不是生了什麼病，要不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林葵每次也只是答道：「沒什麼，只是家裡有一些事。」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影響到身體的。

但是即便是有著這樣清醒的認知，也只是加深無力感罷了。

日子就這麼不好不壞地過著。

臨近寒假的時候，林葵忽然抽中了海邊雙人旅行套餐，刮出獎品的那一刻她萬分高興：「終於可以去海邊看日出了！」

但是很快她又垂下眼睫：「但是伏見先生又有任務的吧。」

不是她太過悲觀，實在是諸伏景光任務真的太多。

任務多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好事，任務越多，說明組織越看重自己，離核心層越近，能接觸到的機密也越多。

但是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接觸到的黑暗越多，一步一步深陷在組織的漩渦里。

諸伏景光不知道這到底算得上是好事還是壞事。

反正對於林葵來說肯定是壞事，因為她不止一次聽到諸伏景光用「有任務」來拒絕自己了。

但是出乎意料地，諸伏景光卻同意了這次邀請：「我看看應該能抽出些時間。」

諸伏景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林葵的邀請，或許是因為海這個地方讓他想起了上一次旅行，或許是因為林葵日益糟糕的身體。

總之，他答應了就是答應了。

「好耶！」得到諸伏景光肯定答覆的時候，林葵歡欣雀躍，氣色看起來都好了許多，她興緻勃勃地查著攻略，認真做著功課，一件一件挑選著要帶的衣服。

在她拿出一條泳衣來比劃的時候，諸伏景光終於一頭黑線地阻止了她：「馬上要十二月了，即使是在海邊也會很冷的。」

林葵不願放棄：「萬一呢？」

她瞥了眼日曆，十一月三十日，距離出行只剩不到一周的時間了。

毫無預兆地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再次襲來，林葵不由得又焦躁起來。

趕快出門吧，離開這裡或許就會好上許多了。她這樣告訴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