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涅克

「我是提無津川中學一年級二班的學生！我在完成實踐作業，是來做關於人們對現有大學看法的調查！」天海嵐提高聲音，好讓屋子裡的另一個人也能聽到。

房門很快被拉開一道縫隙，一個穿著羊毛裙的知性女人探出半邊身體，不動聲色的張望了一下四周，確認了只有天海嵐一個人。

她從房間里出來，又順手帶上了房門。

「小朋友你現在調查大學會不會太早了些呢？不過早一點了解確實也不是壞事。你想問什麼呢？」佐藤小姐微微彎著腰看著天海嵐笑著說道。

關門太快，開著門的時候又被一直擋著，天海嵐並沒有能看到房間里的情況，真是謹慎啊，不過也不要緊。

他將之前調查樓下時記了內容的紙和筆遞給佐藤小姐：「麻煩姐姐先寫下自己的姓名哦！」

佐藤桃子？佐藤小姐本人和她的名字反差還蠻大的嘛。

「接下來我會向姐姐你提問，贊同的畫圈，不贊同的打勾，跟在名字后就好啦！」緊接著又補充到，「沒辦法用圈勾回答的問題就寫個簡單的答案好了。」

佐藤桃子微笑著點了點頭。

「第一個問題，姐姐你是否認為國立大學會比私立大學更優秀呢？」

……

「最後一個問題啦！姐姐你有就讀或者已經畢業了的大學嗎？有的話請寫上學校的名字～」

佐藤桃子淺淺打了個圈，寫下了「東都醫大」，她將紙筆還給天海嵐，「小朋友等一下哦。」

她進了房間，在一陣瀝瀝聲后很快出來，手上用紙杯裝了一杯水，「給，作業辛苦了。」說罷又摸摸天海嵐的頭。

將紙折了折塞進口袋裡，天海嵐雙手接過紙杯，「謝謝！」一口悶完，朝著佐藤桃子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這個我帶走扔掉就好啦！」

接著他和佐藤桃子道別，往樓梯口走去。

看著他走後佐藤桃子關上了門，「確實只是一個國中生而已。」

拉著窗帘的房間陰沉沉的，客廳正中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棕發男子，他雖然衣裝還算整潔，但是在連日的焦慮下，整個人還是顯得極為疲倦。

「桃子，不要和我爭了，這是……」

你必須面對的命運。

天海嵐站在樓道牆壁的陰影中，看著太陽逐漸西沉，抬腳越過四樓往天台走去。

「嗡——」

他坐在天台的護欄上打開手機。

【知情人也一起處理乾淨。——Gin】

Gin？！

天海嵐瞳孔一縮，猛地轉向視野里最高的一處樓房，刺目的光線一閃而過。

他朝著那個方向無聲的說：「開槍。」

呵，挑釁的小鬼頭。

琴酒右手撐著狙擊槍，左手盲打：

【我開槍，你的任務就算失敗。——Gin】

都進行到這裡了，失敗就虧了，天海嵐果斷選擇放棄繼續「調戲」琴酒。

不知道琴酒到底了解到什麼程度，他是在說佐藤桃子還是公安聯絡人？

之前藏在樓下灌木叢的時候，天海嵐聽到了小川陽太和佐藤桃子談論的關於公安的事。

現在的情況就是小川陽太不信任公安而不願意透露地址，公安也無法確認這是否為一個陷阱，所以有猶豫。

他們準備在明天去約好的地點，屆時小川陽太會將資料交給公安，公安也會為他和佐藤桃子提供證人保護。

【那個女人嗎？——天海嵐】

天海嵐邊發郵件邊找一個掩體坐下，他可沒有把自己暴露在狙擊槍下的愛好。

【不然？你做不到？——Gin】

他一點都不想回復琴酒，只覺得佐藤桃子真是不走運，被琴酒看到了……

在想什麼呢？既然琴酒在這裡，組織未必不知道佐藤桃子這個人，從佐藤桃子選擇幫小川陽太的時候，她就已經逃不掉了。

天海嵐將手機靜音后立在地面上，把拉鏈拉到了最頂上，靜靜看著時間慢慢過去。

——

1：00

黑暗中，一個身影從天台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了409號房的陽台上。

他翻過欄杆，抓住欄杆的底部，面朝室內，身體小幅度的往裡晃動了一下后鬆手，穩穩踩在309號房的陽台。整個過程沒有一絲聲音，如同在黑夜裡穿梭的黑貓。

屋子裡足夠安靜，只能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有人在守夜。

戴好醫用手套后，天海嵐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小心貼近落地窗，透過窗戶和窗帘的縫隙看向室內，視線可及之處並沒有人。

不在客廳，是在走廊嗎？

夜已經深了，小川陽太再如何勉強自己打起精神也忍不住困意來襲。

自他從實驗室逃離起，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他以桃子需要外出正常採購不能讓別人看出不對勁為由，才讓桃子願意去好好睡覺。

在他坐在走廊地上昏昏欲睡時，陽台的落地窗被打開了，聽見玻璃移動的聲音，他猛地一下站起身，驚恐的看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從陽台逆著光慢慢走進客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個人已經來到了離他不足一米的距離。

是一個小孩！

窗帘已經被拉開大半，月光照在小孩的臉上，他將食指擺在唇前，說：「噓～我想你也不想吵醒她的吧？」又歪了歪頭皺起眉，「或者說你想她陪你一起死？」

不等小川陽太回答。

小孩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天真而殘忍的笑容，補充道，「我可以滿足你哦～現在是遺言時間！你有十秒鐘，十……」

陽代表光明的未來和開朗的性格，太意為最、極，「陽太」則意指卓爾不凡、遙遙領先、前途光明。

可以說這個名字代表著父母對孩子所有美好的祝福，只可惜面前的這個以「陽太」為名的男人，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卻和名字背道而馳。

雖然直到最後也不清楚他偷資料給公安的具體動機是什麼，但是大概他在有些時候也會想像太陽一樣燃燒一次。

天海嵐將刀從面前的屍體上小心拔下來，右手拎著刀柄，左手將小川陽太拉進了廚房。

隨手將刀和其他刀具放在一起，經過輕聲的翻找，在遠離灶台的地方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兩個煤氣罐。

他向左擰動空閑煤氣罐的閥門，拆掉其密封圈，手扇動著面前的空氣，直到聞到乙硫醇的臭味后，站起身打開燃氣灶。

陽台的落地窗被天海嵐控制著一點點合上，他趴在欄杆上確認房間所有的窗都關好了，踩在欄杆上往地面一跳。

在落地時，他順勢屈膝卸去下墜的衝擊力，鞋子和粗糙的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噌——」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停在路邊，天海嵐用車的後視鏡照了一下，滿意的看著沒有血漬的臉，自動自覺上了車。

「小川陽太確認已死亡，另一個目標暫時無法確定。」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在向琴酒彙報情況。

「繼續盯著。」

車上，在黑漆漆的木倉口的注視中，天海嵐利索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和耳機，脫掉運動服外套往地上一丟，再連脫帶蹬的把運動長褲也丟在地上，露出一身看著就很貴的衣服。

「你沒有殺她。」琴酒將木倉向前伸，抵到天海嵐的太陽穴處。

「事實上我的任務並沒有提交。」天海嵐向反方向歪頭，「算是報答她的一水之恩？請她看一場表演，況且我有個不會被警方發現的絕妙主意。」

他用手敲了敲前座，「餓死了，前面的那位，有吃的沒？」

老大好像挺喜歡這小孩的，可是……

伏特加用車內後視鏡觀察著琴酒的表情，不知道該不該給。

「伏特加給他。」琴酒收回木倉冷聲道。

「好的，老大！」隨著一陣翻找聲，伏特加將一袋方包遞給後座的天海嵐。

天海嵐接過方包，三下五除二拆開塞進嘴裡，「嗚……謝謝……嗚嗚……這個有點干，有水嗎？」

一瓶水從前面被遞過來。

——

2：00

「其實我們可以明天哦不，今早，看新聞的，哈啊～」天海嵐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我也是第一次試，還不能確定時間。或者你讓我在車上睡也行，我是真的困了，小孩子要睡覺長身……」

琴酒一隻手掐著天海嵐的嘴，「你最好給我安靜點！」

即使很快鬆手，也在天海嵐臉上留下兩個紅印。

捂著自己的臉，天海嵐認慫的閉麥。

前座的伏特加不禁冷汗，這小孩也太能說了，從吃完后就在說個不停。

他抬頭看一眼鏡子里低氣壓的琴酒，發出靈魂的質疑，大哥的威嚴不管用了嗎？還要動手才行。

不久后，天海嵐聽到急促的「嘶嘶」聲，他敲了敲窗戶，等車內另外兩人看過來，才wink了一下，「Showtime！」

話音剛落。

「轟——」

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伴著玻璃的炸裂聲，血紅的火光在黑暗中揮舞著，滾滾的濃煙向上飄散開。

「無聊的把戲。」琴酒給出自己的評價。

天海嵐拒絕接收，他戴上耳機，打開手機播放起流行歌。

住戶們在爆炸聲中驚醒的驚慌呼喊被音樂聲隔絕開來，幾不可聞。

【任務完成。——天海嵐】

意外的是郵件回復的很快。

【不錯。】

車緩緩駛離，天海嵐看著遠去的火光，回道：

【您還沒睡嗎？——天海嵐】

他繼續在備忘錄里打字，寫著自己這一路的感想。

「能送我回北海道嗎？」

「自己走。」琴酒撇了一眼沉浸在手機上的天海嵐，朝伏特加做了個手勢。

「真殘忍啊……」

天海嵐將自己的一大串感想複製到郵件中發送給貝爾摩得，接著點開了新收到的郵件。

【聽琴酒說你有個絕妙的注意，稍微有些好奇。好孩子，等成年後去試一試白蘭地吧，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當然你現在想試也是可以的。】

往下翻一翻。

【科涅克Congnac，你的代號。我一直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白蘭地嗎？

這款酒一向被譽為「葡萄酒的靈魂」以及「生命之水」，而科涅克白蘭地則是其中最為出名的一種。

色澤金黃晶亮，具有幽雅細膩的葡萄果香和濃郁的陳釀橡木香，口味甘冽，純美無暇，余香縈繞不散。*

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您這麼一說，我真是好奇極了！——Congnac】

清空郵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