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受到老伯的憤怒,崔粲眼角一抽,立馬配合地介面:「真是。」幸虧他們沒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沒準兒馬上就會被老伯拿掃帚趕出去。
看到崔粲的反應,周瑜挑了挑眉。雖然老伯背後這樣說,但真要知道他們是官府的人,未必有膽子敢出言不遜。
他面不改色,平靜地繼續開口,「那咱們今年到秋收時候狀況能緩解嗎?」
老伯苦笑著擺了擺手,「缸里的米就剩薄薄的一個底兒了,能不能活到秋收還是個未知數呢。」
無奈的嘆氣聲從老伯的口中傳來,崔粲的心裡有些難受,這時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孩子從屋裡跑了出來,蹲在了院子的地里拔蔥玩兒。
「小兔崽子你幹啥呢!」老伯怒喝一聲,直接把孫子給嚇跑了。
這些都是好不容易種出來的,還要留著賣錢呢,可經不起讓小孩鬧著玩。
崔粲望向地里長勢良好的大蔥,視線卻被它們旁邊幾株蔫耷耷的植物給吸引了。
「這是胡瓜嗎?」她問道。
胡瓜就是後世的黃瓜,是當初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的蔬菜品種,只不過現在還沒有改名。
老伯驚訝地點了點頭,「公子好眼力!」
這些胡瓜現在還沒有長成,他還以為這些富家公子都不識五穀呢,沒想崔粲竟然認識胡瓜的幼苗。
「老伯,我能看看它們嗎?」崔粲說道。
「當然可以,反正它們也活不長了。」老伯無奈地說道,因為今年雨水太大,田裡的胡瓜大部分都被澆死了,這些還是他搶救回來僅剩的幾株,不過現在估計也快不行了。
出於上輩子的專業習慣,崔粲見到不健康的小苗就想研究一番。
她蹲在地上,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幾株胡瓜苗,緊接著又伸出手捏了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你發現什麼了?」周瑜此時也走到了崔粲身後,觀察著對方怪異的舉止,有些摸不著頭腦。
崔粲捻了捻手裡的土,篤定地說道:「這些土的質量不行,含鹼量有些高,而且板結嚴重,不利於植物的生長。」
對於這些專業術語,周瑜自然是聽不太懂,看著似乎對此非常熟悉的崔粲,「你有辦法?」他問道。
崔粲站了起來,拍了拍手裡的土,「我可以試試。」
周瑜聞言,詫異地挑了挑眉,「真想不到你竟然還知道這些。」
被誇獎的崔粲露出微笑,謙虛地開口,「略懂略懂。」而心底卻是美滋滋的。
她從荷包里掏出了一串銅板,遞到了老伯面前,「老伯,您可以把那幾株胡瓜苗賣給我們么?」
老伯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錢,震驚得眼珠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那幾株快死的胡瓜苗根本就不值什麼錢,更何況他們還幫他抓住了雞,「俺直接送給你們——」
明明自己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卻對他們還是如此質樸、真誠。崔粲的鼻子酸澀,她直接把錢放在了石桌上,「老伯你就收下吧,給孫子買點好吃的。」
老伯還要推辭,一旁的周瑜直接拿起了那串銅錢,向院子里桑葚樹的方向招了招手。
躲在樹后小孩見狀,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快速跑了出來。他還從未見過向今日這兩個客人一樣好看的人,因此顯得有些羞澀。
「你叫什麼?」周瑜蹲了下來,和面前的小孩平視。
小孩摳著手指,小聲開口,「俺叫狗蛋兒。」
「這是那位哥哥送你的禮物,你拿著去買糖吃吧。」他把那串銅錢放在了狗蛋兒的手心,指著崔粲的方向,然後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第一次收到禮物的狗蛋兒激動不已,臉上立馬露出了興奮的笑容,「謝謝哥哥。」他跑到崔粲跟前,直接要給她跪下。
「不客氣。」崔粲連忙抱起了面前的狗蛋兒,這麼小的孩子給她下跪她可於心不忍。
老伯看著和狗蛋兒互動的兩個男人,眼眶有些濕潤,「俺去給你們裝胡瓜苗。」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放農具的角落,低矮的土牆外突然出現一大批拿著武器的人。
老伯見狀急忙朝院子里的眾人吼道:「快進屋!山匪來了——」
崔粲也看到了外面人高馬大的一撥人,她邊抱著狗蛋兒邊往屋裡跑,「這裡怎麼會有山匪?」
待四人都進屋后,老伯把門堵上,額頭上浮出了一層汗,「那幫山匪不時就來劫掠村民,俺們根本沒辦法抵抗,官府也放著不管,苦的只有俺們老百姓——」
周瑜靠在門邊抱著胳膊,眼神平靜,「這裡的匪患多久了?」
老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幾個月了,據說還和官府有勾結,所以官府的人才放任不管。」
周瑜的神色凜然,用手按著自己的指骨,皺眉沉思。
門口傳來了喧鬧的聲音,破舊的木門一下被人踹開。
「把值錢的都交出來!」一個粗獷的漢子拿著刀出現在眾人面前,面露凶光。
漢子的狠厲氣勢把縮在牆角的狗蛋兒瞬間嚇哭,老伯自知無力抵抗,顫顫巍巍地開始翻箱倒櫃,打算把家裡僅剩的值錢貨交出去。
然而翻找了半天,最值錢的還是崔粲給他們的那串銅錢。
崔粲一臉焦急,眼神不停地示意一旁站著的周瑜。
他不是談笑間就能讓檣櫓灰飛煙滅么?你怎麼還不上啊大哥?
山匪漢子見老伯的動作太慢,心生不耐,直接上手開始粗魯地砸東西,周圍的桌椅發出了碰撞的聲音。
眼看老伯手裡的財物就要被搶走,崔粲從角落裡沖了出去,擋在了老伯的面前,「你們知道我是誰么?我可是官府崔功曹的弟弟,你們再不離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她假稱自己是崔功曹的弟弟,想藉此威脅嚇退面前的山匪。
氣勢十足的話音回蕩在空曠的屋子,山匪漢子看著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少年,大聲嗤笑,「哪裡來的小娃娃多管閑事?你們方縣長收了我們那麼多錢,見了面怕是還要叫我一聲大哥哈哈哈。」
山匪漢子還不知道居巢已經換了縣長,以為現在依舊是之前那個喜歡貪污受賄的方縣長任職,官匪之間的暗中交易讓他們在這一地帶成了霸王。
他有恃無恐地大肆嘲諷,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耍威風還耍到他面前了。崔粲的話著實讓他有些不爽,他揮起大刀,就要向面前少年砍去,彷彿對方就是一棵白菜。
崔粲瞳孔一縮,連忙向後躲閃,額頭上浮現出一層薄汗。
呼嘯的刀風從耳邊劃過,讓她頭皮忍不住發麻,忽然她的身體被人拉到了一邊,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她護在了身後。
陰影中的周瑜走了出來,面色如常,彷彿自己面對的不是窮凶極惡的山匪,而是某個平平無奇的百姓。
「兄弟,放我弟弟一命,我們願意加入你們。」他望著眼前的山匪,語氣誠懇。
聽到這話,屋裡的眾人都驚呆了。連山匪大漢都差點拿不住刀,腳下一個踉蹌。
崔粲瞪大了雙眼,一臉難以置信地瞅著表現自然的男人,「瘋了吧——」她喃喃道。
山匪大漢打量著這個面容俊美的青年,忽然收起了刀,說道:「你這個小白臉還算識相,不知道我小妹能不能看上你。」
周瑜笑了笑,「總要見過令妹才知曉。」
山匪大笑,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朝門外大喊:「來人!把這兩個小白臉都給我綁走。」
他是黑嘯寨的老大,就剩妹妹一個家人,奈何她都快三十了,還沒有找到如意的夫婿,而且她喜歡的不是像他一樣健壯的漢子,偏偏是那些文弱的破書生,這讓他極為發愁。
沒想到今天出來一趟還能有這等收穫,小的那個看起來太嫩了,這個大的年齡倒也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太多,可以作為一個預備人選。
如果妹妹看不上這個大的,那他就把他們全殺了,反正不過是揮兩下刀的功夫。
角落裡的崔粲簡直都要石化了,這走向和她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她只是和上司出個外勤,怎麼現在連命都要沒了?
雙手被人粗魯地用繩子綁住,看著旁邊同樣被綁住的周瑜,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質問。
你自己想給人家當妹夫,幹嘛拉我下水啊啊啊——
周瑜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而是湊到崔粲耳邊小聲說道:「現在我就是崔粲,你是我弟弟崔二狗。」
啥子玩意兒?崔二狗是什麼鬼?
崔粲的眼神忍不住向面前的男人射刀子,她咬了咬牙,想開口罵人。
然而還沒等她蹦出一個字兒,就有人把她的臉用黑布給蒙上了,「這是什麼意思啊喂?」
一股臭汗味鑽入她的鼻孔,讓她感到有些噁心。
「防止你們逃跑而已。」山匪大漢說道,雖然他並不覺得這兩個小白臉有本事逃跑,他此舉不過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崔粲被黑布熏得不想再開口,她感受到自己被帶到了另一側,和周瑜分開了,由另一個山匪牽著她手裡的繩子,拽著她走。
「大哥你叫什麼呀?」她問道,想要先和對方打好關係,打探一下敵情。
這個山匪也是個有個性的小伙,只聽他語氣高傲地開口,「沒人教你問別人名字前先自報家門么?」
崔粲一愣,過了兩秒,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叫……崔二狗。」
為了不露餡,她還是選擇了屈服,萬一她和周瑜說的不一致,遭到懷疑可就麻煩了,她可不想丟了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