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井秀一的身份被叫破,倒不是太吃驚。畢竟這個人剛才好像就躲在天台上,很可能已經聽到了他剛才的自曝。
然而降谷零的身份被一口叫破,卻遠遠超出在場諸人的預料。
重傷在地的諸伏景光忍不住想掙扎,卻被轉過頭來的神宮春瑠牢牢按住:現在最重要的是給他止血,可不能放他亂動。她迅速拿出準備好的塑料薄膜,包裹起諸伏景光的傷口,防止氣胸的加劇。
降谷零瞳孔一縮,微微眯起眼睛,槍口轉向單膝跪在諸伏景光身前的陌生女子:「你到底是誰?」
神宮春瑠繼續全神貫注處理諸伏景光的傷口,嘴裡輕聲哼唱起某個熟悉的旋律,正是她曾經在卡拉OK唱過的那首《故鄉》,但歌詞卻完全不一樣:「Hiro和Zero……」
降谷零的槍口緩緩放下,眼神里充滿驚訝:「Haru?」
時間緊張,救人要緊。
在出色的FBI搜查官和公安警察的合作下,很快就製造出了天台殺人、引來警察、爆炸滅口、趁亂逃亡等全套故事,而重傷的諸伏景光則被悄悄轉移到附近的醫院手術室。
組織的其他人根本還不知道諸伏景光的身份,所以也沒有天羅地網的追殺。此前赤井秀一那麼篤定放走諸伏景光不成問題,也是因為此:他以為需要瞞過的組織成員,只有經常同組行動的波本威士忌……
然而在諸伏景光的認知里,他的身份已經暴露,組織派來了最得力的狙擊手黑麥威士忌。為了確保自己的好友降谷零不會因此事而被懷疑,他特意選擇了天台這樣最適合被狙殺的地點,以便向他認為的、藏在另外某處建築頂端遠程狙殺的狙擊手,展示他確切的、與波本完全無關的死亡。
實際組織其他人根本還不知道,只有收到遺言簡訊的降谷零匆匆趕來,結果正是他在樓梯上急匆匆的腳步聲,讓赤井秀一分神,也讓諸伏景光確認有其他組織成員來追殺。為防止自己落到組織手裡,被吐真劑之類的麻醉刑訊方法逼問,諸伏景光立刻決定自殺,朝胸口開槍,還能順便毀滅手機里所有的資料。
降谷零看著手裡沾血的手機,很快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緊緊握拳,掐到手心出血。
差一點……差一點就因為這樣的陰差陽錯……
然而神宮春瑠為什麼會在那個天台上,又為什麼準備了弓箭和急救箱,還是無法解釋。
面對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質疑,她的回復是:「我知道這一切很可疑,甚至我可能也解釋不清楚。但現在時間緊急,你們只能在沒有足夠信息的情況下,選擇信,或者不信。」
她看了看降谷零斜向下的槍口,明亮清澈的綠色眼眸直視著對方微縮的瞳孔:「我們只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做出了我的選擇,現在,該你了。」
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神宮春瑠,現在正在某個手術室里秘密地、緊急搶救重傷的諸伏景光,周圍有日本公安的人監視保護。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身為組織的卧底,自然不能等在那裡。
根據劇本,他們利用炸彈引起的騷亂,悄悄躲過了無能的警方鷹犬。但由於警方趕到,沒法把蘇格蘭那個叛徒的屍體帶回來,只能帶回他身上的手機。
赤井秀一還對著手機正中又開了一槍,再沾上諸伏景光的血,製造出一槍正中心臟的效果。
現在的劇本是,黑麥發現了蘇格蘭是公安的人,由於蘇格蘭過於狡猾,來不及通知其他人,只通知了臨近的、同組的波本。
黑麥先追殺到了天台,一槍正中心臟。
后趕來的波本只能拿到被打壞的手機,裡面什麼情報都沒有了。無能的黑麥,甚至連那個可惡叛徒的名字都沒有問出來,這讓擅長搜查情報的波本非常不滿,並大肆懷疑黑麥有問題。
沉默寡言的黑麥說不過陰陽怪氣的波本,但組織里的其他人也沒有把波本的話當真,畢竟很多人都能看出來,波本一直和黑麥不對付,看起來有私仇。而他對黑麥一直以來的敵意,也增加了蘇格蘭已死的說服力:畢竟兩個互相不對付的人同時作證。
威士忌三人組就此解散,波本因情報能力出色,被組織的二把手朗姆要了過去,而狙擊高手黑麥則聽從行動組的琴酒安排。
這些都是后話了。
眼下,經過幾個小時的手術,神宮春瑠終於從手術室出來,站直身體,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一旁等候的公安警察,好像叫風見裕也的,連忙上前問道:「情況怎麼樣?」
神宮春瑠抻了抻酸痛的手指手臂,揚起眉毛,堅定地點點頭:「大成功!」
她本來很想說一句「我不會失敗」的,但好像確實還沒有那樣的覺悟和信心,甚至怕那樣的話說出口,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似的。
風見裕也輕舒一口氣。
這台手術緊急而機密,為了降低情報泄露的可能,減少可能的知情者,整台手術,神宮春瑠既是主刀大夫,又是麻醉醫和護士,幾個小時下來,也該累壞了。
風見裕也連忙取出先前神宮春瑠吩咐他準備的東西:「這個,你看可以么?」
神宮春瑠接過袋子,裡面是一袋小果凍一樣的東西,袋子上寫著「Syrup」,正是她需要的糖漿。
「謝謝了。」她迅速拆開袋子,撕開小果凍盒一樣的封口,仰頭灌了兩盒,長舒一口氣。長時間高強度的手術后,需要保證血糖的供給,否則大腦可能會受傷。
「好了。」神宮春瑠把兩個空盒子丟進垃圾桶,轉過身來看著風見裕也:「接下來是不是要訊問?」
她說得太過直白,風見裕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鞠了一躬:「非常抱歉。」
「沒事。職責所在嘛。」
詢問的房間,只有風見裕也和神宮春瑠。降谷零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風見裕也打開錄音設備:「那我們就開始了。」
按照慣例,姓名,年齡,籍貫,當前職業和住址。
「請問你是怎麼認識降谷先生的呢?」
「大概八歲到九歲的時候吧,我曾經跟著母親在日本住了一年。那個時候,和他是同班同學。」
「啊?」風見裕也重新確認了一下年齡,神宮春瑠比降谷零小兩歲:「年齡上……」
神宮春瑠微微一笑:「我跳級了。畢竟我是很聰明的天才嘛。」
對此,風見裕也有些不服氣:降谷先生也是天才,他都沒跳級!不過想想資料里神宮春瑠的母親,年少成名的生物學教授,神宮秋奈,那樣的母親可能對孩子教育要求更嚴格些?比如都要跳個級什麼的。可惡……莫名地感覺降谷先生輸了一籌呢……
「降谷先生也是很厲害的……」風見裕也忍不住小聲嘟囔著。
神宮春瑠聽到他的話,嘴角微抽:「都是笨蛋!一個兩個,都是笨蛋!」
風見裕也不好爭辯,繼續提問:「神宮醫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跟蹤他們過來的。先是注意到赤井秀一和FBI的一個長得很兇的搜查官聯繫,然後看見那個人跟蹤諸伏和公安的聯繫,然後悄悄給諸伏貼了個追蹤器,就跟過來了。」
神宮春瑠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每一件事都順利成章,但每一件事都其實不那麼正常。要是FBI和公安的卧底那麼容易就被人跟蹤,他們早就都全部暴露死光了。
能夠成功做到這些事——如果是真的的話——那麼神宮春瑠應該有非常強的追蹤能力,而且,也有非常清晰的目標。否則從茫茫人海中注意到這麼幾個人,實在是太偶然了。
而且她的話也無法解釋另一個問題:「那麼神宮醫生為什麼會等在那棟樓的天台呢?」
神宮春瑠想到那幾天反覆的查看,一棟棟樓比對,模擬可能的路線,最後在幾棟樓里做出的選擇,微笑道:「如果我說……是在夢裡夢到過,這個理由,你覺得有說服力么?我曾經在夢裡,反覆看到過今天的事。」
「神宮醫生……」風見裕也不滿地強調:「這是正式的公安訊問……」
神宮春瑠的笑容更盛,甚至還帶了幾分看小孩子一樣的無奈:「可是,這就是真的啊。我自己也沒法解釋啊……」
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記憶啊。
你說呢,姐姐。
瑪麗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