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寒假期間出遊的，不止神宮春瑠他們。毛利一家好像也帶著柯南出去玩了，不過他們去的是英國倫敦。

幸好柯南的身份有公安幫忙作假，得以順利乘坐飛機。

從短暫的旅行中回來，神宮春瑠也收到了不少新消息。

比如灰原哀的解藥研發，有了新進展。

「理論上應該有用，但和老白乾的效果差不了太多，只是臨時解藥，副作用也不清楚。畢竟沒法做實驗。目前沒有什麼急需的場合，還是先不要用了。我再試試改進一下。」

電話里的灰原哀聲音依舊冷淡，到底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興奮透出來。

還有遠在美國的澤田弘樹。他父親參與的那個虛擬現實遊戲設備推出了家庭款VR眼鏡，滿天堂順勢推出了多款配套的遊戲，節假日熱銷中。

其中有個小遊戲，角色模擬經營類的，弘樹也參與了一部分研發。

「我給你們寄去的兩套VR眼鏡收到了么？Haru阿姨和Hiro叔叔也去玩一下嘛。裡面有一個隱藏的程序，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啦！可以用諾妮作弊哦。」

弘樹看起來也很開心。

新年假期過後，又是各自忙碌的生活、工作、學習。

降谷零找到了新工作：在毛利偵探所樓下的波羅咖啡廳打工，取了個名字，叫安室透。

當然，除此之外，他還經常打些零工，比如送外賣什麼的。

「朗姆最近對這邊關注比較多，尤其FBI。赤井秀一雖然『死』了，但別的FBI還在。」說到這兒，他忍不住有了半秒鐘的遲疑——在希望FBI趕緊滾出日本這一方面，他和組織內的上司，倒是有幾分共同語言。

頂著一頭粉毛的沖矢昂接過安室透手裡的外賣，笑眯眯：「謝謝。」

「哦，對了……」降谷零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我聽柯南說，毛利蘭所在的高中班上，新來一位外國轉學生，名字叫世良真純。」

上次在神宮春瑠家裡開會時，柯南也旁聽了赤井——世良——宮野家族二三事，所以聽到毛利蘭說起這個名字，接著就起了疑心。

沖矢昂點點頭：「我知道。柯南也和我說了。」

「當年在車站的那個小姑娘？」降谷零自然也記得，他甚至還查了這個世良真純的入境記錄，看完更是疑竇重重：「你最好還是想辦法和她聯繫一下，很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更重要的，他總感覺，似乎背後有某些同行的身影。

哦，不是組織犯罪者同行，當然也不是咖啡廳打工者同行，是情報機關同行。

「嗯？多謝安室君的關心。」沖矢昂依然眯著眼睛帶著笑容，和赤井秀一的模樣真是完全不同。

「呵！不必謝。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親人』之間互不相識、互相隱瞞的荒誕故事了。」降谷零完全沒有好臉色給他。「親人」二字特意加了重音。

身為FBI調查官，卻連自家親戚都不知道有誰，這件事情，降谷零覺得可以嘲笑到死。

米花中央醫院。

神宮春瑠面無表情地翻著手頭的幾個病例。

旁邊的醫生一邊介紹：「這幾個病例，都是年齡在八十周歲以上的老年癌症患者，身體基本都有其他問題，可能撐不住放化療，但手術的風險也非常高。」

「比如這個……心肺功能不是太好……」

「比如這個……癌細胞擴散範圍比較大……」

連續講述了幾個病例，基本都是可能撐不住保守療法，也不太建議手術的。

神宮春瑠眉頭微皺：「怎麼忽然來了這麼多相似的病例？」

「好像是有某個專項基金支持，專門贊助這種老年癌症患者的治療。」旁邊的醫生翻了翻資料：「病人和家屬也都知道他們的治療風險很大，所以都簽署了免責協議。」

治好了，醫院和醫生得名聲、金錢。

治不好，也有免責協議。

然而即使如此，去給極有可能出事的病人動手術，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所以，這些病人里的很多人，其實都在其他醫院碰過壁。

「什麼基金？」一向只關注手術的神宮春瑠，這次卻提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啊，是這個。」旁邊的醫生助理連忙在平板電腦上搜了一下，把屏幕遞給神宮春瑠。

神宮春瑠的手指輕輕劃過屏幕，仔細閱讀其中的每一個字，依舊面無表情。

看完了那個基金的資料，她又回過頭來，仔仔細細看每一個病例。

看完一個，搖搖頭。

再看下一個。

旁邊的外科主任雖然做手術不是頂尖，但畢竟也是專業人士，深知其中風險。見神宮春瑠眉頭緊鎖，一直也不開口，也開解道：「神宮醫生也不要太為難了。醫學上不適合手術的，那也沒辦法。我們如實和病人說就是了。」

反正米花中央醫院又不是什麼國際知名的大醫院，完全沒有偶像包袱。

不會就是不會，不行就是不行。

坦然。

神宮春瑠沒有做聲，依舊認認真真一份份病例看下去。

會議室里一片安靜沉默。

忽然，會議室鈴聲響起。醫生助手接起電話：「喂？」

聽了兩句，助手面色大變：「片野行太先生的病情忽然惡化，如果不馬上手術的話，就會……」

「片野行太？」外科主任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耳熟。

演示幻燈片的醫生迅速在電腦上點了幾下，切換到第一個病人。

片野行太，年齡，88周歲。

胰腺癌晚期轉移到肝臟。

不建議手術。

「這……」會議室里一陣小小的騷動。

神宮春瑠走到幻燈片前，仔仔細細查看著這位病人的資料：「下一頁。」

「神宮醫生……」

「這一頁我看完了。下一頁。」神宮春瑠的聲音冷靜而淡漠。

病人的情況十分危急，但幸運的是，此前醫院也曾猶豫到底要不要做這幾個手術，所以可能用到的有些藥品、耗材、儀器等都比較齊全。

神宮春瑠帶著她相熟的醫療小組迅速開始緊急手術。

病人的身體狀況，經不起太長時間的手術，也經不住太多折騰。

腫瘤切得太多，預後會很差；而切少了，複發的可能性也比較大。

這樣的手術，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不可能，但至少失敗的機率非常大。更何況是沒有充分準備下的緊急手術。

神宮春瑠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切下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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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病人身體狀況的限制，手術時間沒有拖得太長。

但做完手術，比做完一個好幾個小時的大手術還要累。

迅速，精準，全神貫注。

神宮春瑠感覺自己這次簡直是超水平發揮，出血量極小，腫塊切除和淋巴清掃都得心應手。

剩下的，就要看病人自己是不是能堅持下來。

在天台休息了一會兒，神宮春瑠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仔細看其他幾個病人的資料。

血液，醫學影像，每一項檢查，每一個數據。

辦公室其他醫生看到她電腦上的資料，疑惑開口：「神宮醫生不會是打算給這幾個人做手術吧？」

其他人也湊過來看，七嘴八舌地發表意見。

「這個不行，這個太難了，血管肯定太脆了……」

「這個也不行，已經擴散太厲害了，淋巴掃除完了，剩下的器官估計也不夠支撐……」

「這個心肺功能本身就不好，根本支撐不了這麼大的手術……」

神宮春瑠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議論，開口：「這幾個人，有很明顯的共性啊……」

其他醫生連連點頭：「那可不！顯然有共性。都是年紀特別大的，特別不適合做這種手術的。」

「對了，你們知道這個基金么？」神宮春瑠翻出資料里的那一頁：「這個……扶光基金……」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剛出現的吧？以前沒聽說過。網上有資料么？」

有，但很少。

有一個簡單的主頁，介紹這個基金的目的和主要出資人。

基金的目的簡單而籠統，說是為了人類醫學研究，類似一百年內消滅所有疾病那樣的口號。

而這麼簡單的目的，居然也籠絡了不少出資人。雖然裡面沒有出現日本最大的幾個財團的名字，但從他們對那些病人的資助情況來看，似乎資金也很充裕。

醫生們隨便看了看，很快失去興趣，轉而說起神宮春瑠今天的手術。也沒有太多花哨辭彙，翻來覆去就是「好厲害」，「太棒了」。

有老成些的，免不了再囑咐兩句：「不過這樣的手術還是太危險了。神宮醫生這些年來，手術無一失敗，名聲也好，還是不要太冒險了。這麼難的手術，原本成功率就不高，可是外行人不懂，哪怕你成功了九十九例，別人還是要盯著那失敗的一例說話……」

神宮春瑠也不作聲，依舊看著屏幕上的資料。

抬眼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到下班時間了。我今天還有點別的事，先回去了。明天見。」

說著，合起電腦，迅速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回家。

走廊上碰到晚上值班的護士，囑咐了一句，如果她那邊的病人有什麼事情，就及時給她打電話。

坐到車上，把剛才查到的有關「扶光」基金的網頁鏈接、主要出資人等信息，編寫郵件，一份發給灰原哀，一份發給諸伏景光。

給灰原哀那份里，問：「這些出資人和公司的名字，哀醬有沒有見過？」

給諸伏景光那份，寫著：「能查到這個基金的註冊資料么？感覺有些奇怪。」

兩封郵件發完，神宮春瑠收起電話，往帝都大學駛去。

上次感恩節，她在波士頓那邊拜訪了母親生前的幾位同行好友，都是生物學的專家。其中有人的研究，就包括端粒、端粒酶、幹細胞等。

神宮春瑠一直懷疑APTX4869的副作用可能與此有關，所以專門去拜訪了他們，想了解一下這個領域專家的看法。當然，她舉的例子，大部分都是癌症相關的，正好可以說成是她行醫過程中的某些疑惑或發現。

其中有一位，布萊恩教授，年紀和神宮秋奈差不多，當年也是惺惺相惜的同行好友。他的研究領域與此非常接近，甚至他的課題組近期某個研究項目就是人類理論極限壽命的研究。

知道神宮春瑠乃是神宮秋奈的女兒，愛屋及烏，布萊恩教授對她非常親切。尤其聽她思路敏捷清晰，更是歡喜，認為她學醫可惜了，該選擇科研才是。

最近布萊恩教授正好來日本參加某學術會議，和神宮春瑠聯繫過，邀請她一起去吃晚飯。

神宮春瑠近來也頗學了些人情世故，似乎也該盡些地主之誼，便答應下來。

「布萊恩博士！」

神宮春瑠停好車，找到布萊恩教授所說的藥學系大樓，遠遠看見頭頂發亮的布萊恩教授，正在和另一位頭頂發亮的人聊天。

「啊，神宮！」見到神宮春瑠過來，布萊恩教授很開心，遠遠揮手，轉過來跟對面的人道：「常磐博士，我約的人過來了。我們先去吃晚飯了，回頭再聊吧。」

他對面的常磐博士轉過臉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眼睛微眯：「神宮？就是剛才你說的，那位給你很大啟發的醫生么？」

「是啊是啊。」布萊恩教授敷衍地回答：「哎呀，不早了。我要走了，不好意思。」

「哎呀，去了政界的人果然不行。」布萊恩教授坐上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感慨。

「剛才那人是？」神宮春瑠看了看左右後視鏡，準備啟動汽車。

布萊恩教授調整了一下座椅：「常磐榮策。原來是帝都大學藥學系的教授，以前曾經在學術會議上見過。聽說最近參加議員選舉，投身政界了。一開口就是政治套話……嘖……」說著，他使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以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常磐……榮策？」神宮春瑠的手微微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調整檔位，看著車外：「他都投身政界了，對研究還這麼感興趣？」

「套話啊，套話！美國的政客說起話來已經夠假大空了，沒想到日本的政客更厲害。站在那兒說了半天，從醫療體系改革說到全球變暖，繞了半天都沒幾句正經話，嘖……」

神宮春瑠微笑：「是啊。聽政客說話最費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