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隻鳥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迦樓羅還是發現了陸凌那瞬間的不對勁。

他疑問地看向默默將葫蘆抱在懷裡的少年，眼神帶著關切。

陸凌強壓下心中的驚駭，沖他搖了搖頭，示意回去再說。

就這樣一路無話。

等一回到妖王殿，陸凌就丟下眾妖，飛快閃身進了殿中。他一進入殿里，便迫不緊待地盤坐在雲床上，打開了九九散魂紅葫蘆。

隨著口訣的念出，一身狼狽的牛魔王撲通一聲滾了出來。他身上妖氣已經開始溢散，要不是陸凌及時將他放出來，恐怕再過個把時辰，牛魔王就得魂魄散盡了。

不過能讓陸凌感覺驚駭的事，自然也不是牛魔王的生死。

能讓他如此在意的，其實另有其人。

陸凌初次煉化這葫蘆之時，曾在其中發現了一縷紅雲的真靈。

那紅雲老祖原是這葫蘆的第一任主人，後來他身死道消，這葫蘆就落入了東皇太一之手，又由東皇太一傳給了陸凌。

紅雲老祖身死以後，他的靈魂經過轉世投胎，成了雲中子，被元始天尊收入門下，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十二金仙之一。

陸凌雖然沒有見過雲中子，但是他曾經跟父王打聽過。

據說這雲中子天賦極高，又有紅雲老祖的功德護體，是個難得的福德之仙。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原本以為這葫蘆中的一絲真靈沒有什麼太要緊的，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消散。之前將鯤鵬的殘魂放入其中也是心血來潮。

可是剛才的那一眼，卻是把他切切實實地嚇了一跳。

原來，葫蘆中那原本的一絲真靈竟然長大了不少，而且他仔細看過了，原本放在其中的鯤鵬殘魂居然已經不見了。

想來，不是被九九散魂紅葫蘆給消化了，就是被那真靈給吃了。

陸凌看著其中那隱隱帶著幾分生機的真靈，感覺要出大麻煩了。

他心頭慌亂，也沒有去管癱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牛魔王。

還是一路跟著他進來的迦樓羅看不下去，將牛魔王甩給了在外面待命的獼猴王二人。

男人轉頭看向一臉糾結的小少年，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他果然見不得小傢伙不高興。

「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煩惱？」

陸凌有些支支吾吾，畢竟他從未向迦樓羅提起過這葫蘆的來歷，如今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可是有什麼不方便？」迦樓羅眼神有些晦暗，見小傢伙好似有什麼秘密不願意跟他說，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說來也怪，以前小傢伙有小秘密的時候，他還很理解。可是現在，他竟然有些失落起來。

「也不是不方便，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

陸凌沒有發覺迦樓羅的不對勁，心裡權衡再三，還是說了出來。畢竟這世上，他最信任的除了父王祖父以外，就是迦樓羅了。

他不敢告訴父王，因為他不好向父王解釋這先天靈寶的來歷。

陸凌將葫蘆湊到迦樓羅眼前，示意他往裡看，完全就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男人垂眸看著小少年毛茸茸的腦袋瓜，有些無奈。他一邊擼著小傢伙的頭髮，一邊用神識往裡一探。

「咦？」男人驚訝地挑了挑眉，「你這法寶里怎麼還有其他的真靈？」

陸凌聞言有些心虛，他偷偷瞅了瞅迦樓羅，覺得自己絕對會被罵。

迦樓羅算是看著小傢伙長大的，可太了解他了，見他這副模樣，哪還不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連忙虎著臉瞪他：「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少年被瞪得漏了氣，撓了撓臉頰，聲若蚊蠅道，「這其實是靈寶上一任主人的真靈，我本來以為那人早就投胎轉世了，一絲真靈根本就翻不起浪。可沒想到他居然會長大，想來是上次放進去的鯤鵬殘魂給他提供了養料……」

陸凌說到後面，漸漸沒了聲音，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莽撞了，不由眼神遊移，不敢去看迦樓羅那黑如鍋底的臉。

迦樓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發怒。他過去從未覺得陸凌的性子有什麼不好，甚至他本人也是這種胡鬧的性格。

過去他兄長常常給他收拾爛攤子，有時被他氣得夠嗆，還會動手暴揍他一頓，他都覺得對方是小題大做。

可如今，他算是明白了一些他兄長的心情。

只是有一點不同的是，他的兄長生氣了，還能打自己一頓。可自己被氣的夠嗆，卻是捨不得動小傢伙分毫。

「你怎能如此大意，真靈是可以修復，若是等他壯大了，到時候你想解決都會很麻煩。」迦樓羅盡量讓自己用最溫和的語氣來和小金烏講道理。

「對不起嘛，我也沒想到。這葫蘆原是紅雲老祖的寶物，他死了那麼久了，還投胎成了雲中子，我以為這真靈就是多餘的。」

陸凌可憐巴巴地望著迦樓羅，他也知道自己太大意了。

迦樓羅聽他這麼說，也有幾分理解，實在是這種情況太特殊了。他摸了摸下巴，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你說得也有道理，按理來說雲中子能投胎轉世，那他的真靈想來應該是完整的。那些多出來的真靈要麼回歸他本身，要麼直接消散。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重新生長。」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睛從那真靈上掃過：「而且看這樣子，他好似還能化作一個新個體。」

陸凌也覺得很奇怪，他思來想去，覺得可能是因為這法寶一直被放在東皇鍾之中。東皇鍾里另有乾坤，說不定才讓這絲真靈幸免於難。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葫蘆，腦中劃過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大鵬，你說如果我們將這真靈養起來，讓他修鍊化形，這世上是不是會有兩個紅雲？」

迦樓羅聽到這個主意的一瞬間也覺得很有意思，但是他看著小傢伙這副欲欲躍試的樣子，又覺得不能隨他。

這次還好及時發現，沒有出什麼大差錯。要是下次他再干出這種事，那可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迦樓羅決定好好懲罰懲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他突然一把奪過對方手裡的葫蘆，放進懷裡，冷著臉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小金烏。

「大鵬？」陸凌一臉懵逼，不知道他這是唱得哪出。

「你現在還有心思想這些？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危險。我若不給你點教訓，你下次還得犯。」

陸凌吶吶地說不出話來，他低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迦樓羅見此，一瞬間心軟了大半。他臉色緩了緩，聲音也不由的低了幾分：「你知道錯了嗎？」

「知道錯了。」

「那好，那我罰你，你認不認？」

「嗯。」少年聲音軟綿綿的，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迦樓羅手中變出一隻玉尺，柔聲道：「那你伸出手來，受我十戒尺。」

陸凌乖乖地伸出右手，攤在迦樓羅面前。之後就見男人啪啪啪，在少年白嫩的手心上連打了十下。

那聲音聽起來十分清脆響亮，結果陸凌的手心卻連紅都沒紅一下。

陸凌倒是不覺得疼，只是他都這麼大了，還被人打了手心。這讓他不由感到十分羞恥，一時耳朵臉頰都紅了一片，低著頭不說話。

迦樓羅卻是不忍心看他這副樣子，有心轉移話題：「你說的也不是不可行。不過那雲中子只是雲中子，不是紅雲。」

原本埋著頭的陸凌聽他這麼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男人：「話雖如此，但云中子身上的功德原本是屬於紅雲的，若是紅雲重生，那這部分功德是不是會回到紅雲身上？」

「這就不好說了。況且這紅雲能否重生還是未知數，天道不一定會允許這樣的事。」

迦樓羅看著少年那副興緻勃勃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這小傢伙可真好哄：「而且，你這葫蘆還沒有完全煉化。就算你想讓紅雲重生，也要等這靈寶真正歸你所有。」

小金烏點了點頭，十分贊同。不僅如此，他還想到了其他的問題：「你也知道，紅雲老祖當初身死，其實與我們族有些聯繫，我擔心……」

迦樓羅知道少年擔心的是紅雲與妖族的因果問題，這確實有些棘手：「按理來說，從紅雲身死以後，他身上的因果就該全數消散了。可偏偏他還沒死透。」

「當初造成紅雲直接死因的，其實是西邊那倆和鯤鵬。東皇太一雖然也有插手，但是這部分因果怎麼說也落不到你頭上。你與他之間的因果，最多就是與這葫蘆有關。」

「你若當真將他復活了，那你二人之間的因果也就一筆勾銷了。」

陸凌聽得直點頭，他怎麼想都覺得要是紅雲重生了，那對他可以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過，迦樓羅有一點沒說對，東皇太一那部分因果，說不定還真會落到他頭上。畢竟這位隨身老爺爺可還在他身體里養老呢。

一瞬間的工夫，陸凌就已經想好了怎麼處理紅雲的事。這件事要是處理得好，說不得還能讓他的計劃更加順利呢。

少年抿了抿嘴，臉上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笑容，臉頰上的梨渦若隱若現，看得迦樓羅心裡直痒痒。

「又想做什麼壞事了？」

陸凌吃吃地笑著：「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一舉多得的法子。要是可行的話，我就可以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