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嘩鬼叫篇(一)
另一邊,重陽子好說歹說請走了范八爺這位大神,在極北邊境瀟洒了數日,又是瓜果又是奶制珍饈,自自在在的嬌慣著自己,又找回了當初一人踏遍山河的自由之感,心中不禁有些質疑現在的裘德安是否有些多餘。
不過重陽子自認為還是有些良心的,至少他目前還沒有將裘德安趕出家門或自己遠遊的想法。
這一天,重陽子起了個大早,他推開自己與裘德安同住的宅院木門,狂放不羈伸了個懶腰,隨後同門外路過,去趕早市的一名老伯打了個對眼兒,重陽子眯起眼睛對老伯友善的笑了笑。
這兩年裘德安作為戍邊將軍受盡百姓的愛戴,連同身為他「二弟」的重陽子也同當地百姓結下了不錯的關係。
數數日子,也到了裘德安之前說的「最慢不過十天時間」,也沒見他馬不停蹄趕回來呀。
重陽子撇了撇嘴,轉身回院抬手從翠綠藤葉之中扯了顆葡萄要往嘴裡放。
「啪!」
紫色透亮的圓珠滾落在地,一滴晶瑩的汁水濺到重陽子白色的錦履之上。
重陽子卻毫無閑暇顧忌自己的鞋子。
剛剛一瞬間,重陽子全身上下內至五臟六腑都像被撕碎焚燒一般疼痛。
雖僅僅是一瞬間,疼的重陽子卻失了聲,他將手按在胸口劇烈喘息著,胸膛起伏不定,後背頃刻之間便被冷汗打濕。
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重陽子感知得到。
不管裘德安是否已在回京途中,重陽子必須立刻找到他,他有預感,裘德安即將面臨巨大的危險——哪怕他是大昌第一戍邊將軍,戰無不勝的鎮國公。
重陽子迴轉身箭步奪門而出,短髮與白衣在空中陽光的照射下只剩閃亮的殘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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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地府已亂做一團。
各殿神官及鬼吏皆焦頭爛額的奔走著。
黑無常范無赦被十殿閻王召見,步履匆匆經過七十二司和四大判官殿,趕至十殿閻王殿中。
尚未至殿內,就看到一個人影從殿中飛出,范無赦定睛一看連忙上前抬手接住。
「殿下!」
范無赦連帶著被向後推出數米才堪堪穩住腳,他擔心的扶住被震出內傷的秦廣王,看向殿內。
殿內五方鬼帝齊聚一堂,站在正中央的是東方鬼帝其一神荼,他怒髮衝冠,掃視著一眾跪地屏聲靜氣的其他九殿閻王。
「一群無用的東西,這麼這麼多年了大帝的下落現在還未找到,我看你們這閻王不做也罷!」
范無赦悄悄抬眼打量,五方九位鬼帝在殿前或站或立,有的擎著高深莫測的笑意,有的目下無塵,還有的如神荼一般怒不可遏。
范無赦心中揣摩了一番,看此情景應該不是重陽子更改人間皇帝命格之事被發現。
但情形未必樂觀,畢竟五方鬼帝齊聚親臨十殿閻王處,還當眾「處置」了十殿閻王之首的一殿秦廣王陛下。
若只是因為方才自己聽到的「酆都大帝蹤跡未尋」,倒也不至於有如此大的陣仗。
究竟會是何事?
范無赦皺眉心中越是想不出,反而不安之感逐漸攀升。
「你們也不要怪神荼大人口拙手重。」
趙文和閃身之間來到了秦廣王面前,他笑眯眯的扶起秦廣王,又拍了拍他身後范無赦的肩膀。
「那鎮壓在淮陰龜山腳下的禍害又蹦了出來,如今應龍大人不在,天界亂成了一鍋粥。剛才傳人來叫咱們冥界的陰天子※前去商議,可咱們人沒了還給不出個正經交代,你說說我們能不心急嘛。」
范無赦聽此心猛地一涼。當年的那亂世就是它攪出來的。
始作俑者怎的竟然能重見天日!
范無赦眉頭一皺,想起了那日重陽子在皇宮之中掐死的所謂假扮宮女的占星師,重陽子說那人一股腐水的腥臭之味。
當時他將那荷花池中的屍體帶回,剝開皮后確確實實一隻披著人皮的猴妖。
范無赦以為是大昌國數不穩妖怪假扮人身禍國,如今想來那猴妖怕是無支祁提前放出來勘查消息的□□。
「究竟是誰將他放出來的!?」范無赦暗暗低罵,一抬頭對上了趙文和玩味的笑容,他看著范無赦緩緩俯身。
「是啊,究竟是誰將那水猴放出來的呢。」
只可惜,罪魁禍首並不是任何人,上萬年前應龍大人經歷兩場大戰後身疲力竭,神力不穩,堪堪能封住那水猴子就算不錯。
萬年之後,淮陰龜山的鎮壓的封印出現鬆動,讓那禍害有機可乘給逃了。
本來天界每天都會派人去查看,可時間一久,難免有了疏忽懈怠。
一隻鎮壓在山腳下翻不了身的水妖,數年都攪不起昔日風浪,天界對它漸漸降低了警惕,於是只遣五營兵馬連忠宮手下北營五狄軍※例行每日查看。
奈何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水猴子摸清了北營五狄軍巡查的日子,偷摸著積蓄妖力,終於於今日破開了無上戰神當年施加的禁制。
若說這水猴子破開禁制之後便隱藏了妖力,匿於凡間。眾神使出渾身解數都尋它不得。
若說他要在凡間做什麼,無異於同數萬年之前一樣再勾結一回凡間魑魅魍魎惹是生非。
若是無雙戰神應龍庚辰尚在還好,可是眼下無雙戰神仍在凡間歷劫。
好在數萬年前凡間妖魔鬼怪的勢力已被無雙戰神領著百萬天兵消磨殆盡,唯余極小支余留殘孽發展的勢力不足為據。
只是無雙戰神當年留下的封禁如今脆弱到何種程度尚且不知,從而推斷不出無支祁的妖力現下養的如何。
那孽畜的□□究竟在凡間隱藏了幾年現在無人知曉,可他定是將重陽子與裘德安在人間的身世摸了個透徹。
范無赦看著滿座大人們的愁容,突然身子一顫,周身寒意四起。
眾神官皆將視線放到這個平日里沉穩非常的地府好員工黑無常身上,看他這是吃錯了什麼葯。
范無赦臉上彷彿凝結了一層寒霜,他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線。
「若是小神沒有猜錯,那孽畜的記憶可是完好無損的存在它那裡?」
眾神官臉色驟變。
的確,當年應龍大人將無支祁鎮壓時已竭盡全力,哪有心思抽取他的記憶,退一萬步講,本就鎮壓在山底對三界毫無威脅的一個妖孽,並未有人想得到特地去抽取他的記憶。
可凡間那兩位,一個尚未回歸神位前世之事一概不曉,另一個神位雖已歸位可萬年前的記憶根本不屑於要。
無支祁此行若是前去報他的舊愁,畢竟是數萬年前的百妖之首,以他二人現在的功力定是應付不急,必遭劫難!
五方鬼帝與十殿閻王紛紛站起,面容冷峻,紛紛召喚自己殿中之人傳令尋找凡間重陽子與裘德安的身處之地。
酆都大帝不在,五方鬼帝與十殿閻王分成兩批,除了中方兩位鬼帝與一、十殿閻王在冥界坐鎮以外,其餘神官包括除白無常在外的十大陰差與七十一司都被召來待命。
一旦找到二人蹤跡,這些人便迅速前去保護帶回。
當年無支祁可是擁著能與應龍大人對戰九九八十一的妖力,誰都不知道這數年他的妖力是否大漲。
至於天界傳酆都大帝一事,便無人做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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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裘德安自己把自己說通了,他擅自推斷自己的小先生定是有什麼驚喜準備給了自己,一路快馬加鞭向北境趕去。
離自己與重陽子現在居住的縣城不足十里之時,他突然嗅到了重陽子身上特有的冷香。
勒馬止步,再抬眼之時,他的小先生就在他眼前不過百米處。
裘德安心中一喜,剛要駕馬上前,就看到重陽子臉色驟變。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慌張與恐懼,驚怖的瞳孔直直盯著裘德安的身後,忌憚的聲線逐漸尖利。
「阿晨!身後——!」
聽到重陽子的一聲急喝,裘德安感知到身後異常,他迅速抽劍扭身回擋,不想身後力量強悍至極,竟將他硬生生從馬匹上推了下去,向後滑行數米,裘德安身上肌肉緊繃,揮劍橫掃出去。
「將軍小心!」
身後隨行將士皆駕馬上前要幫忙,被裘德安瞬間抬手阻攔。
裘德安雙目如鷹隼般冰冷森然,緊握手中斷劍,寒潭般的眼底映出了敵人的模樣。
確切的說,那甚至不應該被稱為人,對面一人身猴面模樣的怪物齜牙咧嘴,塌鼻子凸額頭,白頭青身眸子中泛著紅金的光亮。
將士們身在百米之外皆是驚異的打量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妖孽。裘德安何看到此怪物之時,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之感,他預感自己即將命喪於此。
裘德安不敢輕敵,他握緊劍柄身子微微拱起舉劍準備迎擊。
這時一旁傳來□□之聲,裘德安緊張轉身看去,重陽子正雙手緊緊抱頭髮出痛不欲生的□□之聲。
裘德安這下慌了,連忙上去要看,只是還未回身邁出半步,身後冷風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