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姆之城

我盯著報紙上的新聞。

「將所有罪犯移送至大型開放式監獄設施『阿卡姆之城』，阿卡姆之城將由心理學家雨果博士管理，由私人武裝組織猛虎隊負責安保……」

救命。

像這種離譜政策是怎麼被市長提出來的？市政府竟然還真的在討論可行性？

以及美利堅不是最愛扯皮了嗎？見鬼的為什麼這次效率這麼高！

我不在乎反派會不會在阿卡姆之城養蠱，因為我相信蝙蝠俠一定能阻止這件事。

我在乎的是東區的人民要怎麼辦。

就算是以前世的組織和動員能力，以及土地本就歸屬國有集體的性質，加上豐富的處理經驗……遇上這類拆遷問題都老大難！

沒有指導文件，沒有提前的規劃和部署，更沒有後續的安置與安排，從市長任職到提出政策，準備周期有沒有一年都要打個問號，他們怎麼敢這樣做？

Howdareyou!

說得好聽，收購市內貧民區，但這個收購裡面有多大水分誰都不清楚，而且如果出現『釘子戶』，他們會真的願意和裡面的住戶磨耐心嗎？

更不要提一旦東區出現了這麼一座城中城，周圍甚至全哥譚的經濟、安全、教育、交通將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哥譚政府有打算解決這些問題嗎？

我勉強能接受市長的妄語，但無法理解為什麼整個市政府都在跟著市長發瘋。

難怪之前稍微有點能力的黒幫都跑去霍霍別的城區的人了，看來是背後的保護傘通知了他們。

星星幫召開了會議，大家思來想去，只給出了一個無力的方案。

抗議遊行，並且是非暴力的。

畢竟我們總不能拿著槍去找市長讓他停止這個瘋狂的計劃。

雖然非暴力是軟弱的，但如果星星幫表現得太過強硬暴力，在當前形勢下，只會迎來覆滅的結局。

我們制定了詳細的規則，不允許在抗議過程中出現任何□□、燒行為，同時成立監督隊，在監督的同時也防止出現有人冒充。

接下來就是鼓動東區的人民加入。

我們想得很周全，但可惜，願意加入的人寥寥無幾，只有少數幾個犯罪巷的人願意加入（還有一部分人勉強同意后看見人數這麼少便又立馬反悔）。

我感受到了失望。

就像是一桶涼水潑在我身上，心涼了半截，而當我們抵達市政府前的廣場時，剩下的半截心也涼地透透的。

哥譚到底還是有人抗議這個政策的，然而，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用。

大家舉著牌子喊著口號，高台上還有人在演講。

除了一部分人正在燒旗子，圍著火堆唱歌歡呼，看起來就像是在舉辦一個大型露天派對外，廣場上的抗議看起來還算有模有樣。

直到一聲槍響，所有人四散而逃，一片混亂。

我們只好無奈地原路返回，路經韋恩大廈，遇見了公開反對阿卡姆之城的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反對的動靜要比我們大得多，媒體們把他圍得水泄不通，閃光燈啪啪作響就沒停過，然而如此熱情的媒體記者問出的問題卻一個比一個不友好，全部都是在質問他。

一開始，只是有消息流傳，宴會上布魯斯·韋恩似乎對現任市長有所不滿，但隨著政策的正式提出與推進，布魯斯·韋恩的反對動靜也越來越大，甚至公然和市長唱對台戲。

很多人都說他瘋了，遲早要栽跟頭，然後開始興沖沖地賭韋恩的財產會落入哪個養子手中。

我隔著媒體與他遙遙地對視了一眼。

這得多虧了蝙蝠俠的身高，不像我，或許是基因問題，或許是因為兒童時期的營養不良，我的身高最多只能算中等，扎入人群完全泯然眾人。

我看不懂蝙蝠俠的情緒，只知道他的目光依然堅定如常，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蝙蝠俠在問我，如此輕易地就泄氣了嗎？

好的，我知道這是我的幻想，蝙蝠俠不會這麼問我。

不像以前，我只能通過報紙片面地認識他，隨著我和蝙蝠俠的接觸，我大致開始了解他。

蝙蝠俠只會強硬地阻止別人的墮落行為，但不會要求別人像他那樣奉獻自我，如果我放棄，他大概會點點頭，也可能依然保持沉默，然後轉身與哥譚的黑暗繼續奮鬥。

我們回到了星星幫的基地，然後我讓所有人都回去，獨自把自己關在房間冷靜。

失望的情緒依然縈繞在我的心頭。

我想質問哥譚政府為何如此荒唐可笑。

我想質問政府官員為何如此輕易同意。

我想質問哥譚人民為何如此麻木鬆散

我想質問東區居民為何如此聽天由命。

我更想質問犯罪巷的居民何為要這樣背叛星星幫。

我想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太陽高高升起，腹中的飢鳴驚醒了我。

我看向窗外為生計忙碌奔波的人群，我開始質問我自己。

我有多久沒有挨餓了？

我有多久沒有受凍了？

我有多久沒有為安全發愁了？

我為什麼會生出讓犯罪巷的居民就該遵從我的意志的可笑想法？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很快就叫來了賈斯丁，事實上，他一直帶著麵包等在門外。

他將麵包遞給我：「說吧，要怎麼做，大家都等著呢。」

我驚詫於他的態度，我一直以為這時星星幫的大家應該跟我一樣沮喪才對，我都做好了開動員大會的準備，然而這時我才發現哭笑不得地發現，整個星星幫最頹喪的竟然是我。

我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口道：「首先，我們必須團結統一人民戰線。」

我們必須用盡一切辦法，團結拉攏一切能團結的人，包括但不限於流浪漢、普通居民、商店老闆、企業職工、企業家、記者、富豪、以及政府官員……

「我們可以寫信、宣講、發傳單、一對一拉人、蹲點守門口，或是其他手段，但唯獨不能使用暴力。」

「如果他們不願意呢。」

「那就搞清楚他們不願意的原因。」

我猜，普通居民需要顧慮當前的生活，記者是因為不能丟了自己的飯碗，而一些官員則很有可能受到了安全威脅。

但這只是我的猜測，還有其他多種原因，需要我們進一步調研核實。

賈斯丁記錄下來：「第二步呢？」

「搞清楚我們現在有多少錢，」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我說出了第二步計劃。

「砸錢，搞基建。」

……

星星幫的資產不能說多，只能說非常多，這都要感謝那些逃離東區的幫派的無私奉獻。

我們有一大筆的現金，甚至還有一部分的地產。

於是看在錢的份上，很少有施工隊會把我們拒之門外。

不過他們產生了一點疑惑。

「我不太理解，什麼地區會需要如此大規模的改造呢？」

「東區。」

施工隊老闆臉色大變，瞬間翻臉想把我們趕出門外，直到我們拿出雙倍的定金，才勉強緩和下臉色告訴我們，這個單子恐怕他接不了。

沒關係，這位老闆不願意冒險，總有瀕臨破產的老闆願意，而只要有一個帶頭，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因為很多時候看別人掙錢比自己虧錢還難受。

接著，我們在東區大發傳單，並且一戶一戶地敲開門告訴當地居民，星星幫將為當地提供房屋水電修繕服務。

戶主年滿七十歲完全免費，其他戶主只需支付原價修理費的20%費用。

與此同時，我們又開始招收建築工人。

不限種族、不限國籍、不限性別、不限來歷……

年齡稍微有點限制，小孩會被送去學習，老人不能參與建造工作，但可以從事簡單輕鬆的清理工作。

只要擁有勞動能力，願意聽從指揮，工作期間不使用暴力，且沒有吸du，我們一視同仁，所有人同工同酬，當天結算。

我們告訴所有人，星星幫擁有一片土地，我們計劃在上面建造房屋，建造圖已經交給城市和社區規劃委員處等待批複，而接下來參與房屋建造的人未來可以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借住』在裡面。

是的，我打算在東區建一批『廉租房』，在盡量不違反美利堅法律的情況下，這也多虧星星幫資助的法律系大學生的建議和幫助。

在前世，我看過一個採訪流浪漢的視頻，裡面的主人公講述了他的困境，他是如何成為一個流浪漢，又是為何爬不出這個深淵。

骯髒混亂的環境讓他必須花費大量精力保管他僅有的可憐的物資（比如一雙鞋子），因此他需要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所以他需要工作賺取錢，但找工作需要耗費時間和精力，而且幾乎所有工作都要求他要有一個穩定的居所……

最後這位流浪漢被問會許下哪三個願望，他說：

「希望妻子的病能好起來。」

「希望能擁有能幫助他的家人。」

「不知道第三個該許什麼，就送給別人吧。」

所以大多數流浪漢並不相信這種天上掉的餡餅，認定我們只是在畫大餅。

但他們看著我們建起一個個能夠遮風避雨的簡易大棚，看著我們在周圍提供巡邏維持秩序，看著我們提供低廉但充足的飲食甚至是簡單醫療，看著我們真的在日結工資……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他們認定我們未來的允諾是在騙他們，他們也願意加入進來。

於是，我們就這樣開展了龐大的基建工程。

白天，我經常輪流帶著星星幫的各個核心成員前往施工地，和所有人一起一邊勞動，一邊告訴他們星星幫未來的計劃，以及現在的情況。

晚上，黛西則會組織起晚會，和所有人一起談心，在哥譚的大雨下，不同膚色的人圍聚在漏風的大棚里，輪流講述自己過去的故事。

很多時候，大家講著講著便開始淚流滿面，然後一同開始哼唱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傳起來的《GothamDon』tCry》，最後掛著淚痕昏昏睡去。

他們睡得很安心。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用擔心晚上自己的鞋子被偷，不用為第二天的食物發愁，不用害怕哪一天凍死在街頭。

他們相信，明天會比今天過得更好。

……

在基建工作穩步推進的同時，星星幫的安保工作也愈發緊張。

各種大小騷亂不止，而且就在昨天晚上，一位超級英雄找到了我，告訴我要當心。

當時我正脫下雨衣回到住所打算翻閱近期報紙。

我有些擔心，在我看來，這個時候應當有敵人來搞破壞才對，為什麼我這邊如此順利。

我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蝙蝠俠，但這些天我們連蝙蝠俠的影子都沒看見。

不應該啊……

就在這時，一個黑藍色的身影打開了我的窗戶翻了進來。

我認識的超級英雄不多，就那麼幾個，他輕巧的身姿以及熟悉的翻窗動作讓我不由得想起一代羅賓，但對比一下兩者的制服（一個復古，一個前衛），我又覺得大概是我想多了。

他的臉似乎被打了一拳，情緒有些低落，說話也有些含糊，有點像是在牙疼。

他自稱夜翼，進來先是友好地表達了善意，還詢問我星星幫是否需要幫助。

我也謹慎但友好地告訴他，如果可以，我們需要記者來報道東區人民的訴求。

輿論戰真的很重要，尤其西方的很多法案政策都受輿論很大的影響。

夜翼點點頭，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隨後也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知道貓頭鷹童謠嗎？」

我當然知道。

這是當初我的父母的救命稻草，也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於是，在得到我肯定的答覆后，夜翼告訴我：「小心貓頭鷹法庭，小心利爪，對付完韋恩后，他們的下一步就是你。」

然後他不等我的回復，就急匆匆地走了，徒留下不明所以的我。

啊？等一下，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是謎語人嗎？

得虧提姆比較細緻，後續羅賓大致給我解釋了一下什麼是貓頭鷹法庭。

簡而言之，就是一群哥譚名門望族養了很多刺客專門對付不合他們心意的人。

這群人也加入了阿卡姆之城的建造計劃，打算利用這次機會狠狠撈上一筆，但布魯斯·韋恩擋了他們的發財路。

當然，我也擋了，不過他們似乎認為我的事可以往後放放，先對付蝙蝠俠要緊。

聽完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麼說呢，我很早就準備好了被刺殺的可能（至於回國早就已經放棄了），為此還去中餐廳大吃了一頓，中餐很好吃，但我可惜地發現，我的腸道菌落似乎已經習慣了爛番茄和廉價麵包……

扯遠了，總之，這個刺殺形式是我沒想到的。

我以為的刺殺，是背後中八槍然後被認定自殺身亡。

不過既然是二次元，那一切自然就合理了起來。

提姆期望，我們能夠盡量地拖延住阿卡姆之城的建造時間，剩下的就交給他們。

我表示了認可，這和我想的一樣，超級英雄的歸超級英雄，普通人的歸普通人。

我們達成了共識，各自分頭努力。

於是，在阿卡姆之城政策通過的前一天，我決定再一次舉辦一場抗議。

我們再次召開大會，召集所有人再次討論抗議流程。

幾乎所有成員都按時到場，但有些人遲到了。

這些人是負責報名與統計的。

我們所有人盯著空著的席位，安靜無語，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站起身，親自打開門。

我終於迎接到了他們。

我的會議成員。

還有他們身後，站在建築工地上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