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富商路線上)
注意:本章前半段劇情可能會讓你感到沮喪抑鬱,如果感到不適請及時退出。
在上輩子,我既不算富有,也不算貧窮,和大多數人一樣朝九晚五996,用自己的時間換取金錢,哀嘆什麼時候才能一夜暴富,從此我的時間可以由我自己安排,瀟洒生活。
這個願望實現了,在這輩子,我的父母是響噹噹的哥譚本地富豪,家族歷史和哥譚市歷史一樣悠長,住著豪宅,開著豪車,吃著最高級的食材,享受著最頂級的生活。
但我並不為此高興。
在上學前,我一直都在接受著貴族教育,包括但不限於文學、數學、歷史、禮儀、音樂……
有時候父母回家,我則要用最得體的姿態迎接他們的歸來,接受他們的考校,然後在第二天送他們出門,繼續獨自面對空蕩蕩的豪宅。
你以為我這是在抱怨精英教育太過繁重,以及父母的聚少離多嗎?
不,我要告訴你,我這是在求生。
我必須竭盡全力完成課業,讓我這輩子的父母感到滿意——因為我是一個玳孕兒。
在嬰兒時期,他們猶如挑選商品一般挑選著我們,最後選中了笑得最開心,被抱弄疼了也絕不大聲哭嚎的我,如果我不能讓他們滿意,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選擇再來一次,以挑選他們心目中的後代。
所以有時候,我會有種自己是禽類的錯覺——為將自己的兄弟姐妹啄出鳥巢,以獲得活下去的機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輩子的屋子裡,有關貓頭鷹的裝飾是不是多了點?
但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為我現在的處境肯定要比街頭的流浪漢強,偶爾出了富人區,我隔著車窗總能看見站在路邊不懷好意盯著路人的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黑裔),亦或是躺在路邊昏昏沉沉的流浪漢。
一開始看到這些我還頗感不適,不過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反正只要回到富人區就好了,富人區有周全的安保系統,還是警察的重點關照地區,不會出現那種令人不安的場景。
而且,這個世界還是一個擁有蝙蝠俠的世界,他為哥譚懲治黑暗,想來也不需要我這個普通人為哥譚市高額的犯罪率操心。
等到了足夠的年齡,父母帶著我出席了宴會,認識了不少朋友,我們彼此交換了姓名,介紹了自己的家世,暢談自己的「愛好」……一切都嚴格遵循禮儀老師的要求。
第一次我還有些緊張,但經過幾次之後,我只有一個感覺:很無聊,非常無聊。
而且一直掛著微笑面具真的很累。
唯一讓我感點興趣的是布魯斯·韋恩,和他的養子查理德·格雷森,前者無愧於哥譚甜心的名號,後者幾乎不出席宴會,但偶爾見到的一次讓我深深記住了他。
他看起來真的很快活,還很鮮活。
而我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那種感覺了,我有些羨慕他。
不過出席宴會對我而言還算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我可以鬆一口氣不用時刻擔心被拋棄替換了,而且我可以上寄宿制學校,遠離我的父母,不用再忍受他們打量的目光。
但在逃脫了生死壓力后,我開始愈發地感到無聊。
學習對我而言沒有意義,它們就如同任務一般壓在我頭上,我體會不到任何探索學習的樂趣。
成績單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無法獲得任何成就感,最多就是從父母身上得到寥寥幾句套路性的誇讚。
金錢對我而言沒有意義,它們僅僅只是一個數字,上輩子我會為了抽中優惠券而興奮,現在賬戶上多出一個零我都懶得多看一眼。
未來對我而言沒有意義,無非就是從政或從商,我對此沒有任何的期待。
太多的東西對我而言過於唾手可得,唯有限量款還是讓我產生一點興趣,但在買入那一刻,它們就會飛速失去吸引力,最後淪落為陳列品。
金錢堆砌出了一個上流的我,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品嘗出杯中的葡萄酒來自哪處莊園,可是我的感官明明是如此地靈敏,卻愈發難以感到快樂。
我大概是病了。
嬰兒時期我就缺乏來自親人的愛撫,在成長期間,我又缺乏來自他人的正面反饋(以我的家族地位其實很多人都會對我各種誇讚追捧,但大多都過於虛假),或許是這些經歷造成了我的生理性病變。
我想過找心理醫生,不過在看到小丑的戰績,以及越來越擁擠的阿卡姆瘋人院后,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或許應該給自己找點有意義的事做。
比如,當同一個圈子的朋友和我一樣感到無聊轉而通過挑釁老師、欺辱同學來獲得快感刺激的時候,阻止他們(當然在不破壞我們『友誼』的前提下)。
一開始我確實獲得了一些樂趣,但很快我開始對扮演『救贖者』感到厭倦。
阻止了又如何,幫了又如何,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的境遇沒有絲毫改變,這種活動會一直跟著圈子延續到大學里的「兄弟會」,我只不過感動了自己。
當然並不是說所有精英子弟都如此紈絝,更多的人肩負著父母的期望好好成長,高貴的出身以及更高的視野讓他們自信未來的自己能改變世界。
他們著眼於的未來太過長遠,根本無暇關心眼皮底下的齷齪小事,
倒是新來的傑森·陶德對阻止這種事一直抱有熱情,雖然很多人對他嗤之以鼻,暗地嘲笑他的出身和他不自覺蹦出的來自東區貧民區的髒話,但我卻非常喜歡他,我看見他猶如看見一團永不熄滅的烈火,通過觀察他,我重新感知到了對未來的期待。
傑森成績優異,能力出眾,擁有著赤子之心,我相信等他長大,一定能給哥譚上層社會帶來衝擊。
但卻他來不及長大便匆匆離世。
葬禮上的布魯斯·韋恩不再是甜心寶貝的模樣,他猶如疲憊傷痛的巨獸,散發著生冷的氣息。
可即便如此,當我獻花時,他卻突然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布魯斯·韋恩用他嬰兒藍的眼睛注視著我,我的掙扎、我的無助、我的痛苦、我的迷茫在他眼底似乎一覽無餘。
但不遠處就站著我的父母。
我掛起微笑面具,示意我很好,他也朝我禮貌點頭不再追問。
回去后,我輾轉反側,傑森死了,但我心中卻莫名亮起一絲星火。
我開始關注家族的慈善產業。
我的父母朝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大意了,我怎麼就把合法避稅的事情給忘了,更關鍵的是,這還涉及到了遺產問題。
所幸,他們也沒多說什麼,還指派了人手來協助我(但我懷疑其實是監督)。
我父母派來的人手很專業,西裝革履非常精英,他們拿出厚厚的報表給我展示一直以來慈善事業所取得的成果,接著又拿出一套套的策劃書供我選擇方案。
當我提出要親自視察時,他們也非常熟練地替我安排好了出行,一路上自有專業的人士替我講解解惑。
第二天就有報紙報道我的活動,並大肆稱讚我和我的家族(可惜沒能搶過布魯斯·韋恩的頭條),根據民調公司給出的數字,家族企業的民眾支持率也因此提高了不少的百分點。
我就像是在玩一款經營放置遊戲,還氪金了自動管理管家,在一開始我滿足於數字的增長,饒有興緻地了解遊戲內那些npc小人背後的心酸故事,但很快就我就對這個遊戲此感到厭煩疲倦,麻木機械地在各種文件上簽字。
圈子裡的『朋友』大概看出了我的無聊,他們興緻勃勃地拍著我的肩膀,問我想不想和他們一起找點刺激的事情做。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幼稚的霸凌行徑已經滿足不了他們,而他們的身體條件以及手裡增長的許可權足以讓他們找到更多好玩的事情。
比如「愛情」。
他們邀請我參加他們的party,其中一個人還繪聲繪色地講述他叔父娶了十六歲少女的事迹。
僮婚,這在哥譚並不稀奇,甚至在整個美利堅都不奇怪,不要問美利堅哪些州允許未成年結婚,該問有幾個洲是完全禁止未成年結婚的——答案是六個。
當我問起如果懷孕了該怎麼辦(套子的成功率是99%,而且我不相信他們會老實戴套),他們的回答是,可以去合法墮tai的州打掉。
反正他們有的是錢,還有專門的家庭醫生,那些女生也是『自願』的。
他們甚至還對毒藤女的花粉躍躍欲試。
我最終還是拒絕了他們的邀請。
我實在不想再擔負額外的生命了,我仍未知那些未被我父母選上的孩子的下落,他們被機構拋棄了嗎?還是被送去了孤兒院?亦或是成為了備用的人體器官?甚至是已經成為了某些東西的材料……
他們嘲笑我是『虔誠的基督徒』,質疑我的生理功能,不過看在我被取笑也不惱的表現上,還是向我介紹了其他好玩的事——賭博。
他們帶著我去了鑽石區的冰山餐廳,科波特先生,也就是企鵝人,熱情友好地歡迎了我們,完全看不出超級反派對待普通人殘暴的一面。
我興緻缺缺地看著圍在賭桌狂熱的人群,在隨意跟了幾次籌碼后便收手了。
有人問我賺了還是賠了。
我說:「賺了。」
他慫恿我:「那你今天手氣好,快多玩幾把!」
當另一個人問我時,我則回答:「賠了。」
他篤定勸我:「再多玩幾把,你馬上就能贏回來了!」
通過觀察不同人的反應,我倒是獲得了一絲樂趣,至於賭博?只能說作為一個運氣不好也不壞的「亞洲人」,我不太喜歡玩這種連保底都沒有的垃圾遊戲。
其實,賭博玩的根本不是所謂的金錢,那些賭瘋了的人根本不在意金錢數額的增長,而是通過堵上一切來讓人體處於極度亢奮緊張,從而享受大腦處在這時所分泌的激素產生的快感和刺激。
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快樂。
回去后,我把這些道理講述給他們,他們抱怨我的挑剔,告訴我活得太清醒不是一件好事。
但同時,他們也更對我上心了,大概是我讓他們感受到了難得的挫折,於是他們躍躍欲試地想要搞定我這個難題。
有人塞給我一包粉末,信誓旦旦地保證這玩意兒一定能滿足我。
但其他人阻止了這個冒失的傢伙。
他們好心地提醒我,新人還是從抽葉子開始比較好。
同時他們還告誡我,在哥譚不要吃來路不明的「藥物」(這句話用在du品身上真的太奇怪了),要是遇上豬面教授的葯那就麻煩了。
我對此感到匪夷所思,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東西會對人體產生多大的危害嗎!
但他們卻表示問題不大,如果想戒,那就花錢找專門的醫生和機構輔助自己,難度不大,很多人都成功了。
他們舉了很多名人明星的例子,甚至包括了總統。
而且,人單純活著有什麼意思?能感受到快樂不就行了!
他們熱情地向我介紹各種道具和用法,在我表示拒絕,登上回家的專車時,不顧我的黑臉七手八腳地往我的口袋塞了各類樣品,在後視鏡里朝我揮手歡呼。
我揣著這些東西,就像是揣著定時炸弾,感覺隨時會有警察找上我,喂我吃花生米。
當司機問我是否回家時,我條件反射地大聲拒絕,難得失態。
我讓司機停下車,走出車門準備把這些東西全部丟到路邊的垃圾桶。
然而就在我伸出手的那一刻,一雙乾枯的手猛然奪走了我里的物品,我被嚇了一跳,隨後看見幾個形如喪屍的人朝我圍來,用凸出的眼球死死盯著我的口袋。
我這才發現,我此刻竟然身處於東區。
我扔下口袋裡的所有東西倉皇逃回車內,隔著車窗驚魂未定地看他們打針,在司機發動汽車時,他們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回到家后,家庭醫生為我做了全身檢查,剛剛被人奪時,我被他的指甲劃出了一道小傷口,存在感染艾滋的風險。
我看見我的血液流淌進針管,我的血管是有彈性的,血液是流淌的,是鮮紅的。
但我卻始終忘不了那些人的模樣——血管幹硬地如同枯枝,血液凝固地如同果凍。
當晚,我做了一夜的噩夢,精神萎靡,導致管家差點要取消當日前往拍賣會的行程。
不過我還是堅持去了。
拍賣會算是我難得的娛樂活動,在那裡,我可以享受到和人競爭的緊張刺激感,獲得挫敗和勝利的體驗。
不過我真正能讓我動心的物件不多,有時候我會買幾個瓷器回家,為家族莊園增添幾分z國風味,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它們放在那裡好像缺少了點什麼。
所以這些年,我對拍賣的興緻也慢慢變淡了,拍賣東西更像是在挑戰一個個的關卡——如何用更少的錢拍下更高價值的物品。
按照慣例,我估計很快就又要對這種遊戲厭煩了。
或許終有一天,我會失去感受到快樂的能力,最後不得不依賴外力藥物……
我應該感到害怕的,但現在,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情緒,只是拿著拍賣號百無聊賴地觀察著坐在我前排的人群。
今天的擺賣場有點特殊,前面坐了好多黃皮膚黑眼睛,我確定他們不是美利堅的亞裔,而是來自大洋彼岸的東方古國,我看見他們中有人穿著中山服(這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是公職人員),我聽見他們在講普通話,並且帶有濃重的地方口音——是了,這個時間點她才剛加入世貿,人民素質還有待提高,有口音是很正常的。
我竟然有些坐立難安起來,至於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我昨天才剛剛接觸過du品?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如果昨天的我撞上他們,他們會用如何鄙夷的目光看著我。
所以自拍賣會開始,我沒舉過一次號碼牌,一直保持沉默,唯恐受到他們的注意,接觸到他們的目光。
直到一尊青銅器被擺在台前,主持人用熱情洋溢的聲音向觀眾介紹它的名字,它的來歷,它的歷史,它的價值,然後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可惜的是,這尊皿方罍缺少了一個蓋子。」
皿方罍。
我在前世了解過它,我知道它已經在外流浪了近七十年,我更知道它的蓋子在哪裡——在z國!
坐在前排的國人開始交頭接耳,顯然這就是他們的目標。
但我已經顧不得其他了,此刻,我的世界只剩下了它和我。
我看著它被擺在高台,周圍的英文與西洋裝飾和它的銘文格格不入,它就靜靜地被擺在那裡,但我的本應早已沉寂的靈魂卻開始泛起了漣漪。
我下定決心要拍下它,我一定要讓它找到蓋子。
但這並不容易。
對於東方而言,這些古物意味著文明的傳承,而對於西方,它們更像是藝術品。
所以他們很快就發現,z國人很願意為此花大價錢,藉此坑了不少錢,逼得z國最後不得不聯合起來抵抗這種行徑。
我記得,皿方罍最高的一次被叫價了近一千萬美元,我手裡根本沒那麼多現金。
主持人已經開始叫價了,不斷有人舉牌。
我站起身走出拍賣席,徑直衝向布魯斯·韋恩的包廂,讓守在門外的服務人員轉告我想見他。
布魯斯·韋恩竟然還記得我,他問我有什麼事。
「韋恩先生,您曾經問我需要什麼幫助,」我孤注一擲地看著他,「我想向您借錢,一千萬,我發誓我會還您的!」
我抽出胸前的鋼筆想要寫借條,卻找不到紙張,急得滿頭冒汗。
反倒是布魯斯·韋恩率先填完了支票,並耐心地等著我在紙巾上寫好借條,簽上名字交到他的手中。
我拿著支票,感激涕零。
我想對布魯斯·韋恩說,他是我的蝙蝠俠,以此表達我的感激,不過考慮到他一直以來都對蝙蝠俠並不認同,於是我乾脆換了一種讚美方式。
「韋恩先生,您是我的超人!」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有那麼一刻,布魯西寶貝的甜蜜笑容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塑料味?
不過這並不重要了。
一千萬足以讓我拍下這尊皿方罍。
等到拍賣會結束,我一邊連連抱歉一邊推開擁擠人群,追上前方的國人。
他們的步履有些沉重,走得並不快,我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他們。
「請等一等。」
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叫住了他們,他們疑惑地看著我,在看到我手裡的號碼牌時皺了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這位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他們向我投來警惕的目光,估計是認為我想買下z國的蓋子。
但我接下來的話,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我想把皿方罍送回z國。」
「什麼?」
我重複道:「我要把皿方罍送回z國!」
他們錯愕地看著我,其中一個人似乎注意到了什麼,他緩緩重複:「送回z國?」
是『回』而不是『給』。
我點頭肯定道:「是的。」
伴隨著這聲肯定,我的靈魂開始激蕩起來,我終於聽見了我的靈魂一直以來的吶喊:
回去。
我要回去。
我要回z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