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朵紫陽花
芙里爾感覺身上很沉。
變回原型的管狐睦月站立起來,兩隻前爪扒拉著芙里爾的肩,腦袋則親昵地蹭著她的側臉,幾乎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懷裡是因為堆的雪人被無情打散了跑回來的雙胞胎。
芙里爾摸了摸雙胞胎的頭:「真的不要再去玩一玩嗎?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很少哦。」
她記憶中參加上次打雪仗活動的人,一個因為停止的瞬間再次始動已經不復存在,一個如籠中鳥一樣等著永遠回不來的人將自己困在方寸之地。
她柔順的紅髮垂在耳側,夾著雪的風吹過,發梢揚起微小的弧度:「和打雪仗一樣,都是用一次就會少一次的機會呢。」
「真的嗎?」
「所以每一次都是很珍貴的嗎?」
「那芙里爾大人呢?」
「怎麼了?」
雙胞胎微微仰起頭來,一唱一和道:「芙里爾大人是從這個世界來到我們那個世界去的嗎?」
「這邊是這邊,那邊是那邊,那芙里爾大人更喜歡哪一邊呢?」
「還有其他的世界嗎?」
「芙里爾大人最喜歡哪個世界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芙里爾有些招架不住,但是還是提起精神說:「都不是哦,這邊和那邊都不是我來的那個地方……怎麼說呢,我來的那個世界已經崩塌了哦。」
雙胞胎提問:「崩塌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被毀滅了,徹徹底底的。」
「那就是說不走了嗎?」
「會一直留著這裡了嗎?」
「會一直留在我們身邊了嗎?」
芙里爾想了想,點點頭:「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她摸了摸雙胞胎的頭,語氣輕柔:「會留在你們身邊的……」
雙胞胎一直懸在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一左一右地親吻了芙里爾的臉頰,就蹦蹦跳跳地跑到旁邊重新堆雪人了了。
一直在芙里爾身旁的管狐也跟過去了。
而打雪仗已經結束了九進三的初賽,只留下了夏油傑、五條悟和灰原雄進入決賽圈。
下面是放狠話環節。
灰原雄握著拳頭給自己打氣說:「我知道兩位學長非常厲害……但是因為我把女孩子惹哭了,所以我是絕不會認輸的!」
夏油傑則好脾氣地說:「那你確實應該努力呢,畢竟把女孩子都弄哭了。」
「哈?傑你在說什麼呢!」五條悟挑起眉毛,「就算你們都超級努力了,老子也是最強哦!」
「那想要成為最強的話,悟還是先放棄這個讓人聽到都會覺得羞恥程度爆表的稱呼吧?」
所以先打起來的還是兩個同期生,留下灰原雄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
其他人則把手攏在嘴旁給他打氣:「沖啊,灰原!」
「讓這兩個不懂得尊重前輩的臭小子輸得慘不忍睹吧!」
「灰原,加油。」
被芙里爾的魔力所賦予了短暫生命的雪人本來就不被它們本身創造者的意願影響,就好像灰原雄一開始沒有主動讓它攻擊七海建人他們的雪人,結果它很快就把那些體量遠小於它的雪人打回原狀一樣。
而夏油傑和五條悟的咒力高出灰原雄一大截,被堆砌出來的雪虹龍和雪豹延續了創造者的性格,沒有把後者的大雪人放在眼裡,反倒率先攻向了對方。
在半空中盤旋的龍,踩著雪躍躍欲試的雪豹,在幾個回合的相互攀扯撕咬中達成了兩敗俱傷的結局。
所以一直獃獃地站在一旁的灰原雄的大雪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勝利。
庵歌姬大笑:「誰讓五條和夏油那麼猖狂!」
冥冥也說:「居然輸了呢,那兩個最強。」
「好遜哦,傑!悟!」
於是芙里爾把木盒遞給了灰原雄。
灰原雄撓撓頭:「這樣也算勝利嗎?」
他的雪人此時因為失去了附魔效果,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畢竟運氣也是勝利的一部分嘛。」芙里爾看著面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灰原雄,彎著眼睛說,「只靠強大的實力是走不遠的,有時還需要智慧和運氣。」
「現在打開嗎?」
「你是勝利者,這取決於你的意願,灰原君。」
於是眾人靠在他身邊說:「要現在開嗎,灰原?」
「是能夠滿足人一切願望的獎品呢,好好奇哦。」
「說起來,灰原的願望是什麼?」
「猜不到欸。」
而五條悟則因為輸掉了比賽,有些不爽地站在芙里爾身後,按住她的肩,順勢勾住芙里爾纖細的脖頸,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芙里爾身上。
芙里爾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剛才管狐扒拉著她的狀態。
只是管狐不會像五條悟那樣,帶著撒嬌意味地用一頭柔軟的白髮像貓咪一樣輕輕蹭蹭芙里爾的臉頰,說:「不管嘛,輸掉了就沒有禮物了——你都好些年沒有送過我禮物了。我本來都想好想要什麼了。」
「……但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送給悟君禮物吧?」
「啊,你不覺得這樣說出來更過分了嗎?所以是不僅沒有送禮物,去年和今年的生日都沒有和我一起過,明明好不容易才又見到面的……你超過分的欸,芙里爾!」
「……」
「好氣哦!」
「那等下的甜點悟君多吃點咯?」
「……不只是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我要全部都吃光!」
「悟君……好歹要給小孩子、同學,還有學弟學姐們留一些啊。」
「對了,芙里爾——」夏油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過頭看向芙里爾,卻看到五條悟像巨型的白色貓咪一樣箍住芙里爾的一幕,這下不僅露出了牙痛、還露出了眼睛要瞎掉了的表情,「……你不是說了會解決灰原的『死相』嗎?」
「我已經解決了哦。」芙里爾說。
「哈?」
灰原雄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是一把刀。
灰原面露驚奇:「並不是很大的盒子啊,怎麼能在裡面放下一把刀的……」
他的同期七海建人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連妖怪、咒靈咒術師都是存在的,魔女的寶盒就像哆啦○夢的神奇口袋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七海你居然也會看哆啦○夢嗎!啊,重點不是這個!七海你是怎麼用這麼正經的表情說出這種話的啊!」
大概,這也不是重點吧?
「看來灰原君今天真的對著幸運呢。」芙里爾拖著快一米九的拖油瓶艱難地走到了灰原雄面前,成功收穫到了眾人憐憫的目光。
「……不重嗎?應該很重吧?」
「關係很好呢。」
「很辛苦呢。」
「這是?」
芙里爾接過那把刀,並握住刀柄。只是刀出鞘一寸,蹲在雙胞胎旁邊的管狐就弓起身子,齜著牙,從喉嚨處發出低低的吼聲來,前爪還不停地刨著地上厚厚的積雪。
這把雙胞胎嚇了一跳,有些發抖地抱住了彼此。
一旁的夏油傑則皺著眉,往前大跨幾步,把雙胞胎護在了身後。
總是在歌唱的雪童子和雪姬也停下了歌唱,坐在棲息的樹上靜靜地看他們。
泛著鐵青色的金屬光澤的刀面上映出芙里爾那雙明燈一樣的眼睛,她緩緩說道:「這就是村雨……傳說中能夠斬除一切魔物、妖怪,專斬天地間所有無形之物的刀。」
那是除了人以外的生物都會心生畏懼的一把刀。
只是握住黑色鮫魚皮劍柄的芙里爾,黑色的瞳孔不斷拉長,明燈般熾烈的虹膜像蒙了一層霧一樣有些灰濛濛的。她臉頰兩側漸漸生出不自然的紅暈,臉上露出茫然又著迷的掙扎神色來。
力量從手中迸發,火焰自心裡燃燒。
夏油傑不是第一次面對狀態有些失控的芙里爾了,只是直面眼睛變成豎瞳的芙里爾,這還是第一次。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神情緊張地注視著這位傳聞中的最後一位魔女——除了五條悟。
在察覺到大家都不說話以後,他抬起頭就看到了露出戒備神色的眾人,眨了眨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好奇問:「怎麼了?」
芙里爾聞言,就握住刀柄把刀身放了回去,遞給了已經僵在原地的灰原雄,頗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雖然是一次性的仿品,但是畢竟是最好的咒具師打造的咒具……嚇到你了嗎?沒事吧?」
管狐雖然仍然弓著身子,但是也停下了不停刨地的動作。
「什麼什麼?芙里爾在說什麼?」五條悟微微用力按住芙里爾的兩肩,湊近去看她。
那雙因為被撬動了魔力而變成了豎瞳的眼睛,就這樣在他面前展露無遺。
芙里爾朝他偏了偏頭,安靜地看著他。
他說:「好早以前我就想說了——」
五條悟表情誇張:「芙里爾的眼睛變成豎瞳的時候超級漂亮呢,不像金色刀刃般銳利,反而像冬日的太陽。」
明亮但是溫柔。
「那就是說不是豎瞳的時候很銳利咯?」纖長的瞳孔帶著盈盈笑意,裡面是淌了水一樣的溫柔。
「才不是!」
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消散,雙胞胎從夏油傑身後跑到芙里爾身前,一左一右地抱住她。
夏油傑問:「所以這是一把一次性的咒具?不是傳說中那把妖刀?」
「我準備的是能夠實現人願望的寶盒……而且我也不會把那麼危險的東西交給灰原君的。」她垂下眼去看被灰原雄僵硬捧著的村雨,「得到村雨就能得到力量,但是同時也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聽聞得到它的人,連死相都格外凄慘。」
「欸,灰原許下的願望是什麼?」
「給人一種抽卡抽出了SSR的感覺呢,果然運氣很好啊。」
「居然會是不存在的妖刀呢。」
「雖然是作為仿品的咒具,但感覺能達到一級水平呢。能賣個好價錢吧。」
灰原僵硬地抱著刀,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打開的時候突然想到了芙里爾小姐之前提到的『死相』。所以這個是……」
「是一個一次性的咒具。」
「一次性?感覺能達到特級水平。」
「因為是一次性,所以才會只是一級水平的咒具。」
「但是出鞘的話感覺能達到特級水平吧?」
芙里爾點點頭:「所以才說灰原君今天的運氣很好啊。村雨專斬無形之物,雖然是作為仿品的咒具,但也是根據這樣的想法製作出來的,效果差不多。雖說只能用一次,但是用來面對突髮狀況,綽綽有餘。總而言之,是個能夠在關鍵時刻用來保命的東西呢,請小心使用哦。」
五條悟也伸出了大拇指:「那灰原今天真的是很走運嘛,能夠從最強的五條悟手裡奪走勝利!」
然後邊跑邊大聲說:「好了,既然灰原已經抽到了SSR,那我就可以吃點心了!不管是什麼,都是老子一個人的!」
「哈?你真的是很混蛋呢!」
「不要這麼輸不起啊,悟!」
「可惡的五條!」
「五條前輩是小孩子嗎?是小孩子吧!」
互相用術式作弊搶奪點心的最強二人組,看著前輩打鬧的學弟們,說著悄悄話、給雙胞胎扎頭髮的女生們。
空氣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只是時間不能永遠地停留在此。
距離五條悟被殺,還有一百一十二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