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知道芙里爾在他覺醒了術式就要離開以後,五條悟更黏著她了。
不管是上枯燥的古代日語課,還是和咒術有關的課程,他時不時就要偏過頭——
穿著和服的紅髮魔女會倚靠著庭院里的那棵大樹下。
是保護他,也是陪伴他。
她有時候會望著一個地方出神。
有時候會看她從五條家忌庫里借出來的書。
所以五條悟那段時間天天期盼下雨,這樣的話,芙里爾就會跪坐在他的身後。
他轉過頭去就能看到她。
一下課,五條悟就跑過來,坐在她的身旁。自顧自地挪動她的手臂,讓他自己能夠坐得舒服。
還抬起小小的又肉乎乎的手臂抱住她的脖頸。
像一團滾燙的跳動著的火焰。
明明還這麼小一團,卻非要佔據她的全部視線。
「不要看書了,書沒有悟好看。」
一邊伸手打開她手裡的書,一邊又主動把臉湊過去和芙里爾冰冷的臉頰貼貼,哼哼唧唧地用那頭毛茸茸的白髮像旋轉的陀螺一樣在她的頸窩那裡順時針、又逆時針地蹭蹭。
然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睜著一雙圓圓的還亮晶晶的眼睛看她,聲音拉得長長地朝她撒嬌:「芙里爾!」
被抱住的芙里爾稍微動一動,他就要睜圓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理直氣壯地指責她——
「芙里爾笨蛋。」
她聽見五條悟說。
只是不再是清澈稚嫩的童聲,而是介於成年人與少年之間的,略帶著低沉,卻仍然黏黏糊糊的撒嬌意味的聲音。
芙里爾這才發現,她好像一下子從五條家的庭院里來到了熱氣瀰漫的浴室。
她好像是有點累,所以右手手臂搭在浴缸邊沿,枕著睡著了。
浴缸里的水也從滾燙變得微涼了。
所以是久違地夢見了四歲的五條悟嗎?
她想。
「居然泡澡都能睡著。」很大隻的五條悟正蹲在浴缸旁,好奇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右手手指,「還能動嗎?原來沒有被壓到嗎?」
她皺著眉,用那雙生而知之的橘色眸子盯著對方看了很久。
雖然這張臉看上去最多剛十六七歲,但是靈魂是毫無疑問的二十歲。
不過,和四歲的時候完全沒有區別嘛。
還是個好奇寶寶。
但是就算是再沒有距離感,也不能隨便到她的浴室里來吧?
畢竟沒有人會在自己卧室的浴室泡澡的時候還穿著衣服。
芙里爾按了按太陽穴,問他:「悟君怎麼進來了?」
結果五條悟捂著心口,裝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芙里爾還在生氣嗎?」
生氣?
生什麼氣?
面對這張臉、這雙眼睛——面對五條悟,她有什麼好生氣的?
芙里爾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原來沒有生氣啊。
於是五條悟湊近了一點,質問她:「那芙里爾為什麼又叫我悟君了呢?果然還是在生氣吧?」
芙里爾覺得有點奇怪。
她不是一直稱呼他為悟君嗎?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問:「那應該叫什麼?」
「所以果然是在生氣嗎?」
「……都說了沒有生氣。」
「那為什麼不叫悟了?」
「……」
芙里爾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
所以她還在夢裡嗎?
但是就算是做夢,她做的也都是預知夢啊。
而且侑子還在,她的預知能力根本不可能被觸發啊。
「悟?」
她試探性地出聲。
五條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來。
他說——
「既然芙里爾沒有生氣,那再過分一點也沒關係吧?」
身下是柔軟的被褥。
芙里爾感覺自己的眼睛被一塊黑布蒙得嚴嚴實實的。
這其實對她感知靈魂的視線沒有任何遮擋作用,仍然能夠看到五條悟那明亮得像水晶吊燈一樣的靈魂朝她俯身壓下來。
但是不再是二十歲的五條悟了。
是二十七歲的五條悟啊。
芙里爾有些愣神。
於是五條悟輕輕咬了下她的臉頰,有些不滿地問:「在想什麼?」
明明離她這麼近,芙里爾卻覺得那道聲音又近又遠。
她喃喃出聲:「像夢一樣。」
他輕笑出聲,語氣溫和地問她:「為什麼像夢一樣?」
原本捧著她臉的手順著她的臉頰、脖頸,往下輕輕滑落。
像羽毛一樣,又輕又癢。
這讓芙里爾覺得喉嚨有些干。
「我想喝水,悟君。」
帶著輕佻意味的手指突然頓住。
籠罩著她的身影突然起身,但沒有站起來。水似乎就在附近。
芙里爾剛想坐起來,就又被他不容分說地按了回去。
「不行哦。」五條悟說,「這是懲罰。」
「……悟君?」
他的身.體又壓了下來,是滾燙又強健的胸膛。
原本虛虛實實地摩挲的手指突然捏住她的下頜,與她接吻。
微涼的水從他的唇齒間緩緩流出,浸潤了她有些乾燥的唇和喉嚨,再被她吞咽下去。
但是有些水卻順著她的唇、下頜流下,滴落在她精緻的鎖骨處。
他們交換了一個濕漉漉的吻。
應該是要推開他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
但是芙里爾拒絕不了五條悟。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又重又快。
於是她聽從了她的內心,伸出手臂去勾住他的脖頸——
「芙里爾!」
男孩生氣地喊道。
他抱著恢復了原型的管狐在樹下仰著臉看她。
見她低頭看向自己,又一改剛才的憤懣,睜著又大又圓的藍眼睛可憐巴巴地問:「今晚可以一起睡嗎?」
芙里爾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仍舊是冰涼的。
只是心臟在胸腔里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她果斷說:「悟君已經四歲了,應該自己睡了。」
當天,五條家的很多人都聽到了他們家六眼的尖叫:「芙里爾笨蛋!我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