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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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民眾的恐慌,鉑賽爾沒提到已經有隻強大的高階魔物混進了王都,只說這次的「瘟疫」與驢有關,讓巡城的所有衛兵都活動起來,把城中所有的驢都聚集到一起。
不聽話、不願意到場的驢就當場擊斃,賠償會由他個人出錢。
這個命令聽起來有些無厘頭,但聽說只要抓住驢就能有治癒「疫病」的希望,所有人都死馬當活馬醫,紛紛把自家的驢趕到中央廣場。
畢竟就算驢被打死了也有賠償款,怎麼算都不會虧,王都民眾還是很自覺地照做。
除了多奴姆,她快恨死這個突然殺出來的混蛋了!
沒出鉑賽爾的所料,雖然它成功在王廷內製造了混亂,還冒險親自上陣,舔了兩隻金杯成功下毒,但她到底沒能及時跑出外城。
狼頭商會的人十分負責。一路看著所有的牲畜直至到達馬廄,始終都沒給她落單的機會。
她也嘗試過主動逃跑,立刻被眼疾手快的總管一把拉住,然後就一直親自牽著她的韁繩,讓她有點想朝這人吐口水。
但不可以……商會還是離內城太近,鬧出動靜一定會被注意到……
於是,小心謹慎的多奴姆「乖巧」地回到馬廄,「乖巧」地等待那些人類結束閑聊、離開,這才一口咬斷綁在嘴上的韁繩。
等她終於擺脫束縛,看準逃跑的時機,卻遠遠聽到外面有人在喊「封城」和……「捉驢」?
得益於驢子天生的長耳朵,她貼著牆根就把外面的喧鬧聲聽清了。
什麼「死生不論全都帶走」,什麼「敢反抗就當場擊斃,一切損失由喬曼公爵之子承擔」……
那叫喬什麼的公爵能不能管管自己的兒子?閑得沒事為什麼偏偏要跟驢過不去!
多奴姆氣到在原地跺蹄子。但很快,她就發現連蹄子都不能隨便跺了。
因為狼頭商會也要按照上面的指示,開始捉驢。
而且聽起來他們還受到了特別關照,連騾子都要被「請」去溜一圈。
多奴姆感覺自己都要氣出乳腺增生。
主要是如果就這麼被抓住未免太過憋屈……要知道她最擅長的就是擬態,要是還能使用魔法怎麼會落到這種難堪的地步?
早知道會封城,她還不如直接甩了那總管直接跑路,只要一出王都誰還能抓住她?!
但再怎麼後悔現在也晚了。
人類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她只能跑到空出來的馬槽邊蹲下,試圖矇混過關。
一開始確實沒人注意到,怪就怪那總管還很細心地走了一圈,立刻拎出這隻「漏網之驢」。
這隻行為奇怪的驢當即引起總管的注意,和下屬一起繞著多奴姆轉了好幾圈也沒看到本應烙在驢屁股上的烙印。
「……奇怪,這好像不是我們家的驢?」總管大為驚訝,「我記得它,剛剛它跟在隊伍最後面,走了一段就想跑,還是我把它拉回來的……」
下屬:「會不會是其他人家的驢路過,跟咱們碰到後跟著走錯方向了?」
總管:「可能吧……但它看起來好像不太精神?」
下屬眼珠轉了轉,突然小聲說道:「您看它趴著的位置,大概也染上那些馬的瘟病了……不如直接殺了,現在還能向那位大人要比賠償金……」
多奴姆:…………
果然,不管過了多少年人類還是這麼貪婪殘忍。
還在竊竊私語的兩人突然聽到一聲響亮的驢叫。
剛剛還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驢突然仰頭打了個哈欠,甩甩頭站起來了,一副吃飽喝足、養好精神的樣子。
這下總管也不能昧著良心殺驢了,重新給它綁了個繩子便牽了出去。
多奴姆隨著大流一起走到中央廣場,在看到那座高塔后也漸漸回過味來。
怕不是「銅鐘」失聲的秘密被發現了,有人開始懷疑國王的死和城中的「瘟疫」與魔物有關。
但能這麼快把目標直接定位到「驢」的身上,對方大概是十多年前就加入了王**的老兵。
她常年都保持著人類的姿態,只有十年前的一次不小心露出過上原形……
抱著忐忑的心情在指定地點站定,她看清這一廣場的驢,瞬間放心了。
作為家養牲畜,驢子並不是最聽話的那批。
要是有錢,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買騾子或馬。
而現在,廣場上足足聚集了二十幾頭驢。
即使它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身邊也有主人或衛兵牽著,場面還是十分混亂。
渾水摸魚她最擅長。
只要像這兩天一樣,裝得智障一點,絕對能矇混過去。
十年前的那次失誤也只是在逃脫時泄露了原形,不到一分鐘她就跑掉了。
總不能有人能變態到十年前見過的一頭驢都記到現在吧?
「布蘭克里夫大人,東城區和北城區的驢都在這裡了。」
一群驢叫中,多奴姆聽到有人這樣向高台上的人彙報道。
「嗯,其他地方的還差多少?」
「西城區倒是沒多少人家有驢,但南城區比較亂,巴隆他們可能會稍稍耽誤些時間……」
也許是周圍「昂昂」的亂叫聲給予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多奴姆沒有經過過多思考,循著聲音便朝高台看去。
一名身姿筆挺的黑髮青年正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身邊的屬下不斷在他耳邊彙報著進度。
雖然大部分頭髮都被一根髮帶束到腦後,但依舊有兩束微卷的半長發從額角落下。此時正隨著微風不斷飄動,總會時不時遮住他的眼睛。
多奴姆正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毫無防備的,那雙總被髮絲遮住的眼睛突然朝她的方向望來。
那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多奴姆感到頭皮一涼。
短暫的大腦空白后,她立刻學著周圍的驢子一起甩頭撩蹄子,併發出無意義嚎叫。
還好,那道可怕的視線好似只是從她身上掃過,並沒有過多停留。
但多奴姆並不敢停,她終於想起這人是誰了。
是那個一直跟在奧菲紐斯身後的小跟屁蟲!
十年前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鬼頭,身材樣貌都跟現在有所差別,她這才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小鬼,卻讓她吃了一個大苦頭。
當時她像往常一樣,在王**路過的村鎮里裝成賣花女,試圖引誘意志不堅定的士兵,卻被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東西打斷了。
在對方的逼視下,那名士兵只能悻悻回到自己的崗位,她也被好一頓盤問后才離開。
一次失敗算不了什麼,多奴姆從來不會輕易認輸。
秉持著一張皮不能用兩次的職業精神,她立刻換了張臉,偽裝成酒館中的暗|娼繼續尋找獵物,好巧不巧又遇到這個人壞了好事。
但最可怕的是在攔住同伴后,這個還未度過變聲期的孩子用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吐出一句「你的臉怎麼變了」。
多奴姆從未見過直覺這麼敏銳的人類,雖然心虛臉上卻露出調笑的表情,還想撩撥對方兩句。
結果那小小的少年根本不等她再開口,直接拔出腰間的佩劍,沒有絲毫停頓地向她的頭劈來!
一直習慣小心謹慎的多奴姆不能理解他的行為。
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類!連確認都不確認一下就拔劍,真是個衝動的瘋子!
那是多奴姆第一次被一個人類逼出原形,被迫以那種狼狽的姿態逃走,後來足足被拉文那隻蠢鳥嘲笑了一個月。
即使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可那雙漆黑的眼睛和對方可怕的觀察力讓多奴姆一直記到現在,每次想起都會感到頭皮發麻……
真是小心辦壞事!
早知道會遇到這傢伙,她就是被一群人追著跑也不會老老實實地站到廣場上!
這已經是多奴姆今天第二次感到懊悔。
可再後悔也沒用,她只能跟著周圍的驢子一起裝瘋賣傻,試圖矇混過關……
「……既然還需要一段時間,那就先把這批驢都殺了吧。」
嚎叫中,她聽到那個魔鬼般的聲音這樣輕飄飄地說道:「賠償全部都由我來承擔,儘管讓驢的主人報價……」
多奴姆的嚎叫劈了個音,表情也不受控制地扭曲起來。
喪心病狂!這個人類真的是喪心病狂!!
可不等她大罵出聲,下一瞬,直覺帶著她快速跳離原本的位置。
啪————
一片混亂中,多奴姆看到一隻去掉箭頭的箭扎進石磚的縫隙,尾部的箭羽還在輕輕顫動。
她猛地抬頭,立刻落進那雙漆黑的眼眸里。
沉靜、平淡……即使看穿她的偽裝,那雙眼睛里也沒有絲毫喜悅和得意。
像最冷靜的獵人,在獵物沒到手前都不會有一刻的放鬆……
真是……即使過了十年也是個讓人討厭到極點的人類!
***
高台上,鉑賽爾連同下屬都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見混亂的驢群中,一隻栗色的驢一腳踢翻自己的「主人」,縱身一躍,直接踏著其他驢的身體跳了出去。
「這……這真的是驢嗎?」
弗朗茨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怎麼會有驢跳得那麼高!」
「因為那根本不是真正的驢。」
鉑賽爾的聲音依然很平靜,可弗朗茨卻聽出其中的冷意。
騎士再次拉弓搭箭,箭頭直指那頭跳來跳去的驢,同時命令道:「吹哨!」
嗶————————!!
隨著尖利的哨聲響起,一支箭直直插|進驢的後腿。
多奴姆的腳步踉蹌一下,卻強忍住了。
她忍著痛、艱難往前奔跑,卻不妨身後再次發出的冷箭射中了另一隻腳。
這次她沒能忍住,破口大罵了一句髒話,直接跌倒在地。
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落下,八名騎士按著漁網,心有餘悸地看著還在裡面一邊蹬腿一邊發出咒罵的驢。
「如果你真珍惜自己的性命,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騎士冷淡的聲音瞬間讓驢停下動作,睜著一雙大眼睛看向來人。
「光輝歷一百六十年五月,帕拉米鎮上的兩名男子,喬斯坦城中的五名礦工,跟隨一名陌生女人進入暗巷后變成石雕。」
「同年十月,奈維斯城中連續有十一人以相同的方式被害……」
「十二月,你以借宿之名,來到里昂莫斯……」
一條條罪狀從他的口中念出,鉑賽爾一邊走一邊抽出腰間佩劍,就如同第一次見到這位般,他出劍的速度還是一如既往地果斷。
「光輝歷一百六十二年三月,王**第一突擊隊中有二十三人因你在河水上游投毒而被迫截肢,再加上現在王都內所有的居民……」
騎士黑色的眼眸終於染上怒意,長劍高高舉起。
「這些,是時候向你清算了————」
「不——等、等等!!」
被網住的驢急忙辯解道:「你不能殺我!殺了我,那些被石化的人就永遠無法恢復了!!」
周圍按著網的騎士都露出震驚的表情,跟著一起跑過來的弗朗茨也震驚地瞪大眼。
還能……恢復?
那王國和王儲豈不是也…………
「呵。」
一聲冷笑打斷眾人的思緒。
鉑賽爾的唇角難得有了點弧度,卻是一個令多奴姆感到全身發寒的冷笑。
「一隻魔物的話,誰會相信?」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劇毒的魔女,你身上背負的血債是時候還清了——」
「不————」
「住手————!!」
隨著魔物尖叫響起的,卻是一道來自人類的呼喊。
鉑賽爾還高舉著劍,卻有一隻手率先擋到了驢的前面。
穿著白袍的修士大喘著氣,在騎士可怕的目光下說出自己的來意。
「大、大主教有令……請您將這隻魔物送、送入大聖堂內……」他強咽下一口口水,這才吐出最後一句。
「……大、大主教冕下,會親自處置它…………」:,,.